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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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嚴重發燒。

    家庭醫生來看過之後,開了些藥,留了幾句話就走了。

    我頭疼得厲害,聽得也不是很清楚,就聽到幾句。

    “老大,行啊,看不出來你這麽猛啊直接幹暈了啊。”

    “少廢話。”

    “哎,我看著還行,什麽時候帶出來見見,喲,這一身傷得養個把月呢。”

    “滾。”

    我渾渾噩噩睡了很久,有人喂我喝水,又有很苦的藥塞進嘴裏,我苦得止不住流眼淚,那人就輕聲哄我,那聲音太過溫和,離我隔了三年時間,我努力睜眼,隻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就澀著嗓子問,“金懿軒?”

    那人似乎動怒,把我扔在枕頭上,我腦袋一暈,徹底陷入黑暗。

    等到再次清醒,我已經像是睡出了幻覺,似乎聽到沈三千在床邊問我,“你昨晚怎麽不回來?”

    我腦子不靈光,就說,“他讓我陪他睡。”

    沈三千,“”

    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我,“夏秋,你長點心啊,你忘了他是誰嗎?”

    腦子犯糊塗,我像是失憶了一樣什麽都聽不懂,隻虛空抓著她,“什麽意思,他是誰?”

    “他是誰你不清楚嗎?!你好好睜開眼看看!”

    突然間,紛紛擾擾的聲音衝進耳膜,我痛苦地搖著頭,渾身抽搐。

    霸道的聲音夾雜著溫和的嗓音,是誰在我耳朵裏不停說話。

    “你是誰?”

    “夏秋,他是我哥,你叫他大哥就好。”

    “沒見過男人?”

    “夏秋,畢了業,我們就結婚。”

    “你做那麽多不就是為了接近我?”

    “你在我麵前從來不穿內衣,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似乎觸及到記憶中最痛苦的一段,我嘶喊了一聲“不要”,終於從夢魘中清醒過來。

    “醒了?”

    沈三千遞了紙巾給我,看我愣愣地,歎了口氣幫我擦眼淚。

    我嗓音幹澀沙啞地厲害,使出力氣抱了抱她,“我想回去。”

    她就拍著我的肩,“好,我們回去。”

    我在房間換衣服,沈三千在門口和韓信說話,這是兩人頭次默契地保持低分貝進行交流,我一句都聽不到,耳鳴症狀還在持續。

    肚子一個勁地叫,我餓的受不了,就到廚房找了片麵包塞嘴裏,四個家政阿姨正在布置冰箱,看到我又驚又喜,“哎呀,小秋你回來了啊。”

    三年不見,她們似乎都沒怎麽變,卻是開心異常地誇我變漂亮了。

    我拿掉嘴裏的麵包,努力擠出笑,“沒,過來拿點東西。”

    “哎,你要說東西,我這還有你的東西嘞,你等等,我去拿給你。”

    沈三千在廚房門口用眼神催促我,擔心那個男人回來我就走不了了,我連忙擺手,人也往外退,麵上還含著笑,“不用了,不用了,下次吧。”

    出了門,這個房子裏的一切,都和我沒有關係。

    我坐上車時,眉頭就抽了抽。

    再一看,車是沈三千的沒錯。

    可就是不明白,坐在駕駛座的人怎麽會是韓信。

    韓信朝我笑,“夏xiǎo jiě,先生去家裏送荔枝了。”

    我心頭一刺,麵上咧出個極醜的笑,“謝謝,不用你刻意提醒我。”

    心裏卻不無惡毒地想:倒是厲害,一邊收購許山的公司,還能擠出時間去買荔枝,不知道是彰顯自己的牛逼,還是完全不把許山放在眼裏。

    沈三千坐在副駕駛大罵,“好好看路!要死啊你!”

    我掏出手機編輯cí zhí信,想了想,寫了cí zhí兩個大字直接發送。

    閉著眼,思緒就胡亂飄,動不動就飄遠,我努力遏製著,逼自己想著甄嬛傳,想著海綿寶寶,想著貓和老鼠,卻依舊沒控製住,腦海裏驀然浮現一張特別幹淨溫和的臉,他從圖書館寂靜的人群中跑到我身邊,問我,“信是你寫的?好啊,做我女朋友吧。”

    他認錯了人。

    可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頂著所有流言蜚語,義無反顧,那樣堅定的信念,堅定到我以為迎接我們的會是一輩子,會是永恒。

    可命運卻是造化弄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三年前的那個夏天,出現了不可違逆的變數。

    佛說,不可為。

    而我,偏要違。

    我窩在沈三千家裏發了一下午的呆。

    韓信給的藥還在茶幾上躺著,黑色混著白色,看著就沒法下咽。

    大紅色請柬也靜靜躺在一邊,金色描邊盡顯高貴奢華,封麵是一張màn huà手繪,男孩和女孩隔著一麵玻璃親吻。

    沈三千知道我不會打開看,就直接告訴我,結婚日期在這周五,七月七,宜嫁娶,好日子。

    我瞪著地板,眼神放空,像是在想什麽,其實腦子裏一片空白。

    手機進了幾條消息,我點開看了看,有酒吧裏的狐朋狗友發來的,有許山發的,還有一條工資卡進賬的消息。

    我看了看數字,心裏略微有些安慰,沒空看其他消息,索性把手機重新扔到地上。

    過了會,又震了,手機上顯示的數字很陌生,可我卻直覺知道是誰,我就靜靜看著手機震動了一會,隨後停了下來。

    我發了會呆,湊過去看,按了幾下,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

    我去找數據線,沈三千個敗家娘們用的是蘋果,家裏一條安卓係統的都沒有,我幹脆躺沙發上,把手機蓋在臉上。

    晚上,沈三千出去聚餐,她本來說會早點回來,我想了想,讓她等一等,找了她的一件裙子換了,跟著去了。

    去了之後,我就後悔了。

    沈三千雖然和我專業一樣,但她工作和我完全不同。

    她現在是酒店大堂經理,上管酒店商務運營,下管客戶睡眠穩定。

    他們同事聚餐的地點從來都是統一在酒吧。

    我這三年混了不少酒吧,各式各樣的都看過,唯獨沒看過這麽清麗脫俗的酒吧。

    開門就是孔雀開屏,兩個前台站在那軟聲軟語詢問,穿著黑白zhì fú,像賣保險的。

    走到裏麵,滿眼的綠,牆壁上是以假亂真的海蘚,

    卡座都是一對一,凳子像旋轉木馬一樣,身後有條尾巴,燈光從地麵打出來,發出的光帶著波紋,一閃一閃的,不刺眼。

    沈三千看我一個勁打量,不禁回頭拽著我,“跟著,這裏包廂多,別走丟了。”

    “哦。”

    她的高跟鞋比我的高,我穿在腳上走得不是很順。

    路過一間包廂,門是鏡麵玻璃,青色鏡身,周邊圍了一圈海蘚,我看到鏡子裏出現一黑一紅兩個女人。

    我這才注意到她今天刻意燙了頭發,還在底部染了層金huáng sè,鮮紅的唇配著那身紅色露肩長裙,整個人都騷起來了。

    我對著鏡子理了理黑色的裙擺,發現自己的臉太蒼白,有些後悔沒有畫個淡妝。

    我正歎著,哢嚓一聲響,沈三千拍好zhào piàn,收了手機,同時哀怨地瞪我,“你好死不死穿我最喜歡的一件,媽的,還穿得比我好看。”

    我沒好氣地反駁,“其他都勒得太緊,就這件,還行,能穿。”

    我並不知道這件衣服的標價是五個數。

    如果知道,我一定不會把這件衣服搞得亂七八糟。

    推門進包廂之前,我讓沈三千把剛拍的zhào piàn給我看看,她死活不給我看,我又沒帶手機,就噘著嘴很不開心地找了個偏僻位置坐了。

    來早的一群人都知道我是沈三千帶來的,很客氣地跟我碰杯,氣氛慢慢活躍開,隨著更多人的加入,大家開始玩骰子,又覺得光喝酒沒意思,又開始真心話大冒險。

    這些遊戲早就過時了。

    在岐市隻興接吻比賽了。

    身邊有人抽煙,我就蹭過去借了根煙徐徐點上,吞雲吐霧間,有個小男生湊過來跟我聊天。

    我一直很喜歡和小男生聊天,他們很會照顧女孩子,嘴巴又甜,很會逗女孩子開心,還會替女孩子擋酒。

    酒喝多了,我起身要去洗手間,小男生還扶著我,怕我找不到路一樣,殷勤地很。

    我出來就看到沈三千和一群人站在門口,離得近了,才發現,那一群人不是別人,是我們的大學同學。

    “三年沒見了吧?我們同學聚會你就沒參加過”

    “要不是看到你朋友圈發的zhào piàn,我們都不知道你也在這裏,對了,你旁邊那個是夏秋嗎?”

    我順勢接話,“嗯,是我。”

    一群白領打扮的大學同學紛紛循聲望著我。

    看我一手夾著煙,身邊還有個長相陽光帥氣的小男生扶著我,他們全都啞了聲音,目瞪口呆。

    沈三千轉身拽著我,“進去吧。”

    我朝她笑,“有什麽,見到老同學不應該打聲招呼嗎?”

    其他同學這才如夢初醒般看著我,“三年不見,你變化最大。”

    我吸了口煙,熟練吐出一個圈,嘴角含笑,“客氣。”

    幾個女同學大概看不慣我此刻裝逼的神態,擠到前麵笑吟吟地問我,“對了,金懿軒要結婚了,你知道吧?”

    我點點頭,嘴角弧度擴大,“他給我寄了請柬。”

    其他人紛紛變了臉色,有人甚至低聲詢問對方有沒有收到請柬。

    我帶著勝利的微笑,剛準備跟他們禮貌告辭,就聽到一個諷刺地聲音說,“大二那會,你搶了yīng yǔ係學姐的男朋友,沒想到吧,現在他倆還是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