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作坊的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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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佑對朱君翊所說的製糖作坊充滿好奇,很想親自到現場瞧上一瞧,朱君翊自然沒有任何意見,他隻是改良了流程,讓各個獨立的生產過程形成一個完整的生產線,並不是什麽超越時代的高科技,自然也沒有什麽可以避諱,況且,朱君翊心中還有另外一個想法,正需要這位阿父配合,對方願意去看,他正是求之不得。
朱大佑身體殘障,不便出行,此時就必須得用上那輛驢車了,隻見原本十幾個華工都抬不起來的車輪,那胡海僅憑單手就拔了出來,真把朱君翊嚇了一個好歹,這才知道人家是一個高手。
驢車轉過那個岔路口,高聳的甘蔗堆和渣山就躍入眼前,看得出來,這條小路被大大的拓寬,以往一輛車就已經占據滿滿的小路,如今驢車的兩側至少還可以各自並行一輛車。
一路上經常有好奇的華工會眾從附近的甘蔗田趕來,見到陌生的驢車都躲地遠遠。
四人到達作坊的時候,周圍已經圍著不下三百多人,榨糖廠作坊關係到所有人的生計,而且聽說這一次修葺榨糖廠的樣式和以往完全不同,今後榨糖廠很可能不再需要幾十號人就可以完成榨糖的操作生產。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華工們格外如此。
人群中,曹山虎正在興高采烈地和黑衫會韋氏兄弟、蔡家荃、齊老二交談著什麽,遠遠地看見一輛陌生的驢車在作坊前停了下來,正疑慮間,卻見車簾一撩,朱君翊從中鑽了出來。
曹山虎和韋、蔡等人相視一眼,先後從人群中走出,迎了出來,齊老二本來堵著臉,不願去迎朱君翊這麽一個小孩,見其他人都離開了人群,他臉色一變,沉吟片刻,也隻好跟著出來。
朱君翊剛剛在王管家的攙扶下從驢車跳到地麵,突然有人從身後在他肩頭輕輕一拍,一把將他環腰抱住,再次離開了地麵,隻聽身後有人笑道:“小兄弟,你可來了哈!老哥哥等你等得好辛苦!”
朱君翊轉頭一看,原來是曹山虎,不由得大喜,笑道:“曹大哥派人通知我作坊造好了,我當然就放下一切跑來湊熱鬧啦!”透過曹山虎肩頭,隻見他身後跟著十幾個人,都是玄衣玄褲,想來應該都是黑衫會中的人物,韋尚禮、蔡家荃十幾天前是見過的,齊老二更不用說,另一位卻似乎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裏見過。這些會眾見了他,也是眉開眼笑,卻不急著上前招呼。
曹山虎把朱君翊放下,笑道:“我們東家和幾位好兄弟得知這作坊是出自你的想法,個個讚不絕口,都說要會一會你,著實讓老哥我為難,隻好將你請來好給眾兄弟們獻寶,如果你再不到,說不得,老哥我就要回去把你綁了來嘞!”
當下曹山虎講韋氏兄弟、蔡家荃、齊老二正式介紹給朱君翊,他見到有外人在場,便全不提各人會內的身份,隻說韋氏兄弟是糖廠東家、蔡、齊二人則是大小管事。
韋氏兄弟、蔡家荃都知道貨棧和糖廠之前發生的故事,但平時隻當朱君翊是個普通孩子,不過是比別人多了些勇氣,甚少關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哥,又都忙於會中更重要的事項。今日糖廠作坊修葺完成,各自拔冗過來一觀,哪知見到作坊之後,修建樣式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這些人都是有些眼界之人,自然看得出這種設計明顯比從前更有效率,更為合理,曹山虎的本事他們自然清楚,這作坊設計之人自然是曹山虎請回來的,曹山虎坦白交代,這套精巧的設計完全是出自朱君翊之手,才恍然想起貨棧和糖廠械鬥時那個小男孩的舊事,不由得十分驚訝。
這些人都是心胸坦蕩的漢子,朱君翊年方稚齡就能做出這麽精巧的設計,心裏不免有些佩服,至少他們這幾個人是萬萬不能做到的,於是言語中頗為客氣。
朱君翊提供設計圖紙本不想出什麽風頭,原本就希望由曹山虎出麵即可,不過曹山虎可不這樣想,他逢人就說,生怕別人不知道朱君翊在裏麵出了大力。事已至此,朱君翊也就不為己甚,笑道:“如果早知道是各位前輩召見,我必定趕緊跑來相見。隻怪晚輩痞懶,搭了朋友的順風車來,累各位久候,實在是罪過罪過!”
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韋、蔡等人明明看他小小年紀,卻應對有度,絲毫不見膽怯,心中更是驚奇。
曹山虎問道:“小兄弟,你的這幾位新朋友不介紹我等認識麽?”
朱君翊正想引薦,卻聽王管家笑道:“朱家小哥既然已經送到,我等幾人,就先告辭了。”
朱君翊一急,他見車廂簾自他和王管家出來之後就沒掀起過,忙道:“阿……那個,不是要看看作坊麽?”
王管家道:“我家主人略感疲累,需要休息,今日隻好告罪,改日再來登門謝罪。”說完,也不等眾人反應,向大家拱手一禮,重新登上驢車,胡海衝朱君翊點點頭,就這麽一拉韁繩,轉頭離去。
朱君翊本想讓這芭提雅糖廠的新主人瞧瞧自己設計的製糖作坊,以便遊說對方參與他下一步的行動,此時不免有些失望。
曹山虎待驢車遠去才問道:“什麽人?”
朱君翊道:“一個新朋友,是個商人。”
韋尚禮笑道:“既如此,便請朱家小兄弟來核驗一番,如無異常,也好盡快開爐,讓我等弟兄一開眼界啊!”
朱君翊略謙虛了幾句,曹山虎就帶著他走進了新作坊。
新作坊遠遠比之前的茅草屋大上幾倍不止,成長條形布局,整個結構依然采用木框架結構,為節省時間和物料甚至用了大量舊作坊殘骸中拆下的木料,個別尚帶有燒過的痕跡。
屋頂鋪設的是成捆的甘蔗葉和稻草,隻是頂高與之前相比高了一大半,出於防火逃生的考量,作坊四周依然沒有做任何牆麵或遮擋。
眾人一進作坊就看見作坊內的壓榨區被分割成上下兩個部分,中間用木板加石牆的方式隔開,一頭黃牛被拴在一根傳動杆上,牛背上還支出來一根細長的木棍,木棍的前方垂下一根麻繩,不知作何用途。
黃牛身上的傳動杆連接在下層中央的一處用粗木製作的中軸上,粗木的樹皮甚至都未來得及清理掉,這讓朱君翊十分憂心這根中軸轉動過程的摩擦阻力係數會影響到黃牛的做功。
中軸穿過上下兩層之間的木製隔板,與上層中間的石滾相連,石滾仍然用的是原來的舊石滾,一陽一陰緊緊靠在一起,看得出來,石滾上的凸齒和凹齒被重新打磨過,並按照朱君翊的要求塗過一層植物油料以增加齒輪做功效果。
壓榨區上層以石滾為界被劃分成兩個部分,前麵一側堆滿了待加工的甘蔗,並放置了一個小木凳,另一側則是分流區,在石滾的下方多了一個木製的接汁槽,並與一根傾斜向下的長木槽相連接,直通熬糖區,木槽的下方正對著一個網兜,網兜的四個角均由椰樹棕紮起,勾在四根麻繩的木勾上,而麻繩則直接吊在作坊的木架之上。
網兜的下方,不再是小桶,而是一長串馬蹄形排布的鍋灶,網兜下麵的最大,正是原來茅草屋燒毀前用的那個方形大鍋,其它六個方形小鍋並兩排與大鍋緊挨在一起,鍋灶之間的縫隙完全用泥巴糊實,不透一點熱量,一大六小的鍋灶排布構成了整個熬糖區。
整個熬糖區的下層是統一的爐灶,在爐灶旁邊一米的地方還專門設計了一個區域用來存放枯葉、稻草、木塊等燃料,灶爐中火燒的剛剛好,正好完成預熱。
熬糖區的最外側就是成磚區,依然擺放著十幾個長木槽和用來切磚的木案,唯一不同的就在於最後的成品存放區完全是用木製空箱構成。
朱君翊勘驗完畢後,對這種簡陋的設置有些拿捏不準,心裏略有些緊張,他不能保證一定能夠完美地運行,但是理智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便轉身請曹山虎安排試生產看看效果。
曹山虎一聲招呼,早已準備好的十個華工分別就位,隻見壓榨區的工人拿起未經加工的甘蔗便要往石滾中插,卻不見石滾轉動,原來是樓下的黃牛正在罷工。
曹山虎快步跑到黃牛後側,拿起草鞭輕輕抽打黃牛,口中還不斷呼喝著“走、走”,誰知黃牛似乎是鐵了心,隻是轉頭用犄角看了一眼曹山虎,咕噥一聲“哞”,站在原地就是不動。
此時作坊四周正圍著層層人群,轟然大笑起來,直笑得曹山虎一臉尷尬,笑得韋氏兄弟、蔡家荃等人也是麵色不虞,隻有齊老二見曹山虎吃癟,恨不得舉起四肢一起叫好。
曹山虎使勁抽了幾鞭,黃牛反而後退了幾步,眾人的笑聲更大了。
朱君翊猜到曹山虎忘記了自己的告誡,也不願看他當眾出醜,隻得自己跑過去,從旁邊抓起一大把青草,撫摸著黃牛的頭,一邊喂草一邊低聲道:“牛啊牛!你就別為難曹大哥啦!乖乖跑起來,好麽?”見黃牛吃上了幾口,就用黃牛背上那根伸出來的木棍末端的麻繩將青草綁好,臨走前還故意向前搖了搖。
黃牛剛剛吃了幾口青草,正嚼得津津有味,忽然再也嚼不到新草,眼睛盯著前方的那一捆青草,急急地走了幾步,誰知它一走起來,那捆青草也跟著飄了起來,一會兒遠一會兒近,好像吃不到,又似乎就在嘴前,於是黃牛走得更加賣力,仿佛下定決心一定要吃到青草一般,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竟然繞著中軸小步慢跑了起來。
眾人在周圍看得大覺有趣,不再紛亂起哄,反而嗞嗞稱奇起來。
韋氏兄弟和蔡家荃相視一眼,紛紛點頭讚許。
下層黃牛賣力地小跑,上層石滾轉動地飛快,工人開始還一根一根往石滾裏塞甘蔗,後來幹脆雙手環抱三四根,一股腦全塞進石滾中,隻聽“啪啪”聲作響,一根根甘蔗被壓榨成渣,甘蔗汁全都流進了接汁槽,又順著木槽透過網兜傾瀉入鍋,雜質則全部留在網兜上。
兩刻鍾左右,最大的方鍋就已經接滿,火勢正旺,灶台下的一個小夥正拚了命地往灶爐裏添加燃料。
大方鍋沸騰之後,熬糖區的兩個華工就用椰子殼製作的糖勺一勺勺向後麵的小鍋趕,另外兩個工人待小鍋中的糖汁熬地略為粘稠後,再次接力一般向後麵的小鍋趕,越到後麵的小鍋,糖汁越為稠密。又是兩刻鍾,最後麵的小鍋內的糖汁就已經出鍋,出鍋後的糖汁被成磚區的兩名工人戴著破棉布包成的厚實手套整鍋端起,在一個長木槽上麵再放置一個網兜,從網兜上側小心傾倒,經過網兜的最後一次過濾後,粘稠的糖汁終於倒滿了整個木槽。
工人將小鍋放回原位,又重新補充上新的長木槽,早有其他人搬走盛滿糖汁的長木槽,按照原來的生產方式進行冷卻製磚。
最後一道工序不再像從前一般將製好的糖磚隨便擺在木案上,而是直接放入木箱之中,待一箱裝滿,即有人蓋板封口後運到一邊,湊齊四箱即由一名壯漢一個獨輪車運去倉庫中。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竟沒有半分拖遝停滯,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生產出過去小半天生產的數量,直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是哪個起頭,眾人都紛紛叫起好來。
韋氏兄弟、蔡家荃等人紛紛向曹山虎和朱君翊道賀,曹山虎老臉微紅,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又把朱君翊抱起來甩了一圈才放手。
忽然一位會眾排眾而出,靠上來對曹山虎說了一句話,曹山虎聽罷愣了片刻,又突然高興地對朱君翊道:“小兄弟!堂主要見你!”
“他終於想要見我了麽?哼哼,我也正想要會一會他。”朱君翊心底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