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謀國盡書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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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光顧城裏了,沒想到一日守兵來報,那人趕著馬車,假裝馬匹受驚,明目張膽地闖出城去。城門幾百守兵,竟然攔不住他一個!等糾集軍隊追至沛江,又被早在江邊埋伏的平逆軍狠狠打了一頓,人也被接應走了。寧晏又怒又悔,然而也隻能無法可想了。此刻司徒德妃拿這個來是什麽意思?這個頭巾是王賢妃的?寧晏思來想去,連夜進宮見了司徒德妃。

    司徒德妃像是算準了他會來,早命彩屏仔細給她梳妝了,一絲不苟地等著。

    寧晏靜靜地望著她,等她說話。那女子臉上決然的表情讓他明白她確實有大事要和自己說。司徒德妃望著古井不波的寧晏,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她隻能立即開口道:“寧國公,我送你一樣東西,可解軍中危急。”她說罷,牙關緊咬,直視寧晏雙目。

    她算計好的見麵不是這樣的,應該是寧晏急不可耐,自己慢條斯理,一點點把寧晏帶進對自己有利的氣氛中。但是寧晏就那麽靜靜地坐著,她就發現這條路行不通,於是立即變換策略,開口就十分硬氣。

    寧晏盯著她看了半晌,才道:“軍中危急?先拿來看看。”

    司徒德妃深吸一口氣道:“慢,我這樣幫助您,也希望有所收獲!”

    “哦?”寧晏看著對麵緊張無比的女人,嘴角似笑非笑,“你想幫助我?幫助?”

    司徒德妃平靜一下自己道:“國公爺,莫以為我一介女流就不能對您的大業有所幫助,現在連奪您十六個州府,讓國公爺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也是女子!”

    寧晏麵色大變,惡狠狠地盯著她。平逆軍主帥童青木的底細他半個月前剛剛摸清,竟是遠嫁西瞻的十七公主!僅僅半年時間,這天下已經大半姓回了苑,如今大軍離京都已經不足十日的路程了。

    一個月前,朝臣已經有人建議遷都南華避其鋒芒,南華是大苑京內最南的州府,京都到南華還有九個州府,按照前麵攻占的速度,至少還能抵擋三四個月。那提議遷都的臣子說得好,有這三四個月的時間,我大軍盡可重整旗鼓,打退叛逆!寧晏知道說這話的人根本沒帶過兵,前麵十六個州府抵擋半年,這九個州府就能抵擋三四個月嗎?當這是買布呢!一旦京城失守,軍心頓失,失去信心的軍隊除了潰退沒別的本事!當初自己把景帝逼至渝州,不也是越到後來越順利嗎?那真是勢如破竹!可惜短短一年,就輪到人家勢如破竹了!

    寧晏不是沒想過逃走,但是遷都南華又能堅持多久呢?何況南華要是再失守就隻能逃到海上去了。寧晏自問比景帝英明得多,比他更有資格做皇帝!他籌劃隱忍了多久才有今天,為什麽老天就不庇護他,讓一個嫁去胡地的小公主硬給翻了天?

    大苑就因為出了兩個女皇,女人就可以說話了,可以讀書了。這女人的地位一高,一準出亂子,就比如現在這個天大的亂子。寧晏本在心中暗自決定,等國事穩定,太子禪位給他以後,一定要下令女子不得讀書,都在家老老實實相夫教子,有想出頭的直接打死!

    可他心中也明白怕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在朝臣麵前他隻能強裝鎮定,這個傷疤別人提也不敢去提,今天竟然被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給活活揭開了!

    他冷森森地盯著司徒德妃,盤算著一會兒怎麽處死她。司徒德妃迎著他的目光,麵色不變:“國公爺息怒,您先看看我拿著的東西再說。”他大怒,司徒德妃反而沒了恐懼,比起剛才的安靜,現在更讓她安心。

    寧晏命人接過,隻見一張紙上寫著:“萬請隨來人秘密至我處,不可讓外人知曉,生死攸關,切切!”沒有題頭也沒有落款,他皺著眉頭打量問:“這是什麽意思?”

    司徒德妃道:“這是平逆軍的主帥童青木寫給自己母親的。”

    “胡說,這明明是太子所寫,他想找保皇的那些老朽求救,他派出些侍衛就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點兒花樣,還早呢。我不為難他,隻是把他預備求救的人敲打敲打,看他還敢不敢?”

    “國公爺這個辦法很好,同樣的字條太子寫了許多,他想聯係的人有十幾個,可惜領頭的被您敲打一番,不敢表態,後來也就沒有人敢附和。太子爺這字條看來是沒用了,我就拿了幾張玩玩。”她說得輕鬆,沒用的字條當然也是交由福瑞銷毀了,太子哪裏敢隨便亂扔。

    “玩玩?你玩出什麽花樣了?難道到了你的手中,那些老臣就變得膽子大了?”

    司徒德妃捂住嘴笑了起來,聲音嫵媚:“國公爺,誰管那些老頭子啊?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我們太子爺和一個人的字跡一模一樣,連每日教他讀書的太傅也分辨不出?”

    寧晏扶著桌案站起:“你是說……”司徒德妃輕輕說:“這封信妙就妙在沒有寫明白人也沒有寫明白地點,可語氣又是那麽急迫,生死攸關啊!您想騙什麽人來什麽地方,隻要這個人識得十七公主的字跡,就十拿九穩!特別是……”她眼波流轉,“……她的親娘!”

    “你是說……劫持王賢妃的是你的人?”

    “哎呀,國公爺,我一個婦道人家,上哪兒去找那樣的高手啊?說起這個,我還想向國公爺請功呢。要不是我想著國公爺日理萬機,怕是一時間想不到這些細節,提前安排人接走了賢妃娘娘,那可就真叫人劫去了。國公爺也沒有辦法是不?”

    “難道王賢妃沒有被劫持?”寧晏大為動容。

    司徒德妃徹底放下心來,她退後兩步坐回椅子道:“我就是安排了個掉包計,好在我這個賢妃妹妹人很低調,認識她的人真不多,我找來的這個人啊,比王賢妃更像十七公主!大概她自己看了也要嚇一跳。”

    她又道:“十七公主文可治國,武可安邦,那早已經舉朝聞名,並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她要是因為擔心什麽人的安全不能帶兵了,甚至被迫幫助國公爺您……”

    寧晏霍然站起,青瞳能倒戈相助,這個想法讓他激動不已。他回顧司徒德妃:“你是德妃娘娘,皇帝一向待你很好,老夫若成事於你有何好處?”

    司徒德妃目光瞬間黯淡,冷笑道:“很好?他逃走隻帶著楊冰紈,我二十多年換來的都是什麽?我今天隻是要換我兒子平安,除了這個皇兒,我一無所有!國公爺如果能答應,我一定會勸說皇兒聽命於你。”

    “好!”寧晏一拍手,“九皇子老夫也十分欣賞他,要我說,那麽些個皇子裏,就隻有他能成大器;那麽多嬪妃裏,也隻有你是個諸葛!”

    他轉過身,微笑著道:“要是老夫兵敗,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那爭氣的兒子。我死了也要讓他到陰間聽命於我,圓了你的誓言。”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司徒德妃臉上劇變,道:“所以,你去拜佛吧。”

    八、驚變

    平逆軍大營中軍帳內,青瞳正拿著糧冊就著燭火仔細研讀。離開滁陽已經半年多的時間了,戰事一切順利,過了江州就是京都,她預備在本月底拿下京都。

    連番大勝讓現在平逆軍戰士的士氣極高,而且人數上也比寧晏多,最終打勝隻是時間問題。青瞳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戰役上了,她盤算的是這場內戰給大苑帶來的巨大損失該如何彌補。往常看這些東西都十分認真,可今天不知怎麽她就覺得煩亂,那些數字跳來跳去就是進不了腦子。青瞳丟下糧冊,焦躁地來回踱步,她喊起來:“花箋!花箋!”

    花箋推門而入:“怎麽了?”

    “花箋,任平生走了幾天了?”

    “三天。你今早上不是問過了嗎?”

    “唉,才三天,你說他能不能把我娘接回來?會不會出事啊?”

    “青瞳,這幾句話你三天問了好幾十遍,煩死我了!三天,他還沒到京都呢!你這麽緊張幹什麽,他的本事你還用得著懷疑,寧晏手下誰能攔住我們任大都統?”青瞳雖點點頭,可心中還是十分煩躁,來回踱步。

    花箋一把把她按著坐下,拿下她手中糧冊道:“別看了,都起更了,你睡吧。”青瞳依言躺下又霍地站起。花箋氣得把她又按倒:“你真讓人心煩,趕緊睡!躺下,今晚我陪你。”她去旁邊帳子裏抱過被褥,在一旁榻上鋪開躺下。

    青瞳不動了,不一會兒,花箋呼吸均勻,已經睡熟。青瞳慢慢睜開眼睛,盯著帳頂。熄燈之後帳頂一片白乎乎地蓋下來,簡直讓人窒息,她就這般看了一夜。

    又過了幾天,青瞳白天還歪在一張靠榻上休息,她的臉色很不好,昨晚睡到半夜,突然一陣莫名其妙地心口疼,疼得她睡不著覺。花箋連夜請醫生來看過,卻又沒有檢查出什麽問題。大夫說她大概是積勞過度,沒有開方子,隻吩咐她多多休息就好。

    青瞳身體一向很好,極少生病,這下把花箋嚇得不輕,說什麽也不讓她起來活動。青瞳拗不過她,就隻好靠著這張貴妃榻一直躺到現在。就是閉目養神,青瞳也眉毛緊皺,表情不安。

    帳門猛地被掀開,花箋快步跑進來,大喊:“青瞳!青瞳!”青瞳在睡夢中被驚醒,全身都是冷汗,忙問:“怎麽了?花箋,怎麽了?”

    “任平生回來了!已經進了營門,就快到了。”

    青瞳大喜,趕快跳下長榻向門外跑去。花箋對王賢妃也十分想念,跟著她興奮地往外飛跑。

    營門口任平生已經被林逸凡和元修包圍,正唧唧喳喳地說著話。林逸凡說:“任大哥,我得到報信,京都有人趕著馬車衝城門,幾百守兵都被一個人打退了,是你嗎?”

    任平生笑道:“我本來不想硬衝的,可這京都的守衛太森嚴了,那門口的兵眼睛賊啊,路過的人挨個搜!滿街都是我和大眼睛她娘的畫影圖形。我去接了夫人出來,那觀裏的道姑全是監視夫人的,難免有些衝突。本來想先在京都躲著,等你們打進來了天下大亂,他寧晏還能顧上抓我們嗎?可這小子真絕啊,仗也不顧,愣是派出好幾萬人搜我們兩個。有哪一個報了信,賞萬兩白銀,誰要敢收留我們,或者敢給我們一口水喝,全家都砍了!哎喲,京城這幾天凡是大個子都被老任連累了,大牢都要加蓋了。”

    林逸凡笑道:“暗的不行你還能來明的,有這本事在,他寧晏還有什麽辦法。”他們正說著,見青瞳和花箋一前一後跑過來。青瞳氣喘籲籲,還沒跑到車前就大喊:“娘!娘!”

    車簾打開,一個中年婦人露出麵孔,容貌秀麗,五官除了眼睛,竟都和青瞳有七八分相像。青瞳驟然停住,那婦人走下馬車,靜靜地看著她。花箋趕上來,一見這人也呆住了。任平生看看青瞳又看看那婦人,心中突然暗道:“糟了!”

    果然聽得花箋大聲喝問:“你是誰?”

    那婦人衝青瞳福了一禮道:“奴婢長慧見過十七公主。”青瞳臉色蒼白,勉強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娘呢?”

    長慧平靜地道:“賢妃娘娘現在宮中,由德妃娘娘照顧,公主不必擔心。德妃娘娘說了,公主如果想念娘親,隨時可以進宮探望,她掃榻相迎。”

    她眼波四下一掃道:“隻不過,宮中都是女眷,公主不方便帶著別人,尤其是這位任都統。德妃娘娘親見他縱馬出城的神威,心中害怕,請公主萬萬不要帶著他。到了京都,娘娘自會安排人伺候公主,請這些將軍不必擔心。”

    她話鋒一轉:“公主雖說隨時可以前去,但是請趕在京都城破之前,如果城破了,德妃娘娘就是想照顧賢妃娘娘,恐怕也是力不從心了。”

    一幹眾人都是臉色蒼白,寧晏這是擺明了要青瞳進宮做人質,要求城破之前,青瞳即便不肯去也不敢隨意攻城。大軍滯留江州,北地現在遠比南方貧窮,拖是拖不過寧晏的。

    青瞳問道:“長慧,寧晏怎麽知道我要去接回我娘,還做了一場搜城的好戲?幾萬人,戰場上多這幾萬人就可能扭轉戰機!他就舍得放在城中等我一個可能性?我要是沒有去接我娘呢?這些人就一直閑著?”

    “公主,寧國公並不知道您會在京都未得手之前就冒險去接賢妃娘娘,這都是德妃娘娘安排的。正所謂有備無患,公主您專注的是軍政大事,德妃娘娘研究的可全是您。”

    “設下陷阱的不隻奴婢這一處,這位任都統沒見過賢妃娘娘,加上奴婢是特別找來的,跟公主容貌相像,他就不曾懷疑。如果來的不是任都統,我們也還有別的招數。”

    “至於搜城是德妃娘娘順水推舟,寧國公既然搜城她也沒攔著,任都統武藝如此高強,如果太容易得手,怕他起疑,招致變數。”

    “德妃娘娘說了,這幾萬人的安排完全值得,如果公主在破城之前完全沒想到賢妃娘娘,沒有派人接她,證明賢妃娘娘不夠威脅您的分量,那才是天大的麻煩。”

    “好好……”青瞳隻覺頭暈目眩,勉強穩住,站直身子。長慧有些悲憫地看著她,悠悠一歎道:“別人讓我帶的話我已經說完了,公主,您能否聽我說一句自己想說的話?”

    青瞳靜靜地看著她,不置可否。長慧道:“饑荒時,我兩個兒子都是德妃娘娘救活的,她的大恩我不能不報。但是同樣母子情深,我卻昧心欺瞞了公主,自己也十分慚愧。我知道自己活不了,隻想提醒公主一句,做母親的就是自己死也不願意把孩子置於危險之地,如果您因賢妃娘娘而遭遇什麽不測,那她會覺得生不如死。”

    “你的意思是,作為一個母親,你不讚成我去?”青瞳的聲音變得陰冷難聽。長慧覺得這聲音冷得讓她發抖,她勉強點點頭。

    “謝謝好心,但是全是廢話。父親我都不惜萬裏來援,我又怎麽會把母親置之不顧。”她轉過身,平靜地道,“備馬!”

    “參軍!”林逸凡和元修一起張嘴,青瞳伸手阻止了他們,仍道:“備馬!”任平生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大眼睛,是我不好弄錯了,我上了別人的當,這事交給我吧,你這是去送死啊!”

    “放手!”青瞳隻說這兩個字,任平生怒道:“不放!”

    “來人,照著我們兩個手中間砍,砍斷誰的算誰的,看他放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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