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高且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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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煙順著夜空手指望去,果然,黝黑山壁上率先出現一個瑩綠小人,黑夜中顯得格外明亮,小人站在一塊石頭上揉胸頓足,突然出聲道:“哎,都是我,誤會了東升叔叔,惹得曉煙mèi mèi生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如跳下去死了算了!”
“等等!”不遠處又出現一個長發小人。
這瑩綠小人道:“曉煙mèi mèi,不要攔我,讓我跳下去好了!”
長發小人道:“我不是攔你,我是想說,這塊石頭還沒有我的個頭高,你要真想死就挑個高點的地方跳!”
看到這裏,曉煙忍俊不禁。
又聽那瑩綠小人道:“你真就這麽恨我嗎?好,這把劍給你,你殺了我吧!”
長發小人道:“好,我就殺了你這個壞蛋替我爹爹出氣!”長發小人接過劍,一劍刺穿那瑩綠小人的胸膛,濃綠色的血液噴薄而出,迅速染青一大片山壁。
曉煙看得入神,見長發小人刺死了瑩綠小人,險些驚呼出聲。這時石壁上一筆一劃地出現幾個大字“我知錯啦!”
白衫這時從黑暗中現出身形,兩隻手上滿是綠光,原來他將捉到的螢火蟲搗碎,和在了稀泥裏,穿上夜行衣,在兩手背上分別塗了兩個小人。他將手中隻有一指長的泛光小木劍遞給曉煙,道:“曉煙,你要是還不解氣,就拿它刺死我好了!”
曉煙用拳頭使勁打了白衫一下,哈哈笑起來。夜空見狀,也跟著笑。
白衫見她已然諒解,心中大為釋然,他自幼寄人籬下,實是不想因與曉煙關係很僵,而鬧出諸多的不愉快,為了避免這樣的事,他才想盡辦法來求得原諒,況且那件事本身就是自己的不對。
翌日,白衫睜開眼便見案上的饅頭與熱粥,心下一暖,吃飽後,剛要收拾碗筷,曉煙進來道:“白衫哥哥,讓我來吧!”
白衫見她動作麻利,問道:“曉煙,你經常做這些事嗎?”
曉煙“嗯”了一聲,白衫又問:“那一日三餐,你不厭倦嗎?”
曉煙道:“不會啊,在這裏除了讀書又沒有其他的事做,況且娘經常說伺候男人是女人存在的意義與最大的幸福。”
“你娘?她在哪?我怎麽沒見著?”
“我娘去年得病去世了。”
“抱歉啊,我問錯話了。”
“沒關係,爹說人總有一死,隻是早晚不同罷了!”
曉煙出去洗碗,白衫心想:“嬸嬸做家務整日牢騷滿腹,我隻當這些活是世間最艱苦難為的事,沒想到這個十歲的小姑娘卻能以此為樂,當真令人琢磨不透!聽她一句一個‘爹說’‘娘說’,看來卻是個沒有主見的丫頭啊!”
一月光景眨眼而過,期間白衫無聊,便教兩人各種民間遊戲以陪他玩耍。夜空平素吃齋念佛,六根清淨,曉煙自小與父母相伴,不是吟詩作畫便是刺繡縫衣,何曾聽聞這麽多有趣的遊戲?因此三人總是興致盎然地從清晨玩到黑夜,笑聲不斷,歡愉無比。
這日,白衫正帶著兩人在桃花林裏躲貓貓,忽然聽到人語,大吃一驚,這裏偏僻幽遠,怎會還有他人?幾人迅速貓身灌木叢,從縫間瞧去。
這一看,三人皆是欣喜非常,夜空與曉煙同時叫道:“爹!”來人共有三人,其中有兩人白衫認識,一個是張卿許,另一個是救過自己的徐褀,還有一人身著千方無量袍,腳踏六洞僧鞋,發及寸許,兩鬢斑白,非笑似笑,極是給人好感,想來此人便是夜空的爹爹了。
白衫知他幾人皆是父親生前至交,上前拜道:“侄兒拜見叔父與兩位伯伯!”
那僧人上下打量他一番道:“眉目果然和白兄弟夫婦很像,孩子,快起來吧!”
張卿許道:“衫兒,這位便是你爹當年的結義大哥高且閑,也是夜空的爹爹,螞蟻寺的創派祖師,玄荒大師。”
白衫再次揖拜,玄荒笑道:“東升抬舉了,貧僧隻不過不喜受人管束,便尋了個寒荒破寺自立門戶罷了!”
徐祺道:“哎,寺院雖小,卻容得一尊大佛,若是當日有大師在,諒那惡賊與老矮子也不敢如此囂張!”說到這裏,麵色倏地一黯道:“我隻道引開老矮子後,以白羽的功力,足以擊殺平百裏,可誰料最後……哎,都怪我,早知是這般結果,當時真該與他一同進退啊。”
張卿許道:“哥哥此言差矣,那平百裏是白大哥生平死敵,若非你舍身引開未盈尺,不是兄弟小瞧哥哥,你二人戰他二人,最終仍是難逃一死,也會搭上哥哥性命,隻能說命數使然,怨不得哥哥!”
徐褀長歎一聲,張卿許又道:“正值盛暑,外麵炎熱,兩位請到寒舍用茶!”
原來當日徐褀決意引開未盈尺時,便下定了必死之心。他武功本就平常,正麵相抗恐怕很難在未盈尺或平百裏手中走出五招,但他曾受白羽救命大恩,如何也不肯相棄,心想自己輕功頗深,雖然泠寒闕的輕功天下聞名,但也不是沒有一拚之力,是以決定鋌而走險。
他心知自己難以幸免,本想著盡可能得將未盈尺引得遠些,若是不幸被她追上,立時自行了斷,省得遭她折磨,誰料半道碰到從廬州趕來正投往白勝家的玄荒,玄荒與他本不相識,隻因白羽的緣故兩人曾經見過一麵。
玄荒見他這般狼狽,正待相問,又見一人從遠處追來,猜到他正在被人追殺,連忙出掌將他打入不遠處的一口枯井。
那人及至眼前,玄荒才認出原來是泠寒闕主,未盈尺見到他在這裏也十分詫異,但當時急著追人,沒工夫細究,問道:“師弟可曾見到一個賊漢?”
玄荒隨便指了個方向道:“師姐安好,貧僧方才確見一人慌慌張張往那邊去了!”
未盈尺朝他點了點頭,二話不說,急追而去。
未盈尺去了好一會兒,徐褀方從井下縱出,他初時隻以為遭人暗算,後聽到兩人對話,知是玄荒救了自己,玄荒問起緣由,徐褀簡要一說,玄荒大驚,忙要徐褀帶路前去相助白羽。
兩人趕到破廟一看,隻見滿地屍體,遍尋一番,並未見到白羽與平百裏二人,白衫也不知去向。是時泥濘遍地,到處血汙,再加上天黑,很難分辨,兩人心焦如焚,一具屍體一具屍體得仔細辨認,卻是毫無所得。
不多時天色微明,玄荒於廟門前發現一條極淡的血痕,蔓延向東,兩人心念一動循著印跡而行,正迎上從雪鬆林出來的平百裏,二人見他手裏拎著一個頭顱,心裏突的一下,凝目一瞧,正是白羽,當下兩聲猛喝,齊攻而上。
玄荒出家前與白羽私交甚厚,痛失摯友,悲憤交加,一條禪杖舞得呼呼風起,徐褀也是手執腰刀從旁協助。
三人鬥了七八十個回合,玄荒想起侄子白衫,忙道:“徐兄弟,這狗賊由我對付,你快去找孩子!”
徐褀知自己在這裏也是無濟於事,答應一聲抽身而去。
玄荒逼緊禪杖,全力施為,他遁入佛門多年以來,修為大進,幾乎可以與平百裏並駕齊驅,但平百裏自受了那次搶婚之痛,心性變得狠辣,知他與白羽交好,舉著白羽的頭來擋玄荒的禪杖。
玄荒一麵怕打到兄弟頭顱,另一麵悲痛難忍,縛手縛腳之間,左肩、右腿上各挨了一鐮,鮮血長流。
兩人又鬥片刻,未盈尺遍尋徐褀不到,沿路返回,聽到兵刃碰撞的打鬥聲,聞聲趕來,她見白羽已死,心頭大暢,又見與平百裏相鬥的師弟落入下風,忙道:“兩位暫請住手!”
兩人停住打鬥,平百裏不知玄荒和她的關係,喜道:“前輩,你來的正巧,助我除掉此人,空明城感激不盡!”
未盈尺有心助師弟脫困,高聲道:“平城主,別忘了我們此番北上的目的,除了殺白羽奸賊,還要找到那個孽種!為了此次行動,我們籌劃了多久,花費了多少心血,好容易有了那小子的下落,而你此時卻跟這個和尚攪和不清,這又怎麽說?”
玄荒聞言一楞,看向未盈尺,不知她為何裝作不認識自己,略作思索,不禁大為感激,心想她故出此言,表麵是hé píng百裏說,實則是提醒自己,救孩子要緊,何必在這兒多做糾纏。
平百裏聞言暗道有理,叫道:“今日暫且饒你一命,快快去吧!”
玄荒暗想:“繼續跟他打下去,非但討不到一絲好處,反而錯失了救衫兒的機會,但若是就此離去,白賢弟至**全屍,我這做大哥的如何安心?”權衡良久,悻悻收了禪杖。
玄荒離去後,先與徐褀會合,心想此行說不定還會有一場苦戰,自己生死未卜,於是到附近的寺院,匆匆書了兩封信,請人送到螞蟻寺交給夜空,讓他拆開其中一封,那封信囑咐他前去福州,親自將另一封信交給張卿許。
夜空經常隨著父親雲遊,也多次去過翠竹山,是以識得路徑,次日一大早,便打了包袱,投福州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