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與愛情

    ——我和三個女人的故事

    

    

    上部（賈菲菲）

    

    

    無疾而終

    

    

    他們分別後，獨孤優感到情緒失落，他有些失望。席薔詩雖然是他見過最特立獨行且有些才氣的女孩，但她不是他要找尋的對象，麵對她時，麵前坐的不是一個女孩，而是一團思想。他認為，戀愛主要應當是心靈的交流，談論思想的那是同誌。也許錯過在他，是他沒有把話題引開，又或者他本來就不想和她發展成男女朋友關係，故而才和她空談什麽思想。

    不過這次獨孤優和席薔詩的對話卻引發了他對自己人生的思考，並把思考內容用文字記錄了下來：

    長久以來的抑鬱已讓我不堪忍受，我將要怎樣生活下去，我將怎樣對待自己的人生。精神的痛苦，心靈的煎熬，性情的不羈，這一切都嚴重的摧殘著人的神經係統，使他逐漸衰弱下去，然後就永遠的不見了。就算強者如尼采，也難免瘋癲的命運。

    但我仍要成為我自己。金錢非吾之所欲，měi nǚ也非我之追求，我這個做夢的人，已介而立之年的性情少年，隻想成為自己。如果是一隻雄鷹，那就展翅飛翔於天際；如果是一條鯤魚，則瀟灑地遨遊於 大海；如果是一支嬌嫩的花朵，那就慢慢的凋零；如果是一顆弱不禁風的小草，那就漸漸地枯萎。

    不想去洞悉萬物，但絕不渾渾噩噩；不圖去建功立業，但絕不庸庸碌碌。而要做一個正在活著的人，還應成為一個曾經活過的人。世間盡是痛苦與掙紮，滿眼困頓與貧乏，到處是畏縮和怯懦，充斥著虛偽與欺詐。但我隻願記住那些稀缺並短暫的美好，我想讓它們像明月一樣永恒。不參與世事之紛爭，不糾纏於功名利祿，我隻純潔我之靈魂，我隻求得心靈之安寧與思想之平靜。如果做到了是個真正活著的人，我就可以“抱明月而長終”了，對於後世來講，就可以成為曾經活過的人。

    人確有高低貴賤之分，有三個劃分標準：財富、地位、精神。前兩者是不穩固的，後者則是恒定的。然而財富與地位上的上層人士建立了自己的圈子，而精神上的貴族卻會因生活的貧困而長久不幸地生活於粗俗人之間。而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一個人數眾多的人群中，一個品行低劣的惡棍僅嗅覺就會找到另一個行為不端的痞子，尋歡的西門慶必然會找到思春的潘金蓮。

    這樣，精神上的高貴者必然會被孤立，被視為異類。看來有時卓爾不群是被動的，並不是主動而為之。

    於是大人物便不得不佯裝成小人物，放低姿態，去討好那些被他厭惡的散發著惡俗氣味的粗鄙之人。僅僅是為了生存，就不得不委曲求全；僅僅是為了生存，就不得不與別人達成一致。

    然龍終歸是龍，鳳終究是鳳，雄鷹必將展翅翱翔於天際。英雄路上多坎坷，天才旅程皆寂寞。但單獨行事的人可能會號令天下，孤獨無依的有時會贏得無數信徒。

    人自有缺陷，各有憾事，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則前途無望。

    有人內斂含蓄，有人豁達豪放；有人韜光養晦、不露聲色，有人鋒芒畢露、事事爭先；有人默默無聞，有人名揚天下；有人著述立說而成一家之言，有人胸懷壯誌而立不世之功。

    蓋取舍萬殊，靜躁不同，人生隻選擇亦不同，然必有其一最適之。故莫蹉跎歲月、空懷憾事、徒自悲切，亦不可阻於性情之缺陷及世事之紛擾，宜激揚鬥誌，謹慎選擇，即使是孤軍奮戰，也應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然而，獨孤優還是和席薔詩又見了一次麵。她陪同他參加了他同事的婚禮。

    這次席薔詩的神情有些憂鬱，不像上次那樣健談。獨孤優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也知道她並不快樂，她自己也曾說過，有思想的人是痛苦的嘛。但獨孤優也明白她並不是不想有個感情歸宿，他身邊有不少女強人最終還是選擇嫁了人，難道她就不想找個男人做依靠。雖然大家提倡男女平等，女人也越來越獨立，但現在畢竟是男權社會，再獨立的女人也必須和一個男人建立最為親密的關係，她席薔詩也不會例外。

    獨孤優猜想，席薔詩一直以來都像和他交往的這幾次一樣，用堅強的外在而掩飾內心的脆弱，也許，她還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她過往的感情創傷以及可以想見的她的健康狀況。

    當婚宴結束，席薔詩開車載著獨孤優行駛在柏油路上，好一會，他們都沒有說話，剛才看著比自己年輕的一對新人是那樣的幸福甜蜜，作為大齡未婚青年的他們未免不有些失落。

    最終，獨孤優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咱們兩個處對象可能有些不合適，但是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從中你可以挑選一個最優秀的。”獨孤優盡量以一種輕鬆的語調說道。

    “我感覺你就很優秀。”

    獨孤優覺得這句話很受用，雖然他自認很懶散、沒有多大的上進心，但席薔詩的這句話他記在了心裏。

    “是嗎？看來我們是強強聯合啊。雖然我們不能成為情侶，但以後我們可以經常出來耍耍。”

    “好的，經常出來玩。”頓了一下，席薔詩略帶憂鬱的說：“life is only pying”

    獨孤優稍微遲愣了一下：“生活僅僅是玩。有道理，人生也不過是玩。其實玩兒就是生活的準備或者就是生活本身，我們做什麽事都不能太功利化，否則就不是在生活。除非你想成為一個作家，那麽就算玩兒也無意識的功利化，因為它會帶給人靈感。總之，玩兒就應該成為人生的態度。”其實，獨孤優是沒有時間玩的，他不得不有太多功利化的事情思考，除非他繼承了巨大的遺產或者突然中了彩票大獎，否則不會活的那麽灑脫。

    “難道你就是因為要成為一個作家，所以別人給你介紹對象時，你才出來的嗎？就是為了豐富經曆？就是為了找尋靈感？”

    這句話一語中的，獨孤優真得就這麽考慮過。不過，他還是說：“目前，我沒有成為作家的打算，再說豐富人生經曆有很多方式。我         每一次出來相親都是懷著一顆真誠的心的。”

    “那你還是一個功利性的人，其實，你是一個現實主義者，做事是講究目的性的。”

    “不完全是這樣，我在思想上是現實主義，在情感上是浪漫主義。我每天都做著白日夢，沉湎於幻想中，但思考的又都是實際的問題，因為我是一個不幸福的人。”

    “也就是說，你思考的是實際問題，但卻不可能實現，所以就變成了幻想，或者說你想用不切實際的方式去實現實際的目的。”

    “恩，也許，你說的對吧，我這個人有時對不可能的事情卻很執著，對唾手可得的卻視而不見。“

    “剛才你說你是不幸福的人，我不這麽認為，有人說，不幸福的人才去做白日夢，但做白日夢的人因為有了夢想卻擁有了幸福。“

    “那就看怎麽理解白日夢了，以及這個人到底做的是什麽白日夢。——我希望我不僅僅滿足於做夢，而是能夠把夢想實現。”

    “你確實很功利，上次我可沒有這樣的感覺。”

    “其實我隻是想實現自我價值，名利倒是其次。”

    “當有一天，你成功了，你就會盡情的享受名利帶給你的好處了。”

    “也有可能吧，但還可能我會窮困潦倒一生呢。相比富貴生活，我更向往登皋舒嘯、臨流賦詩的田園生活。”

    “你真是個分裂的人，如果是這樣，你就不能追求世俗的成功了，而應該像陶淵明那樣隱居起來。”

    “我不是分裂的人，我是矛盾的人。”

    “你的尼采好像說過：‘隻有矛盾的人才會多產’，希望你多產，希望你能獲得矛盾文學獎。”

    “哈哈哈，借你吉言吧。”

    在路岔口，習薔詩又突發腹痛，獨孤優在此下了車，習薔詩就近去醫院。

    在分別時，席薔詩站在在十米外，回過身來，對獨孤優喊道：

    “生活僅僅是玩兒。”

    “玩兒就是生活。”獨孤優大聲回道。

    “人生不過是玩兒。”

    “玩兒就是人生。”

    他們就這樣以這樣的方式分別了。以後再也沒有見麵。到現在，獨孤優都不知道席薔詩分別時所說的話的確切含義，他也不知道她的腹痛病好了沒有，她是否找到了與她可以不僅做朋友的男朋友。但是席薔詩卻以極為鮮明的印象永久的留在了獨孤優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