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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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瀾搖搖頭, 罕然的正色:“年紀不對。但我認識那把佩刀的徽紋,絕不會錯,他必定是李家後人。李將軍畢生鞠躬盡瘁,為朝中宵小所嫉恨排擠,我和張老懷疑當時朝中有人與韃靼國暗通曲款,妄圖大誌。不過以父皇後來的性情, 即使心有悔意, 也不肯輕易承認, 唯恐青史留汙。”

    因他的話, 黛玉望向空空如也的門外,愁眉長歎:“我若是他,隻怕也不想被人認出來, 更不願承認自己是李將軍之後。”

    沉默良久,水瀾將帶來一應值錢的飾物都解下, 連同那瓶子金瘡藥包在一塊, 整整齊齊的歸置在火堆旁。

    黛玉頗為惑然不解,便問:“王爺覺得他還會回來?”

    動作不停, 水瀾道出了推斷:“此地地處偏僻, 我們剛一路行來,僅有這一座破廟。他腿上有傷走不遠,隻怕還在附近。等我們走了,應該會回到這裏休息養傷。”

    盡管水瀾看著很平靜, 黛玉卻聽出了微妙的低落, 不禁拉了拉他的袖子, 抿出一對深甜的梨渦:“吉人自有天相。王爺若有心力,當為李將軍沉冤昭雪,方不負榮威之名。”

    見黛玉笑靨如花,秋波流慧,水瀾多少暢快了些,點頭歎道:“夫人說得有理。些許外物不過解燃眉之急,倘或有機會替李將軍正名,當盡力一試。”

    回到林宅的時候,林福早已恭候多時,一見到黛玉,即忙焦急的上前詢問。黛玉不過笑了笑,讓人燒熱水和薑湯,其餘種種,不可言明,甜在心頭便好。

    兩人沐浴更衣畢,黛玉正想喚人預備晚飯,卻被水瀾給攔住了:“都在宅子裏吃反沒趣味,又勞碌了他們。咱們不如去街上逛逛,帶你嚐地道的菜色。”

    暮靄沉沉,卻絲毫沒有影響街市的喧嚷。

    各色酒樓、茶肆商鋪分立兩旁,許多店鋪門首挑了一盞盞的花燈,紮著七彩的繡帶,招攬生意。商鋪外擺著奇巧玩意兒的小攤,南北雜貨、綾羅綢緞、古玩字畫一應俱全,遠處還不時飄來洪亮的叫賣聲,十分熱鬧。

    移步再看,帶形長橋上到處是熙攘的人流,有遊客倚欄遠眺,指指點點,觀賞河麵上停泊的精致畫舫,映照著一片湖光山色,美輪美奐。

    水瀾牽著黛玉穿梭於人流之中,不時介紹各處或詢問可有中意之物,黛玉是瞧著什麽都新鮮,目不暇接的張望四周繁華是我景象,但不敢輕易嚐試。

    走了一段路,水瀾故意在一販女子飾物的攤子前停住腳,俯身在她耳畔輕柔的慫恿:“好容易帶出來玩,夫人什麽要是都不看,可辜負了我的心呢。”

    耳垂蹭的一下就紅了,黛玉為轉移視線,才拿起攤上一件件女兒家的物件,小心翼翼的賞玩。

    看了片刻,黑眸浮上新奇,稚意的笑道:“難怪從前探丫頭專愛鼓搗市井帶來的東西,雖然製得粗糙,式樣倒有些意思,比家中的果然不同。”

    水瀾在花花綠綠中掃過一眼,挑出一根撚金雪柳簪綴於雲鬢上,仔細端詳了清麗佳人一陣,豁然綻出淺笑,由衷誇讚:“易安居士的雪柳簪子,正襯夫人的風姿。”

    在如此的注視下,黛玉不自在的別過頭,一時間頰暈輕紅。

    方要說什麽,隻見他眉如墨畫,目若星子,燈火映在雋秀的輪廓上,益發顯得俊美無倫。

    黛玉這才後知後覺,自家的夫君似乎好看得有些不像話。

    夫君?

    這兩個字,齒及都叫人不好意思的,但轉念又忍不住把嘴一撇:恩,可不是我一人的夫君麽。

    小販眼瞅這兩位比年畫裏還漂亮百倍的人物,也有些怔怔的,半天插不上話。直到水瀾付了銅板才回過神來,待要再看,早泯然於人流裏,真後悔不迭。

    彼時,兩人登上一座觀景頗佳的酒樓歇腳,撿了一處雅座,倚窗而坐。同時,兩隻荷葉狀青瓷杯擺上桌,小二端起白瓷瓜形壺,手腕用勁起伏斟水,杯中的嫩綠色團葉隨之上下懸浮,層層舒展開來,散發一陣陣的清香。

    “二位客官今日有口福,雞鴨魚都是剛到的。”小二抽出塞在腰帶上的巾帕,一邊麻利兒地擦桌抹凳,一邊嫻熟的報出招牌菜名:“咱們店裏八寶鴨子、鬆鼠鱖魚、碧螺蝦仁、黃泥煨雞和斑肝湯頂有名,點的人也最多。”

    等他說完,水瀾轉頭問黛玉愛吃什麽。黛玉想了一想,點了八寶鴨子、碧螺蝦仁和斑肝湯三個菜,水瀾再補上一道眉毛酥,小二應了一聲便下樓去了。

    不一會兒,四樣菜肴逐一送來,黛玉隨意夾了幾筷一嚐,或酸甜濃鬱,或鮮潔細膩,與往常所吃的別具風味。

    尤其喜歡那幾個小小的眉毛酥,外形雪堆似的玲瓏剔透,吃著又鬆酥香脆,黛玉都為自己的好胃口而驚訝。

    側頭恰好與水瀾含笑的眼光碰上,黛玉禁不得麵紅羞赧,忙不迭的再往嘴裏塞了一個眉毛酥,心道:阿彌陀佛,還是多吃些。

    這裏說是雅座,不過用一扇屏風隔出的僻靜,外頭的聲響還是一清二楚,便聽隔壁傳來零碎的對話:“……京都那兒最近出了大事,有人告發誠郡王與循郡王往來詭秘,有結黨營私之嫌,當今已下令宗人府徹查此案。”

    另一個似有疑慮,駁道:“怎會?誠郡王是義忠先太子的嫡長子,循郡王是當今的庶兄,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如何攀扯上的幹係。”

    這人對此嗤之以鼻:“曆來為著滔天的權勢和富貴,天家手足相殘的事還少了不成。當今繼位不過兩年,到底還怕坐得不夠安穩。”

    可能聽了確有道理,那人不無遺憾的說:“你所言不錯,就像上皇登基以後,急不可耐的就把自個的親弟弟圈起來。好像傳說本來要巧立名目將其處死,最後是一幹老臣在明德殿內殊死力諫,輪番上陣將倫常綱紀念叨個遍,上皇為堵天下悠悠眾口,不得已才回心轉意,改為軟禁於皇陵八年,不得返京,還賜這麽個辱人的封號。”

    談起這樁舊事,更是興致難遏,滔滔不絕起來:“這也難怪!聖宗攏共才得兩個嫡子,一個義忠太子壞了事自不必提,這一位十七皇子原是繼後所生,兩位皇後又都出自煊赫的七大姓之首的獨孤氏,不可謂不貴重。可惜這位小皇子時運不濟,還未滿十四歲就遭遇大變,聖宗神秘駕崩,獨孤皇後隔日暴斃,竟突然冒出一份密旨傳位於上皇,至今都是懸案一樁。”

    大約說得舌燥,他牛飲了一口茶,接續道:“上皇既登大寶,還不趕盡殺絕?嘖嘖,當年為替十七皇子求請,禮部尚書到侍郎俱降三級,文淵閣大學士張彥告老返鄉,繼後的兄長獨孤曄被革職查辦,其族人都受到牽連,一蹶不振。”

    另一人自然也聽過一些隱綽的傳聞,隨之唏噓:“好好的一名天之驕子,轉眼落得個幽禁下場。不過半大的少年郎,難怪走性移情,變為一介紈絝。”

    這個則將手一拍,嘿嘿一笑:“這不就是天理循環,因果報應?上皇鍾愛的嫡子相繼早殤,染病不利於行後,沒法子才立了當今為儲。現今朝堂上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其中大半仍為上皇舊臣,根深蒂固,令諭上必加蓋上皇玉章方可頒布奉行,這皇帝當得也實在憋屈。”

    將這談話一個字不落的聽完,黛玉整個人都繃住了,嗓子裏一聲兒都發不出。

    被點到頭上的水瀾,眉間泛起一絲無奈,失笑道:“夫人莫要盡信,哪有恁般誇張?不過在皇陵附近的莊子上讀書,絕不至於缺衣少食,閑暇時還能策馬郊遊。再者,張老和母舅家多有幫襯,少了宮廷的管束,反而海闊天空。”

    想到此間,黛玉終於明白張彥話中的深意,她與水瀾看似雲泥之別,實則真正的同病相憐。

    黛玉不由把臉羞得緋紅,伏身嗽了個不住,半晌才回道:“別渾說,王爺是何等人物,豈能如此輕浮待之?”

    僵持少頃,廉王府終歸占著君恩天理,賈府隻得啟中門送嫁,大門外相放鞭炮。王府派遣的迎親隊伍聲勢浩大,前有十二對提燈引路,再是鑼鼓細樂一路吹打,後跟一乘八人大轎,街頭巷口圍觀無數,議論紛紛。

    說來廉王雖不成氣候,還有些荒唐無稽的流言,奈何他一副好皮囊,慣來是京裏閨閣中的談資之一。是以聽聞名動京城的廉王要成婚,背地裏不知折碎了多少芳心,酸溜溜的寧願他真是好男風,頂好能終生不娶。

    到瀟湘館前,王府迎親人偕媒妁在外恭候。黛玉無父母訓誡,也無兄弟背轎,最後還是由兩位嬤嬤扶持上花轎,再將紙扇放下,俗稱送扇以示臨別,便起行向廉王府而去。

    自乘上花轎,黛玉免不了一陣胡思混想,既擔憂半生所托非人,又自忖不該自尋煩惱。但王夫人做主選的婚事,黛玉總疑心有蹊蹺,對廉王其人亦有忐忑。

    至廉王府大門首,便見彩燈朗掛,楹柱貼喜,隨處皆有紮花係紗,家婢則穿著紅豔豔侍立兩行,人來客往,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