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煙塵一長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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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人要襲營!”青瞳霍然警覺,她連忙衝下麵大聲喊起來,然而她離地太高了,聲音傳到下麵就很小。那個看守她的兵丁沒有聽見,仍然靠著旗杆打盹兒。青瞳急了,又喊又使勁撼動旗杆,可惜那個小兵還是沒醒。眼看著當先的黑衣人彈起一顆石子,瞭望樓上的士兵身子一歪就一動不動了。

    青瞳大急,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她用牙齒咬住頭盔下麵的係帶,連解帶扯,瘋了一般用力,總算把它拉鬆了。她咬住帶子一甩頭,頭盔就被她叼在嘴裏。係住頭發的繩子經不住這樣大力拉扯,長發隨著頭盔披散下來,在夜風中烈烈飛舞。

    青瞳咬著頭盔帶子,瞄準了下麵兵士的腦袋一鬆口,當的一聲打了個正著。

    “哎呀!”下麵的守兵驟然驚醒,頭痛欲裂,捂著腦袋向上看。青瞳大喝道:“快去報告元帥,敵軍襲營!”

    也不知道是打重了還是看呆了,那士兵張大嘴傻傻地看著青瞳烏雲般的長發,一動沒動。瞎子此刻都能看出這個美貌文秀的參軍是個女子了。

    青瞳又大喝:“報告元帥去,西瞻人來襲營了!”見他不動,又轉頭把自己的護肩甲咬下來,對著他腦袋比畫,那小兵見狀一縮頭,趕緊應了一聲“是”,抱著腦袋向帥帳飛奔而去。

    片刻他又回來了,衝著旗杆大喊:“參軍!大帥前半夜就吐血不止,現在昏迷著呢,我報告常勝將軍了,他也沒主意,現在怎麽辦?”然而青瞳已經能看見密密麻麻的西瞻軍從暗處向東大營掩來了。她急道:“通知常勝,先擺車陣攔住東營門。”

    砰!一聲巨響,她話音未落東營營門就打開了。青瞳清楚地看到先前掩進營中的黑衣人幾個飛縱就來到營門,還是那兩個推開蘆葦的人合力將手在營門上奮力一推,營門三丈長、四尺粗的大門就裂成碎塊。

    營門守兵亮出兵刃,和他們廝殺起來,然而這百十個黑衣人身手都異常靈活,特別是當先那個人,幾乎無人可以在他手下過得了一招。就在此時,東營四個烽火台上突然同時燃起大火,那是向西營求救的信號。西戰營那邊迅速亮起火把,號角聲也隨即傳來。霍慶陽迅速整隊,欲過來馳援。

    突然青瞳想到漬水上黑黝黝的東西,忙道:“叫人快去西戰營告訴副帥,無論情況是否危急,若要渡河先放草人,再以銀針試水,等一刻鍾無事再過!叫常勝不要慌,帶兵從西門出,包抄西瞻後路,各部將領約束本部人馬,原地待命!”

    她咬住牙又道:“你靠著旗杆仔細傳我命令!把火把滅了,不要讓人看見我!”

    “是!”那小兵通知了別人後回到旗杆前仔細聽,跟著上麵的聲音重複,“全營警備,門口守軍撤退,放他們進來。神銳軍把守糧倉,神弩先機營中營埋伏!”

    隻是片刻,霍慶陽的西營就整裝完畢,士兵們列隊在漬水邊集合,準備渡河支援東營。漬水本來是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河,但是偏偏在東西戰營中間這一段打了兩個彎,幾百年來蜿蜒流淌衝刷的河道比別處寬出一倍,水流過這裏也就淺了近一半,水勢也就和緩了很多。士兵可以涉水而過,不需要渡船。

    當初周毅夫將戰營紮在此處,就是看中這個地利,若有危險兩個戰營之間可以靈活接應。他的上遊就是呼林關,漬水經過呼林內城和營盤這兩處攔截,下遊水勢像是終於找到出路,洶湧奔流,水流急得連牛也站不住。基本不必擔心敵人從這個方向襲擊。

    霍慶陽此刻正拿著士兵遞上來的銀針細看,青瞳的話他還是比較重視的。銀針探過水後並沒有變黑,隻是上麵沾了些黏糊糊的黑色東西,沒有人認得這是什麽。東營那邊又燃起四道烽火,表示情形更加緊急。

    霍慶陽道:“放草人!”隨著草人逐漸放進河裏,霍慶陽打著手勢命令,“神銳軍三營埋伏,四營埋伏……武衛軍埋伏……”岸上的士兵跟著手勢趴下,這些靶場訓練用的草人本就和真人一樣大小,加上它們半浮半沉地漂浮在河裏,黑夜中更是難以分辨。眼看著河裏的“人”越來越多,岸上的人越來越少,還是沒有什麽動靜。

    林逸凡小聲說:“參軍多慮了吧,這不是自己嚇自己嗎?”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一支火箭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劃過夜空,正中一個草人的胸口,那草人迅速燃燒起來。火線以驚人的速度躥下去,碰到河麵後突然響起砰的一聲,河水整個燃燒起來。

    林逸凡簡直要懷疑自己眼花,河水就像突然全變成了烈酒,那樣熱烈地燃燒著,誰也沒有見過這麽大一堆火,河麵上湧起濃濃黑煙,靠近水麵的火焰是溫度極高的藍色,怕是鋼鐵也抵不過這樣的溫度。火勢本身已經極猛,上萬的草人在火中也起不了什麽助燃作用。每燒到一個草人就隻是閃出一點兒紅色的火苗,隨即就被藍色的火焰吞沒了,就像向一場山火中扔進一串爆竹般,絲毫不能引人注目。

    西營的苑軍此刻個個臉色煞白,如果此刻河裏的是他們,怕是比草人也好不到哪裏去。天知道這是什麽東西,莫不是三昧真火?

    隨著火箭射出,西瞻軍開始大規模襲營了,他們揮舞著彎刀,呼喝著衝進東營,引起一撥又一撥的慌亂。苑軍的四個瞭望樓上的發令官都被解決了,大家抬頭看不到指揮令旗,頓時更加驚慌。夜間襲營常常能用極少的人馬取得很大的收獲,就是因為人在慌亂之下發揮不出平時一半的力量,且還不算人馬自相踐踏造成的損失。

    然而苑軍的慌亂隻是極短的時間,很快中軍中傳出號角聲,各級將軍分辨著號令,迅速整合自己的部眾,開始反擊了。

    蕭圖南十分鬱悶,他的人馬無論怎麽調動,苑軍都能迅速反應,就像有人從天上看著戰局一樣。他沒想到自己竟真的猜對了,此刻苑軍那個小兵正靠著旗杆,大聲傳達從上麵下來的指令。

    “神銳一營拖住右翼,近衛軍攻中路,神銳二營悄悄繞到後麵包抄。”

    “敵軍分兵,武衛軍前營集合,準備攔阻!”

    “左側是小股佯攻,不必理會,神銳一營出擊,近衛挺進,先吃掉這些人……主將在右軍,神弩營,西南方向攢射!”

    司號手就在一旁,把命令用號令吹出來。全軍進退有序,西瞻軍頓時感到吃力無比。

    烏野舞動長矛,替蕭圖南打掉幾乎射到他身上的箭支,急道:“王爺,撤吧!定遠軍早有準備!”蕭圖南緊握雙手,心裏十分不甘。他可以肯定定遠軍沒有準備,這個指揮官究竟是誰,竟然可以這樣準確地判斷戰局!

    其實此刻他離青瞳並不遠,青瞳已經可以借著火光看清楚他臉上金鷹羽毛的花紋了。眼見不斷有人悄悄地向蕭圖南報告戰況,青瞳猜到這個嘴巴以上戴著金色麵具的就是指揮官了。她經不住殺死敵人主將的誘惑,大聲道:“集中射右軍中部騎胭脂馬的敵將!”

    蕭圖南身邊的黑衣人突然抬頭,目光如電,冷森森地在青瞳臉上打了個轉兒,回首對蕭圖南道:“王爺,找到了,那人在上麵!”

    蕭圖南順著他目光看,他的目力隻能看見半截旗杆,再往高處就隱在黑黝黝的夜色裏了,什麽也沒有見到。黑衣人點燃一支火箭,也不張弓,用兩根手指夾著,眼中突然精光大盛,手指一彈,火箭就高高地鑽入夜空,從青瞳臉頰邊劃了過去。

    那火光隻是很短的一瞬,卻讓他看清了那個夜風中的精靈。

    在黑得廣闊無際、什麽光亮也沒有的夜空中,那樣一張明亮的臉就突然出現了。那麽張揚、生動,從高高在上的天際直撲而下,霸道地闖進所有人的視線!

    蕭圖南以為自己見到了火焰,那一頭長發在風中四散舞動,就像跳動著的黑色火焰。盔甲是金色的火,臉龐是白色的火,嘴唇是血色的火,她整張臉、整個人都仿佛不是固體,而是不斷跳動的火焰。比星星還亮的眼睛,在火焰中爆出無比璀璨的光華。

    時光仿佛靜止,神誌為之眩暈,隻有暗黑無涯的夜色中那一點兒明亮還閃耀著。

    火箭已經熄滅,然而那張臉在蕭圖南的眸子中久久不能淡去,反而越來越鮮豔生動,像火焰般活脫脫跳動不止。

    “娘的,我宰了你!”烏野拉開長弓,嗖地一箭向上射去,這支箭在半空中叮的一聲,被另一支金箭撞落。烏野愕然回頭,看著王爺若無其事地放下弓,然後轉過那匹胭脂馬的馬頭,淡淡地吩咐道:“撤!”

    奇怪,這番損兵折將下來,王爺為什麽看不到一點兒沮喪,而且好像嘴邊還有笑意?

    三、挺進

    天色蒙蒙亮,西瞻衝散的部隊在漬水下遊百裏會合,人員損失不算大,隻是僅剩的一點兒糧草輜重全部扔在呼林關外了。若想拿回來有兩條路,一是從定遠軍的東大營再打回去,打完東大營還要再打通呼林關,才能來到存放糧草的平城關,以他們現在的戰力真要打過去也要減員一半。

    另一條是繞過這些頑敵,從雲中小路翻山回到上林關,然後經上林西進額揚則關,最後再進平城關。

    上林、額揚則和平城三個小關都是西瞻領土,和呼林關遠遠地對立著,就像一個茶壺旁邊的三個茶杯。平時四關之間都很關注對方的動靜,一有異動馬上就會被發現,隻有一條要翻過雪山的小路可以通過。大苑人和西瞻人知道這條小路的人也有不少,隻是雲中小路奇險無比,過幾個身手好的斥候或許有可能,想要七八萬騎兵都翻過去絕無可能,就是人能過去馬也過不去。

    盤算下來這些西瞻兵士幾乎走投無路,他們個個沉默下來,偷偷去看主帥。

    隻見蕭圖南若無其事地站起身,走到河邊打濕一條汗巾,然後解開頭盔,摘下麵具,開始擦起臉來。他洗了臉和手,彎腰抄起一把河水漱口,漱完口他甩甩手上的水珠,又伸了個大懶腰,清爽地哈了口氣,然後滿意地走回來。就像這個清晨和以往一樣,他才剛剛起床,要做的事情一樣沒有落下,半點兒沒有剛剛從戰場上鑽出來的緊張狼狽。

    近衛烏野打馬上前,他左肩帶了一處箭傷,用衣襟胡亂裹了一下。“王爺。”他叫了一聲後停了半晌才又艱難地接口,“王爺,我們現在怎麽辦?”

    蕭圖南還沒有接口,契必理已經沉不住氣了:“我們打回去吧,娘的好歹落個痛快!”

    烏野臉色一沉道:“契必理將軍,王爺身份何等尊貴,你怎麽能讓他冒這樣的危險?”契必理咬牙道:“王爺要是能信得過契必理,就帶人從雲中小路返回去,讓我帶著剩下的人打,死活我也不會給草原大神丟臉!”

    他從馬褡褳裏拿出一個小包道:“這裏還有幾粒糧食,夥計們,誰還有吃的都給王爺帶上,雲中小路翻回去沒有個七八天可不成。”

    許多士兵開始摸自己的馬包,隻有很少人帶著吃的,這麽多人收集下來,蕭圖南麵前也隻堆了一小堆。他笑嘻嘻地看著士兵把最後的口糧獻給自己。他等所有人都走過了,開口問:“就這麽多了?烏野!把糧食全拿起來!”

    “是。”烏野依言下馬來把糧食拿起來。

    “丟進河裏!”

    “啊?”烏野不禁愣住了。

    “我說,丟——進——河——裏——”

    蕭圖南慢慢走過來,一字一字地道:“誰說我要回去?平城關有糧食……”他用手一指下遊,那裏是上揚關方向:“上揚關就沒有糧食了嗎?定揚關就沒有糧食了嗎?從這裏往南邊過了十六個大州關口以後,大苑的京都更是有數不盡的糧食、數不盡的珍寶!我們年年攻打大苑,為的不就是這些嗎?”

    “可是,王爺!”烏野臉也漲紅了,“我們沒有打下定遠軍,現在挺進,這……腹背受敵,就算有援軍想支援我們也進不來……我們……我們進了大苑的腹地,一個呼林就損失了這麽多人馬也沒打下來,就算苑軍每個關的駐軍互相不管,不用考慮包抄夾擊,我們前麵也還有十六個關口呢!”

    蕭圖南淡淡地道:“十六關又如何?如果大苑的將領個個都如她一般,我們西瞻永遠不必再興起攻打大苑的念頭了。”

    “她?”烏野愣了愣,“王爺說的是周毅夫嗎?那是大苑朝數一數二的將領!”

    蕭圖南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很柔和,“不是周毅夫,不過我也猜到她是誰了。”

    他不再理會烏野,跳上戰馬,環顧士兵道:“我們現在沒有糧食,沒有退路,如果在這裏等著,定遠軍一個反撲就能要了我們的命!所以我們隻能快,一定要快,把這笨重的營盤拋在後麵,讓他們追不上我們,一路打過去,糧食、財寶、女人……路上碰到的一切都是我們的,我們是草原大神的兒子,我們流血,也要讓苑人多流十倍!”

    蕭圖南轉回頭喝道:“烏野!還不扔了那些幹糧,今天的早飯我要在上揚關吃!”

    “是!”西瞻人帶著烏雲般的煙塵,向守衛薄弱的上揚關而去。

    等定遠軍得到消息,上揚關已經毀於戰火,西瞻人用最快的速度搶掠了糧食就走,定遠軍機動性遠不如他們,無法追上。他們出了上揚關就離開了雲中,當初景帝懼怕定遠軍造反,嚴格限製了這支大軍的行動範圍,有一人進了雲中便是死罪,定遠軍的將領隻好眼看著這些敵人逃竄了。

    青瞳咬牙切齒,卻也不敢違反命令率大軍追擊。在她看來,西瞻這次挺進屬於自殺行為,自己不收拾他們,就算一個關口隻打一仗,不用走一半他們這七八萬人就會被吃光。

    再說西瞻那邊主帥帶軍襲營突然沒了消息,隻是遠遠地能見到苑軍東西大營之間燃起熊熊大火,黑煙彌漫,看不清楚戰況,這場火直到第二天傍晚才漸漸減弱,留在平城關的守將急得一夜無眠。傍晚時呼林關又傳來廝殺聲,最後呼林城門大開,大隊西瞻打扮的士兵從城門湧出,用西瞻話叫著:“城破了!”這些人全身上下都被濃煙熏得烏黑,衣衫也不整齊,看上去像剛打完硬仗。

    平城關的守將聞訊大喜:“莫不是王爺打下了定遠軍戰營,又一鼓作氣拿下了呼林關?”就在這時,有一小隊衣衫整齊的西瞻士兵從平城關擦過去,探子詢問之下是上林守將聽到主帥攻打呼林的消息引兵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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