第八十三章 秦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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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詞,出自北宋蘇軾蘇東坡的《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蘇子瞻乃是名垂青史的曲詞大家,其作品水平自然毋庸置疑。
而顧元溪之所以選這首詞,無疑是因為它很應時、應景、應物。
這首詞寫的是:春天將盡,百花凋零,杏樹上已長出青澀果實。燕子飛過天空,清澈的河流圍繞著村落人家,柳枝上的柳絮已被吹得越來越少,天涯到處都長滿了茂盛的芳草。而圍牆裏麵,有一位少女正在蕩秋千,發出動聽的笑聲。圍牆外的行人聽到了笑聲,紛紛駐足圍觀,隻是慢慢的牆裏的笑聲卻聽不見了,行人因此惘然若失。仿佛自己的多情被少女的無情所傷害。
這首詞寫初夏時節發生於一牆之隔的一次極為平常的遭遇,上片透露出夏日初臨的大自然的生機。下片則描寫了一場感情風波。在略表惆悵與嘲諷之餘,卻引出妙理,發人深省。
此詞寫行人多情與佳人無情,因為蘇軾借此表達了某種人生哲理,行人與佳人的遭遇固屬偶然,然而無情是物的本性,多情是人的本性。它們始終是難以統一的。
顧元溪選的這首詞,無疑與“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而感情頗為契合。
而正因為如此,所以滿座皆驚,紛紛沉醉在顧元溪“一詩一詞”所描畫出來的意境之中。
許多仕女佳人的眉目中都透出迷離之色,望向顧元溪的雙眸中已經蘊含著仰慕與一絲愛慕之意。
連李婧宸與崔淑真這兩人,都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而剛與顧元溪“一笑泯恩仇”的崔淑真,第一次對顧元溪表現出一絲心往神馳的仰慕之色。
能作出一首奇詩已經頗為難得,而能在此基礎上作出一首名詞更是中流一壺。更何況能讓一首詩跟一首詞合起來醞釀成一種互補共融的意境。
所謂百不為多,一不為少。顧元溪這樣文采斐然的奇才,著實是百不獲一。而這樣一個詩詞造詣極高的人,偏偏又是箭術超群的勇武之士。這樣的人才,著實是祥麟威鳳,難得一遇。
倘若說今日早上還有許多人對顧元溪不屑一顧,那麽如今在見識到顧元溪的箭術、詩、詞造詣以後,紛紛都起了各自的心思。
畢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超群絕倫的人才,無論是哪個地方的世家大族、達官顯宦都喜歡籠絡的。
這樣一個初入官場的超絕才士,無疑是各方勢力如今需要籠絡的對象。在朝廷以內,那些才華橫溢之士族,甫入官場就會被某個勢力收入門下。
朝廷內部,各自勢力黨派之間早已涇渭分明。一個初入政壇的年輕人,想要不附驥其中一方,是完全不可能的。若這個世家門閥、高門顯貴把持的天下,想要不投靠某個勢力而青雲直步的,幾乎是鳳毛麟角。
即便你是所謂的孤臣,如同唐太宗貞觀朝的魏征、則天、中宗兩朝的魏元忠、當今玄宗開元朝的韓休,看起來似乎孑然一身,不參與任何黨派勢力。實則要麽自成一小派,如魏征,韓休;要麽便是直接效忠於皇帝本人,那也是“從龍派”。
像李白那種既不想附屬某一勢力,又不討好達官顯宦,甚至連當皇帝從龍派的覺悟都沒的政治奇葩,百不見一。當然他的下場也顯而易見,一生仕途坎坷,無法寸進。
即便是當今詩壇文宗的王維王摩詰,那樣清高如墮仙的名士,都不免跟李隆基的幾個兄弟有所往來。如寧王李憲、岐王李範、薛王李業以及如今依舊在世的玉真長公主李持盈。
那麽接下來,怎麽拉攏這個初露頭角的年輕人,無疑是一個需要稍微思考的問題。
李婧宸與楊玉珮兩人也明顯有些動容,比起王昌齡、岑參、高適等廣受邊塞男兒追捧的豪放詩人,這些深閨女子無疑更喜歡顧元溪這種委婉細膩的詩風。
這就是為什麽比起豪放派作品,柳永、周邦彥的那些委婉豔詞反而更容易在樂坊民間傳播,因為他們的詞風更受大家閨秀與青樓楚女的喜愛。
劉長卿佩服的五體投地,大為讚賞激動地拍了拍顧元溪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顧兄如此大才,何不加入我們‘蒹葭詩社’。若有顧兄加入,本社必然如虎添翼。或許在兩個月後的長安詩會上擊敗其它對手,也未可知。”
劉長卿話語未落,蒹葭詩社的人都露出一副亮了的表情,紛紛舉首戴目,翹首企足。
而崔淑真意料不到劉長卿此話,先是一怔,旋即雙眸閃過一絲期盼之色。
顧元溪暗暗發笑,心道老子才沒興趣去參加什麽詩社,自找麻煩不快。何況自己妹妹顧元清不也辦了個什麽“流觴詩社”,倘若真要參加,那也是加入流觴詩社。想來肥水不流外人田,又怎麽會去投靠妹妹的老對頭。
“文房兄過譽了。”顧元溪連忙推辭道:“小弟蒙天子與朝堂諸公厚愛,得以入朝為官,已經下定決心為大唐流盡最後一滴血......哦不,是流盡最後一滴汗水。公務繁忙,實在是無暇分身去參與其它事情了。”
顧元溪一副大義凜然,為國獻身的神態表情,讓劉長卿大為感慨。他有些失望的歎了歎氣道:“也對,大好男兒當然以朝廷國事為重,自然不應該顧此失彼。”
崔淑真大感無語。你顧元溪不過今日剛剛被任命為一個九品小官而已,況且還是太樂府樂正那種樂官。這個職位除非皇帝召喚或者是朝廷典禮,否則整天閑著沒事就彈彈琴,做做曲而已。若非你身上還掛著個“權內教坊、梨園行走”這個能隨時侍從皇帝的差遣使職,否則一天到晚連官衙都用不著去。
很顯然這是顧元溪的推脫之辭,隻是崔淑真不明白的是這麽拙劣的借口,劉長卿居然就信了,還露出一副欽佩不已的神色,實在令人大為無語。
她現在才想起來顧元溪的妹妹顧元清是自己的老對頭。作為人家的哥哥,自然不可能與“蒹葭詩社”有什麽關聯,更不要說入社了。可是其他人好像都不知道這一點,偏偏顧元溪這些無恥的小算頭能夠說得這麽義正言辭,使得不知道他真麵目的人,都當真以為這是一位憂國憂民的年輕好男兒了。
崔淑真惡狠狠瞪了顧盼自得的顧元溪一眼,本來萌芽的好感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終於記起來兩個人著實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
顧元溪辭嚴意正,一身凜然正氣的神態儀表引起眾人的讚賞。
連顧元溪都被自己感動了,強悍的演技連自己都入戲。惹來李婧宸與崔淑真的鄙夷。
楊玉珮長長籲了一口氣,才終於露出嬌媚的笑容道:“從這首曲詞的格律看,應該是‘蝶戀花’吧?”
顧元溪訝然道:“的確是‘蝶戀花’,國夫人對教坊曲格律的熟悉,真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顧郎過譽了。”楊玉珮顯是大為受用,俏臉微紅,神態媚人之極:“蝶戀花此曲,以梁簡文帝蕭岡‘翻階蛺蝶戀花情’為名,一般以抒寫多愁善感和纏綿悱惻或心中愁的情感為多。顧郎采用這首坊曲格律譜詞,倒真是十分應和意境。”
好聽與誇獎的美話,任何人都喜歡聽無法避俗,饒是秦國夫人楊玉珮也無法例外。
隻是顧元溪比她更為吃驚。傳聞楊貴妃善歌舞,通音律,故而能受到同樣是樂曲帝王的唐玄宗愛戀,隻是沒想到,連楊玉環的姐妹都如此精通曲律。
楊玉珮仔細打量他半晌,終於展露出一絲嬌柔的笑意,道:“我從兄鴻臚卿楊銛,也是精通音律,想必他會很樂意與顧郎這樣的才子結交。”
顧元溪一怔,尚且沒有想明白秦國夫人楊玉珮這話的意思。但他身旁一大群達官顯宦聞言已經是瞪目哆口,呆如木雞。
楊玉珮這話是什麽意思,如此明目張膽地將顧元溪引薦給鴻臚卿楊銛,難道是代表楊家也有意籠絡顧元溪嗎?
隻是楊玉珮的心思沒有那麽所想的複雜,她搖頭微笑解釋道:“顧樂正不要誤會。其實是渤海郡王大欽茂不日將派遣其子大英俊入朝為質。故而到時渤海世子大宏臨會率領大英俊以及渤海國使團進京。陛下令我兄鴻臚卿楊銛負責此事,而渤海國乃海東禮樂之邦,故而楊寺卿想另辟新歌舞,如能得到顧郎相助,定然水到渠成。”
“大英俊?”顧元溪大汗,這渤海國王子是哪裏來的奇葩小兒!老子長得這麽帥都不敢叫顧英俊,你一個偏遠藩屬國的王子居然敢叫大英俊!
顧元溪知道,渤海國王族姓大氏,故而曆代君主有大祚榮、大武藝,大欽茂之名。隻是大英俊這個名字,總是讓他聽起來感到有點不爽。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委實不知這秦國夫人為何如此高看顧元溪。因為負責接待藩使大典上音樂歌舞這件事,完全是出盡風頭的好事。
而楊曉更是怒氣滿腹,他完全無法理解秦國夫人這個遠房姑母為什麽如此待見顧元溪這個臭小子。不僅是他,連同在場的許多人都把近乎可以殺人的目光直直射入顧元溪身上,顯然妒火中燒。
顧元溪在眾人目光的迫視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思忖許久,終於很風騷欠揍地說了一聲:“這不好吧?好像太麻煩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