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饑寒交迫

    第一次住五星級酒店，第一次坐飛機——唐凡曾經夢寐多年的願望在兩天內都實現了，但他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因為這些都是建立在他失去從小到大第一次收到寫給自己的信的基礎之上。

    此時坐在飛機裏，唐凡一邊難過，一邊回憶著最近幾天發生的一係列怪事。為什麽會有成群的老鼠和鳥兒出現在高守正家，為什麽會緊追著他們不放，會不會與那封信有關。這些問題在唐凡腦子裏上躥下跳，扭成了一團漿糊。

    高中非常霸道了搶占了靠窗的位置，他指著窗外的雲朵興奮地大聲嚷嚷，引來周圍許多人不悅的目光。

    放鬆，放鬆。”守正姑父得意地對少蓮姑媽說，“它們追不上來的，沒有一隻鳥會比飛機飛得還快。看著吧，我們已經成功甩掉了它們。”

    各位乘客請注意，各位乘客請注意，由於飛機周邊突然出現大量鳥群，為了保證大家的安全，請所有乘客都係上安全帶”機艙喇叭裏突然響起一段廣播，是一個女聲，聲音甜美。

    守正姑父像被掐住了脖子，喊了一聲，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想去找機長了解情況，不過最終被幾個瘦弱的空姐合力攔了下來。可他嘴裏仍舊絮絮叨叨的，這是一個人非常緊張時常有的表現。

    一定是搞錯了，鳥的飛行速度怎麽可能跟得上飛機。他們肯定是眼花了，昨晚沒睡好吧，這也算是疲勞駕駛”

    飛機在傍晚時分降落在了海南島的三亞鳳凰機場，守正姑父催促著他們快點下飛機，結果高中的那個裝滿零食的運動背包落在了行李架上。他們沒有坐機場大巴，而是選擇了速度更快的出租車，唐凡和守正姑父以及高中坐一輛，少蓮姑媽和高興坐另外一輛。

    一路上，守正姑父幾乎每隔一分鍾就會催促一次出租車司機，讓其開得再快些，並說可以多給錢。

    在金錢的刺激下，一小時後，他們在一處海邊下車。外麵很冷，周圍荒無人煙，前方是一片野海。這裏是出租車司機根據守正姑父的要求而推薦的地方。出租車離開時，那個司機的臉上掛著不懷好意地奸笑。

    看到了嗎？”守正姑父指著遠處一排低矮的木製房屋說，“這真是一處非常理想的地方，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打擾到我們，除了風和雨。”

    是的，在他們下飛機時，天空就滴起了小雨，天氣預報說三亞從今晚起將會迎來持續一周的暴風雨。

    高中和高興抽抽噎噎地哭鼻子，因為這裏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海邊沙灘。

    我要去找守梅姑媽！”高中大吼大叫，“我要住海景房！”

    你們的姑媽病了，吃了不幹淨的海鮮。”守正姑父對高中和高興說，“上飛機前我和她通了電話，所以我們最好先不去打攪她。況且，我們即將入住的就是海景房，瞧瞧這片海，原生態，無汙染，沒有比這裏更棒的地方了！”

    胡說！”高中泣聲說，“鬼都不願住在這裏。”

    是啊，鬼都不願意，更何況是有生命的老鼠和鳥兒呢？唐凡煩躁地想。

    來吧，”守正姑父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高中的抗議，晃了晃提在手裏的塑料袋。“剛才那個好心的司機給了我們一些水和麵包（守正姑父給司機的錢可以買一車水和麵包了），咱們會在這裏度過一個無比美妙的夜晚。”他帶頭向那排木屋走去。

    走近後才發現，除了靠邊的一間木屋還可以勉強住人外，其餘幾間全都破敗不堪，有一間連屋頂都沒了。

    屋裏更是可怕，一股濃重的海腥味，從海上吹來的寒風透過木牆的縫隙颼颼地往裏麵竄。這裏除了兩張床和幾張破舊發黴、汙穢不堪的被子外，什麽也沒有。所有人都凍得瑟瑟發抖。

    唐凡被少蓮姑媽命令去外麵找一些柴火好生火取暖。周邊的木頭倒是很多，可全都濕乎乎的，根本點不著。

    隨著夜幕降臨，雨勢也跟著變大了。屋角不斷有雨水滲進來，肆虐的狂風吹得木屋唯一的窗戶哢噠哢噠直響。

    就著冷水啃著發硬的麵包（唐凡覺得應該過期很久了），守正姑父講著那些一點兒都不好笑而且已經說過很多遍的冷笑話。唐凡覺得時間過得非常慢。

    終於，守正姑父手表裏的時針來到了十點鍾的位置。他宣布熄燈睡覺（根本沒有燈可熄）。少蓮姑媽和高興睡在一張較小的床上，其餘人則擠在另外一張坑坑窪窪，高低不平的木床上。一大一小兩個胖子幾乎占據了木床所有的麵積，瘦弱的唐凡隻能側身躺著並盡量維持平衡，好讓自己不被旁邊的高中擠到地上。

    臨近午夜，雨暴風狂，沉悶的雷聲淹沒了守正姑父和高中的鼾聲。唐凡的身子凍得有些發僵，因為他隻分到了一條又薄又短的破毯子，他必須把身子縮成一團才能保證小腿不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高興的一隻胳膊搭拉在床邊，細嫩的手腕上戴著一塊精致的女士手表，夜光的表盤告訴他時間已經來到了午夜一點多。

    他想盡快睡著，但餓得咕咕直叫的肚子使他的大腦無法放鬆下來，要是現在能吃一塊奶油蛋糕，他想他會幸福死的。

    每年隻有在高興過生日的那天，唐凡才有機會吃到一小塊奶油蛋糕，那還是高興冒著極大的風險背著高守正夫婦和高中偷拿給他的。

    想到過生日，唐凡心裏猶如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滋味。唐凡從小到大沒有慶祝過一次生日，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在哪一天。每次他去問高守正夫婦這個問題，對方永遠都會用三個字來回答他：不知道。

    是的，他們稱自己也不清楚唐凡是在哪一天出生的，隻告訴唐凡他是在夏天來到他們家的。

    唐凡想，不知那個寫信給他的副校長知不知道他的生日具體在哪一天；知不知道那封信待在他的手裏沒超過三分鍾就被他的姑父搶走了；知不知道他此時饑寒交迫，迫切需要食物和溫暖；知不知道

    唐凡被迫停止胡思亂想，因為他聽到屋外不知什麽嘎吱響了一聲。他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又是嘎吱一聲，比剛才響亮許多。

    轟！”

    一聲巨響然在屋外突然響起。這不是打雷聲，唐凡敢打包票。

    哪裏在打炮？”高中迷迷糊糊地說。

    別害怕，寶貝，打雷而已。”守正姑父試圖翻一下身子，好讓自己睡得更舒服些。可剛翻到一半，他突然一個激靈直起了身子，跳下了床——他聽到了一個在他看來比雷聲可怕百倍、千倍的聲音——鳥鳴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