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你再貪戀這廣廈歲月，也抵不過日月柴米油鹽。

    畢竟英雄也是要吃飯的，měi nǚ也是要大小便的。

    誰不想要風花雪月，誰不希望蓋世無雙。可英雄一世的是那個葬在江邊的楚霸王，而不是那個創數百年基業的漢高祖。

    漢高祖是個小混混出身，大家都這麽說。

    打了群架，揍了一個保底也是個小富二代或者官二代的風流少爺，生活也不會因此發生什麽變化，照例天亮了起床，肚子餓了吃飯，尿急了去廁所，生活依舊。

    笑塵醒來的時候六點不到，悄悄地起床，帶好洗漱用品來到洗漱間，正在刷牙，就看到關哥也進來了。

    關鳳民，商學院第一學霸，性格溫和，輕度潔癖。

    兩人相視點了點頭表示問候，也不多話。

    整整大一一年，每天早晨六點的洗漱間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似乎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這也讓他們兩個人對彼此產生了一股與眾不同卻又說不清的感情，似是英雄相惜一般，惜對方與自己一樣珍惜這大好的時光，這美麗的年華。

    笑塵刷了牙洗把臉就離開了，關哥卻還在洗手，他的潔癖讓他每天要洗無數次的手，每次要洗很長時間。

    笑塵出了宿舍樓，空氣依舊清新，剛剛六點多，校園裏零零散散有一些人，賣早點的鋪子已經開門營業了，老板們正在往外張羅著東西，馬上開始又要是忙碌的一天了。

    笑塵深吸一口氣，覺得很滿足。

    對於昨晚那場群架，笑塵說不上多在意。男人嘛，年輕的時候泡個妹、打個架、犯個混，再正常不過了，沒什麽值得炫耀的，更沒值得去念念不忘的。而對於那些打過一兩次架、泡過一兩個妹之後就覺得自己英雄無敵或者成了情聖的男生，笑塵也不反感，事不傷人不可責嘛。

    笑塵一路來到操場，果然，隻有他一個人，畢竟沒幾個神經病放著大好的覺不睡一大早跑操場來。

    先做幾個簡單的熱身動作，huó dòng下還沒睡醒的肌肉和骨骼們，笑塵覺得胳膊還是有那麽一點疼。

    昨晚離開酒吧，在尹雙和小丹的不懈堅持下，一直本著生不進官門死不進醫院原則的趙斌最終還是妥協了，然後胳膊就被縫了五針。

    尹雙的意思是除了子一之外的幾個人都做下檢查，尤其是王玉跟笑塵，她早就看出笑塵的胳膊有些不對勁，而王玉一臉擦不太幹淨的血也讓她感覺很不好，可幾個大老爺們打著哈哈就蒙混過去了。

    先是跑了十圈四千米，休息了一會兒又做了兩組引體向上，休息一會兒，接著是兩百個俯臥撐，最後是5分鍾的pnk。

    做完這些笑塵又huó dòng了下筋骨，這才覺得身體徹底醒了過來。

    回到寢室，關哥自然已經不在了，小聰和阿坡也都沒起，笑塵先去衝了個涼水澡，然後把被汗浸透的衣服洗了，看了下時間，七點四十。

    拿好東西來到食堂，小丹正端著一本書坐在那裏等他，桌子上是兩人份的早點。

    笑塵偷偷走到她身後，可小丹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仰起小腦袋，看到是笑塵後莞爾一笑，沒有得逞的笑塵也不失望，走到對麵坐了下去就開始吃起來。

    小丹並不著急吃，先是問道：“胳膊還疼麽？”

    笑塵搖搖頭：“吃吧，一會兒去圖書館該搶不到位子了。”

    小丹這才笑笑，跟著吃了起來。

    兩個人來到圖書館的時候門已經開了，這讓笑塵有些心慌了，這所以盛產學霸而聞名全上海的高校，號稱每天晚上每座教學樓都會有人在通宵自習，而圖書館這座自習室中的自習室更是一位難求，有空調，有大桌子，有儲物櫃，周末的時候必須趕早來排隊才可能有位子，所以當看到大門已經開了以後笑塵拉著沈丹一路小跑。

    果然不出笑塵所料，但凡能坐人的地方都擠滿了人，笑塵苦笑著看著沈丹，沈丹卻是笑笑不說話，拉著笑塵往閱覽室門口走過去，在兩排儲物櫃中間的地方，赫然有兩個空位子，沈丹也不理會笑塵詫異的眼神，走了過去，嫻熟的從一個儲物櫃裏拿出書、本、筆以及筆記本放到桌子上，笑塵顫顫地來到沈丹對麵坐下，略帶遲疑的低聲問道：“這裏怎麽會沒人？”沈丹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

    笑塵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位子可以說是全圖書館最好的幾個位置之一了，靠窗，窗外是花園，再遠一點是一片小樹林，視野也很好，賞心悅目；前後都是儲物櫃，中午出去吃飯的時候可以把貴重的東西放在裏麵，很方便；因為靠窗，所以靠牆，牆上有電源插口，帶著電腦也不怕沒電。

    可這麽好的位子怎麽會沒人呢？

    其實就連沈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她大一第一次來圖書館坐在這個位子之後，這個位子就再也沒人坐過了，無論她什麽時候來，這裏總是空著的，而她對麵那個位子也隻是偶爾會有人，今天很巧，沒人。

    笑塵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了。笑塵今天帶的兩本書是《統計學原理》和《宏觀經濟學》，都是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的，也都是笑塵本該在大二就學完的書，更是在他回來前沈丹就準備好放在他寢室的。

    不出意外兩個人今天要在這裏泡一天了。笑塵已經考慮過了，除了幾門必須要上課才可能學好的專業課程需要去聽，其他時間他都準備泡在圖書館裏麵了，為此，他也申請了免聽。

    沈丹不用上課是因為她們學院副院長親自下的指示。在沈丹大一下學期就把yīng yǔ專八給考過了以後她就擁有了這個特權，所有課程她都可以不參與，至於kǎo shì，隨她自己。她們副院長給她製定了剩下三年的學習計劃，其中最主要的一項就是每年至少二十本全英文著作的，為此，副院長不但把自己家裏珍藏的幾套英文書給了她，去年還借著交流學習的機會特地為她跑了一趟歐洲幾個大的圖書館，給她精挑細選帶回來幾十本全英文著作。用她老人家的話說就是，國內出版社出版的英文著作畢竟還不是原汁原味，隻有在歐洲才能買到最正宗的英文書。現在沈丹手裏那本就是其中一本，是莎士比亞的midsummer night's dream，仲夏夜之夢。

    副院長給沈丹製定的另外一個學習計劃就是再掌握一門外語，主攻外語學習的人都知道，學習外語最難的不是第一門外語，而是第二門外語，可苦盡甘來，讓人欣慰的是，從第三門外語開始，學習又會變得簡單起來。所以很多立誌掌握多門外語的人都會選擇較為簡單的語言作為第二外語，比如日韓語。可副院長和沈丹卻沒這麽做，兩個人很默契的選擇了同一門外語，號稱世界上最優美的語言——法語。

    副院長曾經和沈丹有過一次很深的談話，首先她很訝異為什麽像沈丹這樣的學生會來到這麽一所說不上多頂尖的學校，對此，沈丹沒有作答，副院長也沒有追問。除此之外，副院長表達了很多她的無奈，對於如何讓外院在這所以理工科聞名的學校裏站穩腳跟抬頭做人的無奈。作為副院長，她的權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所以她很清楚在這樣的學校裏，一所外院能培養出怎樣的學生來，在缺少必須的資源、投入以及環境裏，她親眼看著一個個有才氣有理想的學生一步步的墮落，一點點的被埋沒，所以她很惜才，她希望看到那些理應有所成績甚至是成就的學生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東西。

    對於一個學習外語的人來說，最大的理想應該是什麽？翻譯？口譯？同聲？不是，都不是，是用另一種語言，另一種思維去親眼看一看這個世界，然後把它們帶回到這片土地上來。紅樓夢可以是中國的，漢賦唐詩宋詞元曲也都可以是中國的，它們可以不走向世界，因為即使它們不走出去，它們依舊是我們的財富，可莎士比亞不能不進來，《神曲》不能不進來，亨利米勒也不能不進來，我們隻有更好的了解這個世界，我們才能以更好的姿態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才能讓自己變的更強大，而這些，都需要他們這些學習外文的人來完成。

    多少大家窮極一生隻為一部著作的漢譯？如果沒有朱生豪老先生，或許我們今天就看不到那麽多質優的莎士比亞全集了。

    這些，才是這些人的畢生所求。

    隻是沈丹並沒有告訴她的副院長，她沒有那麽大的追求，她學外語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有個人說想全世界到處跑一跑看看，可他語言天賦又很差，擔心他會迷路，會被人騙，所以她要自己來學習各種語言，他想去哪，她就學習哪裏的語言，然後一直陪在他身邊，就這麽簡單。

    沈丹抬頭看了一眼低頭看書做筆記的笑塵，嘴角含笑，媚意動人。

    笑塵密密麻麻做了十幾頁的筆記，胳膊終於有些酸疼了，抬起頭，看到沈丹依舊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安安靜靜坐在對麵，仿佛他剛剛隻不過低頭看了一秒鍾的書。轉頭望過去，有些人已經離開了，可書卻霸占著位置，有些人則趴在桌子上午休，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竟然已經十二點半了，原來這一低頭就低了四個多小時。

    拿起筆輕輕敲了敲沈丹麵前的桌子，沈丹抬起頭，他做了個“餓不餓”的口型，沈丹點了點頭，笑塵眉頭一揚，嘴角一勾，走，吃飯去！

    兩個人去食堂吃了些剩菜剩飯，然後就又回到位子，繼續各自看書。

    沈丹很享受跟笑塵在一起的時光，哪怕兩個人什麽話都不說，就這麽靜靜地坐著，隻要讓她抬起頭的時候能看到他，她就很滿足了。

    下午的第一節課的鈴聲響了，笑塵也翻開課本繼續做筆記，就在他以為一整個下午要在這裏度過的時候，來了一條不安分的短信，笑塵看後頭皮發麻，神態扭曲。

    沈丹投過去一個疑問的眼神，笑塵把手機遞給她，發信人“10”，沈丹知道是劉心，內容也很簡單，幾個字：張老師讓你過來，理學院303。

    沈丹看後忍不住笑了出來，看著笑塵的眼神就像在說：那你還是趕緊去吧！

    隻是一臉哀怨的笑塵不明白，她怎麽這麽快就知道自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