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語不知過了多久，王子決複又開口：“宮宇他退宿了。”

    “家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有，他不願意告訴我。”

    “那你們倆最近是怎麽了？看你們最近的交流不大對頭，不像以前那樣話還挺多的。”

    “……不說這個了，我們走吧。”

    麵對每當有宮宇的話題王子決總是三緘其口，程靜荷在心裏默默地也有了數。鬧了不和吧

    於是她還是貼心地換了話題：“等會車上要睡一會嗎？”

    王子決的確也有些困了，畫了一整天，他疲倦地點一點頭，一邊乜斜著眼睛無意中瞄到路邊的野玫瑰。那是宮宇喜歡的花兒。

    ……

    “王子決……別回頭！”

    “宮宇，你是不是想說什麽？與我有關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與你有關。”

    “……”

    “我喜歡你……”

    “我不能喜歡你，你放棄吧。”

    “原因。”

    “程靜荷向我告白了，我答應了。”

    一切的往事曆曆在目。若不捅破那層紙，兩人隻是兄弟。若不說那些話，他可以永遠當做不知道他的心思。若不給他希望，他就永遠不會絕望。

    不，王子決，這不怪你。是同寢的他的問題，你永遠不會後悔你的決定。

    

    後來的宮宇，與先前判若兩人。捅破了這層關係，讓真相大白，暴露無遺。

    王子決知道宮宇整天喜歡跟他呆在一起，他也早已習慣了。自從高一上學期的某一天，他與他住在了同一個宿舍，成為了室友。

    那時的宮宇，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嗬嗬的，他倆簡直無話不說。宮宇也把自己的家境告訴過他。

    “王子決，我沒有家”耷拉著腦袋，很是喪氣。宮宇不知怎麽說的好，“那地方根本就不是我的家，簡直就是牢籠。”

    “從小到大，別人都覺得我是個缺愛的孩子。”

    “沒事的，宮宇。”王子決拍拍他的背，試圖安撫，“這個宿舍就是你的家，你看還有王哥天天陪著你。”

    宮宇不耐冷，每天晚上睡覺都請求他陪他一起睡，王子決也樂嗬嗬地答應。鑽入他的被窩，剛開始還感覺涼意襲來，後來經過兩人的熱量這麽一結合，整個被窩像是裝了一台製熱空調似的，使勁兒冒暖氣。

    “宮宇，你再過去點，我要被你擠掉下去了。”小聲嘟囔。

    “啊？噢！”宮宇連忙朝右挪挪，王子決也跟著挪上來。

    一邊還聽著同寢的李家兄弟的調侃，這總能鬧得宮宇十分尷尬。

    “王哥，兩個大男人一起睡爽不？”

    “少貧了，你不是小時候老喜歡跟你弟一起睡麽。”王子決勾著宮宇的肩膀，完全不在意距離，一邊和李家嶽鬥嘴，而宮宇的心裏早已美開了花。

    “而且還喜歡亂摸八摸”弟弟壞笑著道出了事實，於是一個枕頭瞬間砸到了他頭上。

    “嗷！”

    “哈哈哈哈哈哈！”王子決和宮宇樂得支不起腰來，王子決還邊笑邊說：“行啊，你！”

    “甭說了，你瞧瞧你倆那睡姿，嘖嘖，宮宇老喜歡往你那鑽，那頭整個縮在你胸下麵，好甜蜜。”

    是了。宮宇尤其愛把頭縮在他胸膛那兒，好像把他當作了棉被，而他就在裏邊蝸居。

    還沒有人這麽依賴他過。每當想起這層，他總會感到幸福。或許現在那個能讓自己幸福的人變了，有了名正言順的女朋友，還需要外人嗎。

    王子決不得不承認，自從程靜荷出現後，她也總喜歡黏著自己，與從前的宮宇十分相似。這樣的幸福感，一下子代替了先前的宮宇。

    而現在的宮宇，卻已與從前的宮宇不是一個人了。

    無奈地笑笑，自己呢，又於他來說，是不是一個人呢。

    dá àn隻有本人知道。

    自己呢？宮宇對自己又是否可有可無。

    

    “王子決”程靜荷摟上他的腰，睡夢中兀自喃喃道：“我愛你”

    “我也愛你。”王子決轉過頭，將程靜荷摟在了懷裏，感受著她的心跳聲。。

    他們的心跳聲此起彼伏。程靜荷窩在那兒，耳朵貼在了王子決的心跳處，再次呢喃：“你的心跳，好快”

    “你也是。”

    甜蜜地一笑，程靜荷感受著他對她愛的證明，漸漸入了夢鄉，身子如同漸漸沉入了海底。公車上兩人相依偎，夜燈照著春景，花兒還沒開。

    

    蕭臨也同樣感歎花還不開，她咬著筆杆子，努力地思考著暑假作文該怎麽寫，題目名叫《那些花兒》。

    她忽然想起了那句話，那是第一次與宮宇眼神交視的瞬間，她的腦海中出現的一句話。

    提筆，帶著一絲沉重感，她繼續寫道：“那男孩兒四十五度角仰望著花兒的樣子很美，美得讓人痛惜。在飄逸的劉海下，當他轉過身，風吹散了遮住他眼睛的秀發，將他的一雙眼睛完全地顯露出來，我看見了他的眸，純潔無瑕，隻是，空洞得很，總感覺缺了些什麽。

    她最近擔心宮宇，也曾多次在網上發消息給他，但他似乎很少上網，最近都沒有看到他的頭像有一次亮起過，始終是灰色的。會不會家裏又有了什麽事？

    想到這些，蕭臨有些沉不住氣，拿起手機點開了與宮宇的聊天記錄。整個屏幕隻有蕭臨一個人的對白，如同獨角戲。宮宇像是被斷網了，無法斷定是否是他父親斷了他的網，但她當初要是問宮宇他的家庭住址就好了。這樣，說不準還能悄摸摸地見上一麵。

    聊天記錄的上方，是宮宇的頭像。上麵是一隻可愛的泰迪熊，靜靜地坐在那裏，嘴角掛著微笑。

    但已經灰了許久了。

    

    宮宇靜靜地蜷縮在床上。父親不在家，自從他逃出來的那一天父親又把他抓了回來，他就一直呆在了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為了懲戒他，連家門都鎖上了。家裏一個人都沒有，清靜得有些駭人。

    一到晚上，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一陣接一陣的空虛感也會如洶湧的波濤般襲來。

    時不時的，望著窗wài guà在樹梢的一彎明月，都能出現那張臉，時而出現溫柔的笑容，時而忽然變得冷漠，令他猝不及防到有寒意襲卷了全身。

    曾後悔當初不該如此衝動，但是情愫激烈的湧動快要擠出了胸膛，他既感到憋悶同時又有著想要馬上噴薄而出的情緒，這使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智商下降為0，滿視網膜呈現的都是他，滿腦子都是那句話，重重疊疊，往複循環

    他無法得知王子決過得怎麽樣，也很想念蕭臨，可是

    上一次，他衝撞了抓他回去的父親，使得自己被強迫性地斷了網。麵對這樣一個荒淫無道的父親，對他的感情幾乎隻剩下了仇視。

    他憐惜地撫摸著自己的心愛的筆記本電腦。這是他攢下錢自己買的，而就在那天

    “你放手，放手！”死命拽住電腦，如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然而他清細的胳膊怎敵得過他？

    “小畜生，成天就知道上網！”父親惡狠狠地一甩手，電腦瞬即飛了出去

    硬盤壞了，電腦壓根打不開，更別說上網。父親還砸了路由器，他已經沒有閑錢請人來維修了，也沒錢充流量，父親有流量，好像怎麽都用不完，所以也沒來修那路由器。

    沉悶地將它擦拭幹淨後，他將電腦放在了自己的櫃子裏，緊接著打開了另一個抽屜，拿出了一盒藥。有的時候真的想，若這盒藥不是胃藥而是**，就他那吃藥的量，可能早就不經意間解脫了吧……可這不是**啊，那是胃藥，8粒一頓，副作用就是……睡不著。

    而就在這盒藥的旁邊，靜靜地躺著一個泰迪熊。

    宮宇呆在了那裏。他放下了藥盒，緩緩將它拿了出來，來回地撫摸它有些淩亂的絨毛。   

    他清晰地記得，某一天他逃到了家裏，手裏還抱著懷有他滿滿的童年回憶的泰迪熊，盡管泰迪熊隻是一隻沒有生命的熊寶寶，但他傾注了幾乎所有的親情給它。

    小的時候，母親在他生日那天，買給他的。難過的時候，小宮宇就抱著它，看著它嘴上幾年如一日的掛著憨笑，純淨的一雙大眼睛憨態可掬地看著他。每當這個時候，宮宇難受的心情莫名的就會舒緩起來。

    後來的某一天，家中硝煙四起摔碗砸板凳的聲音清晰可聞，小宮宇惶恐不安地躲在了房間的角落，緊緊地抱著泰迪熊，撫摸著它的絨毛，親吻它的臉頰。

    “別怕，泰迪，我會保護你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泰迪，我知道就算沒有人愛我，還有我母親，還有你對嗎。”

    “你認識回家的路嗎？萬一哪一天你走丟了怎麽辦？我父親把你扔掉了怎麽辦？”

    “放心。我一定會去找你的。我絕對不會拋下你不管。”

    他心知，這可能是泰迪熊與他共度的最後一段時光，因為父親先前曾忿恨地嚷嚷著早晚要把母親送給他的泰迪熊扔掉，整日放在家裏，手裏無時無刻抱著，他看著是愈加的心煩意亂。

    使勁捂住耳朵，不行，摔碗的聲音聲聲入耳，如同平地上突起的炸雷，一聲接著一聲，小宮宇又將手指緊緊地塞住耳朵洞口，不願聽到任何聲音。

    為什麽不想看，眼睛可以閉上，卻使自己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不想聞，卻使自己難以呼吸，憋悶難忍？

    不想聽，就算使勁讓自己聽不見，也難以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