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星星之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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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咻——”一聲沉悶之極的鳴響伴隨著一陣悠長的破空尖嘯,隨即,一百五十步開外的一排布紮草人紛紛晃動起來,有一具居然連著插入地裏的木杆被帶了起來,直直飛出三四步方才啪嗒墜地,四支比尋常箭矢稍短的弩箭,兩枝釘在草人的身上,除了箭尾之外全部沒入草人身體內部,自背後透出的部分足足有尺餘,一枝將草人帶起,還有一枝居然將草人射了個對穿之後直直沒入了草人後麵的一棵大樹的樹幹內。

    李文革和細封敏達大張著嘴打量著被四枝弩箭破開了一個缺口的草人陣列,目光中全是驚懼之色,一部伏遠弩的威力,竟至於此。

    在這種武器麵前,前營目前裝備的步兵甲就和紙糊的差不多,除了已經具備板甲雛形的明光鎧之外,李文革想不出這個時代還能有什麽甲胄能夠完全擋住這種弩箭的殺傷。

    這種弩的箭頭不是最常見的菱形箭頭,而是一個相對較寬的反向月牙,在經過初步的打磨之後,刃口頗為鋒利,在高速飛行的狀態下,僅靠動能便能給予敵人毀滅性殺傷。

    據說伏遠弩的射程能夠達到三百步之遠,也就是說,在一百五十步範圍之內的敵人隻要挨上這麽一下,便不要再想著能夠站起來。

    李文革隻覺得喉嚨有些發緊,他輕輕地咳了兩聲,苦笑起來,自己還是小看了古人的創造力了,如此恐怖的武器,在這個時代居然已經出現了。當然,麵對高速移動的敵人,這種武器的殺傷力會大打折扣,上弦的時間過長是個致命缺陷,但是即使如此,隻要應用得當,這種武器的威力也絕對是不可忽視的。

    看了看細封敏達那驚訝的目光,李文革輕咳了一聲問道:“你之前不曾見過此物?”

    細封敏達苦笑了一聲:“我自十一歲開始隨軍征戰,十二年了,延州來了不下二十次,從未見識過如此犀利的弓箭……”

    他想了想,道:“聽房當家的一些人說起過,靈州方麵的軍隊有一種十分犀利的弓箭,射箭的間隔很長,但弓箭的威力很大,應該就是這種東西吧……”

    隨即他又滿臉不可思議地說道:“你們既然有著如此犀利的武器,以前的戰鬥中怎麽一次都沒見使過呢?”

    李文革拿起一枝弩箭,看著箭頭後部邊緣上的鐵鏽,苦笑道:“那是因為延州的將軍們從來都沒見過這東西,這些寶貝被積壓在武庫裏也不知有多久了,二十年?三十年?你沒見過也正常,我甚至猜想連這批武器的主人都沒見過這些東西……”

    李文革覺得高允權也好高紹基也好很可能這輩子都沒進過武庫,這父子倆根本對打仗沒興趣,基本上屬於軍事白癡級別。

    “這種武器不是不可防備的,厚重的木盾就能抵擋住,不過仍然很可怕……”細封敏達仔細打量著那枝弩箭道。

    李文革笑了笑:“上弦的時間太長,這段時間足夠你射出十枝箭了……”

    “威力很大,但是要射移動中的目標並不容易,隻有四部,一次性能射出十六枝弩箭,這對於密集的步兵陣型來說是致命的,但對高速奔跑的騎兵並不奏效……”細封敏達補充道。

    李文革皺著眉頭比較了一下四具伏遠弩,感慨道:“大小都不一樣,除了箭杆的長度大概一致之外,其他的部件或多或少都有些差異。”

    細封敏達奇怪地抬頭看了李文革一眼,手工製成的弩,有這種差異是十分正常的,細封敏達並不對此感到奇怪,他奇怪的是李文革對這件事的態度。

    當夜,李文革找來了已經在山上擺開了鋪麵的幾位木匠和鐵匠開會。小年前那場兵變,李文革一次性將城中所有的鐵匠全都“綁”了來,手持節度府的大印,他要造出多少官引都隨他樂意,再加上優厚的待遇,延州城中的鐵匠鋪被一次性清空了……

    李文革將自延州武庫當中搞來的弩一樣取了一部來(那幾部木車弩除外),都是經過測試威力最大的。

    在這次會議開始之前,李文革要求包括毛木匠在內的四位木匠做一件事,他發給了每人一根白蠟木,要他們分別截取一根一尺長和一寸長的木段來看。

    結果四人截取來的一尺長木棍令李文革十分滿意,四根木棍並在一起長短一致,這代表著四位木匠的目測水平在尺這個精度級數上基本相當,不過一寸木段的差異就略顯著,最終經過比較,四個人中那位姓段的木匠手工鋸出來的木段最接近一尺長木棍的十分之一,李文革當即拍板,由段木匠擔任工程的製圖人。

    在目前的簡陋條件下,李文革知道自己想搞徹底的標準化製造基本是個妄想,隻能在現階段先製定一個相對的標準化水平,李文革要求以後製作的所有木製或鐵製產品一律以段木匠的目測尺寸為基準。

    現代社會的標準化以不變形的晶體為基準,在李文革目前的條件下,隻能暫時先以一個人的眼睛為基準。

    李文革要求這些工匠從即日開始對這些武器樣品進行拆卸研究,研究每一個零件的形狀和作用,並且在木板上用墨線描出其大小尺寸,然後用刀子刻出模型。

    在對弩機的零部件結構研究基本完成之後,李文革會要求這些工匠們開始複製這些零件,當然,每一個部件都要經過段木匠的目測審核,與原模型部件尺寸差異較大的將被作為廢品舍棄。

    李文革對木匠活和打鐵工作均一竅不通,他隻是單純地希望未來的部隊裝備的武器能夠盡可能的製式化,這樣其製造成本和製造周期都將被大大壓縮。

    這是一個十分長期的工程,李文革並沒有指望能夠在短時間內見效。

    同時,李文革開始調整練兵工作的一些標準,他在兩百餘名士兵當中找了一個典型的矮個子,此人名叫曹慶,李文革將此人從練兵隊列中挑了出來,反複地命令他在一片空地上練習齊步走。

    這位曹慶大哥十分鬱悶,因為他覺得自己有點像被耍的猴,不過李指揮顯然並沒有顧及到他的感受,一麵看著他走來走去一麵若有所思。

    之後,李指揮做了一件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劃定了兩條直線,並在兩條直線之間畫了一條垂直的連線,並且命令曹慶沿著這條垂直的連線來回齊步走,在曹慶走了幾個來回之後,這位指揮大人逐步逐步在垂直連線上畫出了曹慶每一步的落點,落點和落點之間的距離大致相仿佛。

    以這個距離為基準,第二天進行隊列行進練習的士兵們發現了一件古怪的事情,操場上畫滿了一道一道的白線,教官們則喊著號子開始進行隊列訓練,與昨天不同的是,這一次每個士兵邁的步子不許大也不許小,恰好是兩道白線之間的間距。教官們拿著木棍在一側檢查,若是誰的腳在行進中沒有落在白線上,便會立即挨上一棍子。

    對於李文革這種古怪的訓練方式,各級軍官紛紛表達了自己的不解。

    為此,李文革召開了一次軍官會議,向所有的軍官解釋了自己這麽做的主要目的,他說:“戰爭是一樁精細活,誰算得更精細,誰便是贏家。大隊行軍,士兵因體力和身高問題總會分出一個快慢。因此真正快速的行軍並不是一路狂奔的賽跑,而是使全體士兵在行軍隊列中始終保持一致的勻速,這才是長途行軍保證速度的關鍵。因此需要選取一個絕大多數士兵都能夠輕鬆接受的步幅作為基準。我選擇曹慶,是因為他的腿最短,絕大部分士兵應該都能夠輕鬆跟上他的步子。”

    李文革告訴自己的軍官們,隻有將這種步幅訓練成為士兵的一種固定走路習慣,才能在長途行軍中發揮作用。而要達到這個目標,需要長期的枯燥的隊列訓練,務求士兵們一抬腿,不多不少一步恰好就走這麽遠的距離。

    盡管軍官們不太理解,但是還是堅決貫徹了李文革的命令,士兵們被要求在走路時挺胸抬頭,不許看腳下的路,而誰的腳一旦沒有落到線上,便會被抽上一棍子。久而久之,士兵們對這種隊列訓練都叫苦不迭。

    對於這些士兵的怨言,李文革暫時還無暇理會,有幾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幾乎把他忙壞了。

    軍隊的快速擴充固然是件好事,卻也帶來了不小的麻煩,首先原先在村民家中代做食物的做法已經不能適應如今部隊的規模了,而且每天開飯的時候一大群人排隊領取食物往往要花半個時辰之久,第一個領到食物的士兵把配額食物吃完回營房睡了一覺起來之後最後一位士兵往往還沒能領到食物。

    在李文革那個時代,部隊用餐基本上是以連為單位在食堂吃飯,炊事班將做好的飯菜依次擺上飯桌之後部隊開進食堂,以班為單位分桌子坐下,一聲令下同時開動,因此能夠保證全連士兵基本上在同一時間段內吃上熱飯菜,也壓縮了用餐時間。

    如今李文革手中兵力已經達到甚至超過了一個連的人數,但是卻還沒有條件開辦一個能夠供全營士兵同時用餐的食堂。村民家中的鍋灶蒸出全營官兵食用的主食就要用半天的時間,天氣冷溫度低,等到最後一鍋餅子出鍋先前的早就都涼得和石頭一樣了。臥牛村實在太小,如今一下子湧出來這麽多兵和流民,確實有點擺布不開的樣子。

    李文革為了這個問題和周正裕一起研究了許久,最後還擴大了討論範圍,將魏遜和劉衡等人拉了進來進行討論。

    大家最終一致將目光放在了那些新的被收容的流民身上,這批人每日消耗糧食,卻終日無事可幹。李文革目前部隊的擴充速度過快,暫時又不想再招新兵,這批人正好用來做一些雜務。

    李文革沒有仿效二十一世紀組建炊事隊,他想起了趙匡胤在若幹年後推行的軍事製度改革。

    提前借鑒了老趙同誌的創意,李文革將前營的士兵劃分為了禁兵和廂兵兩部分,禁兵暫時不再吸納新兵,前營在已有的丙隊和三個新兵隊之外額外組建了一個廂兵隊,這個廂兵隊招納了四十多名流民男子做勞力,分成了炊事組和勞役組兩個基本單位,由周正裕統一安排指揮。

    相比禁兵,新組建的廂兵隊是沒有軍餉的,但是每頓飯和禁兵一樣可以得到兩個餅子和同樣份額的鹹菜,比起難民營裏的難民來要高出一個檔次。那些原先一直在幫忙平整場地修繕房屋的壯年流民此次都被編入了廂兵隊,而那些成為佃戶的流民則不在此列。

    在這支後勤輜重性質的廂兵部隊組建之後,李文革等人又適時地改革了部隊的用餐製度。全營五個隊分時辰進行用餐,作為老部隊的丙隊是最先用餐的,用餐時間是約兩刻鍾光景,之後依次是三個新兵隊,最後是廂兵隊。這樣在一個時辰之內各部隊均可以吃上熱飯菜,而沒有到用餐時間的部隊可以繼續在操場上進行訓練,不必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領取食物。

    這樣廂兵隊的炊事組一次性做好一個隊的食物即可,出鍋的熱食物可以當即端出去給到了用餐時間的部隊吃,不必在大廚房裏慢慢等著變涼。

    這件事情讓李文革意識到,他的建軍之路還很漫長,許多雜糅了現代軍隊後勤統籌學的方式方法需要陸續地引入到這支新的隊伍當中來,隻有經過這樣一番脫胎換骨易筋洗髓的改造,這支部隊才能具備現代軍隊的一些基本特征。

    吃飯的問題解決了之後,李文革立刻發現還有n多的問題因人數的驟增而開始凸顯,其中最明顯最直接的兩個問題是大小便和洗澡。

    原本隻有幾十個人的時候,李文革允許這些士兵滿山遍野尋找地方自己解決排泄問題,但是在擁有了兩百多人之後,這個問題開始變得尖銳起來。

    如果不加以處理的話,兩百多人每人每天一泡屎,足以在短時間內將兵營周圍變成一個遍地黃白之物的大茅房,沒有製度規範的難民營那邊已經開始有這個趨勢了。上廁所製度的改革勢在必行。

    勞役組承擔了這個工作,這些吃飽了飯力氣也足的士兵開始在營寨之外挖建豐林山上第一個有機肥料集散地,李文革不希望浪費這些排泄物,明年開春開始耕種莊稼時佃戶們可以隨時來這裏挑肥料,條件艱苦,不能浪費任何一絲一毫的資源。

    洗澡的問題也很尖銳,難民營那邊沒有條件,不要求,但是為了避免開春傳染病的傳播,李文革準備強迫這些流民改掉不願意洗澡的壞毛病。

    而在營裏,李文革則要求全營官兵至少每十天洗一次熱水澡,為此幾位木匠加班加點趕製了十個大木桶,每隊以什伍為編製錯開,按照各自的日期進行洗浴消毒活動。

    人多了,幹什麽都不能一窩蜂地上,吃飯拉屎洗澡這些基本生活事項需要一一搞定。每件事情都不是孤立的,時間的統籌安排涉及到日常的訓練、動員以及理論學習和文化學習的方方麵麵,隻有一個極為詳盡的時間安排表才能將這一切都統籌好,既保證不浪費一點時間又保證每個士兵不會漏掉任何一項學習訓練項目。

    周正裕為了做這個計劃表傷透了腦筋,沒啥文化的他憋了將近十天才拿出了一個把李文革看得滿眼星星的成果,十幾張麻紙上畫著一大堆莫名奇妙的圈圈點點叉叉杠杠,若不加解釋誰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周正裕手比口說,從午飯一直解釋到晚飯光景,李文革到了也沒能完全弄明白,最後他抱頭躥回自己的屋子直接命令周正裕開始試行,並且明白表示如果不合適周正裕可以隨時調整。

    令李文革頗感意外的是,這個統籌計劃表雖然看起來亂七八糟不知所雲,但是實行起來卻是出奇地有效,周正裕隻用了四五天時間便讓老兵和新兵們適應了這種按照命令和安排進行日常生活訓練的作息模式,一個月運行下來,李文革發現這套計劃居然運行得頗為良好。

    不過,李文革到了也沒能搞懂那份計劃表,他僅僅記住了自己每天吃飯的時間和平時洗澡的時間,除此之外,周正裕究竟用了什麽手段什麽辦法,具體到每個人是如何安排的,他一律不管,全權放手給周正裕,美其名曰叫做權力下放,其實分明便是偷懶。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漸漸開始回暖,一支全新的彰武軍前營漸漸在豐林山上被逐漸打扮出個模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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