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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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的胳膊離開, 她緊著肩背,劃過接通的鍵, 小心地貼到耳邊,“媽?”
在周圍碗筷、酒杯和食客的陌生語言中, 聽見許曉慧女士說, “不要叫我媽。”
陸嘉洛機智而甜的喊著, “媽咪。”
許女士不吃這套的冷笑一聲,“我問你,你現在人在哪兒?”
她摸起筷子,撥開冰盤裏半透明的生薑, 說, “一個櫻花盛開的地方。”
許女士仿佛憋足氣就等這一刻爆發,“要不是我查了你爸的賬單, 還不知道你這麽能耐啊,閑著沒事兒幹就一個人跑出國, 還是去個人生地不熟的……”
母親在那一頭喋喋不休, 但是她沒記起艾德聞在rì běn的這件事情, 陸嘉洛感到慶幸。
她瞥一眼身旁的男生, 肩膀側過些避開他, 小聲說著, “你放心,我沒一個人, 跟室友一起呢。”
熬過許曉慧女士的魔音摧殘, 陸嘉洛做賊心虛, 隨便在網絡上搜出一張tú piàn,手機舉到他眼前,“這個摩天輪在哪裏?”
舉得太近,艾德聞需要向後仰去些,才看清屏幕上的zhào piàn,然後說,“江東。”
對上陸嘉洛期盼的目光,他心領神會的問,“上麵有寫營業時間嗎?”
她低眼點著手機屏幕,“嗯……到晚上十點。”
現在是八點四十五分。
艾德聞想著說,“應該來得及吧。”
陸嘉洛即刻拎起自己的挎包,從椅子下來,下意識的喊出,“買單!”
桌子圍住開放式的廚房,裏頭站著疑似老板的人物,還回應她,“ok!”
她有些吃驚的定住,“你會中文嗎?”
他眯著眼縫笑,用不標準的中文回答,“一點一點。”
江東區的大觀纜車,著名景點,百餘米高,據說不管是東京塔還是天空樹,在上麵都可以看得見。
然而已經截止排隊,沒能趕上最後一班。
他們走在街上,沒一會兒就坐在路邊的欄杆上休息,身後是一條河,水麵上起伏著城市的霓虹,艾德聞說,它會一直流向東京灣。
陸嘉洛補完口紅,視線從粉底盒的鏡子,移動到不遠處的摩天輪,驚豔的出聲,“哇,它的燈會變。”
望著氖氣燈變化的絢麗光影,她又若有所思的說,“突然停在半空就賺了。”
艾德聞轉頭問著她,“明天再來?”
陸嘉洛正想回答不了,手機開始振動,不是她的。
還未走向淩晨的深夜,春天的風綿軟而舒服,但總是把她的頭發吹起來,粘在嘴邊。
艾德聞在講diàn huà的時候,她將頭發紮起來,皮筋有點鬆了。
等他結束通話,她脫口而出,“誰找你?”
“同學。”艾德聞還在按著手機,不忘補充說明,“男同學。”
陸嘉洛忽然想到,“你逃課不要緊吧?”
他搖了搖頭,又說,“就是教授問了三次為什麽我不在。”
“這個教授很看重你?”
“還好。”
“他教的課程你感興趣嗎?”
“還行。”
陸嘉洛困惑的問著,“那你為什麽不想去上課?”
艾德聞的表情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好像她應該知道dá àn一樣。
他就注視著她的眼睛,誠實的說,“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不想去上課。”
她愣一會兒,假裝從容淡定轉開目光,“哦。”
陸嘉洛把自己的高跟涼鞋盯膩了,仰頭,今晚隻有幾顆星,屈指可數,亮著頹敗的微光,彼此隔著孤寂的距離。
“你說,銀河上一共有幾顆星?”
“我怎麽會知道。”艾德聞感覺好笑的說著。
她把頭正下來,認真的說,“以前室友問我,喜歡什麽類型的男生,我說,喜歡不管我問他什麽刁鑽的問題,他都不會回答我不知道的男生。”
他微微皺眉,臉上又有笑意,“真不知道怎麽辦,銀河有幾顆星,誰會知道?霍金嗎?”
陸嘉洛差點笑出聲,及時繃住。
他再說,“你喜歡霍金哦。”
在城市夜晚的喧囂中,她彎腰笑起來。
陸嘉洛笑完了直起腰,說,“我挺喜歡霍金的。”
艾德聞不解,“因為他懂得多?”
她肯定的搖頭,卻不再接著說出原因。
深夜的時候,坐末班電車回他的公寓。
車廂裏的燈光,如同曝光過度的白,玻璃變成幽綠,映出她與燈光同樣色調的臉,黑色的睫毛,濃豔的紅唇。
陸嘉洛把頭靠在男生的肩上,“我沒有跟爸媽交代我們的事情,不想這麽快告訴他們……”
她抬頭,繼續說,“萬一以後我們吵架分手了呢,兩個人偷偷尷尬,好過一家子人一起尷尬吧?”
艾德聞沒聽見她聲音似的,眼簾沉斂著,下巴線條微動著,很不開心。
陸嘉洛不可能再像以前,因為惹怒他而得意,簡直是報應,她盡量讓語氣顯得難過的說著,“我知道,你不認同我的做法……”
她保證,“但是我不會為了這個跟你分手。”
艾德聞好不容易出聲,“你前麵說我們可能會分手,後麵又說不會跟我分手。”
陸嘉洛理直氣壯的反問,“法律規定我不可以這樣說嗎?”
他撇開臉,懶得搭理她。
她態度專橫的說,“所以我不跟家裏說,你也不許說,要不然……”
“我就哭。”
艾德聞歎著氣,頭轉向更旁邊,“不想和你說話了。”
陸嘉洛又瞬間軟下來,“雖然我是你的堂姐,可也是你的女朋友呀,你就不能讓著我一點?”
艾德聞轉回來瞧著她,聲音隱隱有一種惱怒的成分,“還要我怎麽讓著你?”
“就算你跟艾米他們說了,又怎樣,他們能給你頒獎是嗎?肥水不流外人田獎?”
他在氣惱中被逗笑,很無奈的說著,“我隻是感覺,你不太願意承認我們的關係。”
她睜圓眼睛,“哪有不承認,除了家人,我和所有人都說你是我男朋友啊。”
“……我想想吧。”
電車到站。
陸嘉洛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走到陽台的玻璃門前,關上外麵的燈。
等到陽台裏抽煙的男生轉過身來,就用口型對他說,去洗澡。
他帶著自己寬闊單薄的肩膀走進來,她退後一步,小腿已經抵到床架,煙草的氣息從麵前掠過,擾亂著心緒。
一時分不清,他到底風華正茂的男生,還是男人。
早上九點起床,她保持著惺忪睡眼趴在餐台上,就像每個暑假裏一樣,聽到嘩嘩流水聲停止,與他擦肩的,擠進衛生間洗漱。
用他的杯子喝水,借他的t恤當睡衣,省得多洗一件衣服。用銀色叉子切下一塊昨夜從甜品店買回來的,巧克力蛋糕,送進她自己嘴裏。
艾德聞找到自己的杯子,走過她身邊的時候,親掉她嘴唇上的蛋糕糖霜。
她嚴肅的說,“你不能再親我了。”
他停下動作,輕輕揚眉。
“因為接下來,你不親我的兩個月,我會很想你的。”
艾德聞從來就不順她的意,抬起她的下巴,吻她和苦可可的氣味。
一個真正的吻,她想往後躲,他跟上來,躲不掉了。
甜嗎?倒不是,溫潤而熱,屏息再呼吸,既然忽略對方舌頭的味道,又是什麽讓他們不斷的接壤和交換,沉迷其中,直到他感覺胸膛裏有股往上竄的燥。
隻是分開嘴唇,艾德聞的氣息還是離她很近很近,掌心貼著她的臉,指腹揉著她的皮膚,明明他自己充滿感情與欲/望的眼睛讓人著迷,卻說著,“你眼睛很漂亮。”
她笑,“還用你說。”
走在前往巴士站的路上,陸嘉洛才想起拍幾張到此一遊的街景,艾德聞拖著她的行李箱。
遇到馬拉鬆長跑賽,她把相機調成錄像模式。
十字路口,一身運動服裝的女生,將從他們麵前跑過,腳踝一軟險些跌倒,艾德聞反應迅速地扶住她,還問了句,沒事吧。
陸嘉洛從手機的錄像畫麵裏抬眼。
艾德聞扶起的女生耳朵通紅,害羞的向他連聲道謝,跑不遠,不禁回頭張望他。
他太有紳士風度,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周圍出現這樣的男生,她也想要接近他,希望他能在球賽中場休息的時候,接走她遞來的礦泉水。
更擔心,年輕人血氣方剛把持不住。
艾德聞看著她,“你這表情是什麽意思?”
“憂愁。”她據實以答。
他們坐上開往機場的利木津巴士。
陸嘉洛搶走他的胳膊,好聲好氣和他商量著,“你們學校女生遇到困難的時候,你能旁觀嗎,也給其他單身男同學一點表現的機會。”
艾德聞搖頭,“我沒有那麽樂於助人。”
“這就好,要是以後你一不留神幫了誰的忙,時間太晚送誰回家之類的,都要跟我報備……”
陸嘉洛自己頓住,又擺起手,“不不不,還是不要告訴我,千萬不要告訴我。”
“我會氣瘋的。”她說。
艾德聞居然說,“管好你自己吧。”
陸嘉洛一愣,將他的胳膊扔回他自己身上。
他接著說,“我有點信不過你。”
“信不過我什麽?”
“就是一種不好的預感。”
陸嘉洛往椅背裏一靠,頭扭向窗外,說著,“人都還沒犯罪,你判刑太早了。”
艾德聞伸手過來,夾住她的鼻子,“你做個好人吧。”
六月末,真正進入暑假倒計時,期末kǎo shì周。
炎夏儼然登場,樹木靜止,一陣風都沒有。
上午的書法課期末考,教室窗戶緊閉,空調仿佛老態龍鍾,行將就木的輸送冷氣。
陸嘉洛一直記著自己裝筆墨硯台的包,就擱在教室後麵的櫃子裏。
打開櫃門,她的記憶如泉湧,上個周末回家前,她把文房用具全扔了。
因為想換新的,卻忘記要買新的。
書法老師從眼鏡片上抬起目光,“這都期末考了還不帶筆墨,你故意跟我作對是不是?自己想法子解決!”
陸嘉洛喊著,“阿寧!阿寧!”
她讓阿寧叫柴晏到宿舍樓對麵的文具店,買一套筆墨紙硯送過來,叮囑著,“差不多就行,不要太貴的!”
書法老師又一次瞧著她,“小點兒聲,不要影響其他同學!”
大概十五分鍾左右,陸嘉洛手機沒玩一會兒,旁邊窗戶就傳來叩叩叩的聲音,她趕忙起身,看見陽光曝曬下,沾著浮塵的玻璃窗外的人,片刻微愣。
敲窗戶的是莫燃。
她拉開窗,打開烤爐般的熱氣湧進來。
“……謝謝。”陸嘉洛接過東西。
莫燃白淨的笑臉,好久沒見,他說,“沒事兒,好好考吧。”
她連忙說,“等我考完就把錢轉給你。”
莫燃匆匆點頭,讓她趕緊kǎo shì去,人就走了。
陸嘉洛捧著一疊文房用具,關上窗戶。
這感覺就像別人把糖果塞到你的手中,而你想起一個警告,不能吃他給的糖,你明知道他是好意,卻放不進嘴裏,也不能扔掉,隻好就這麽捏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