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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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路滑,前麵的越野車拴了鏈子拉著我們的小貨車,一路上緊趕慢趕,總算在一個小時後,到達山腳邊的一戶民宿住宅。
前麵一輛麵包車和越野車上相繼下來一群人,男人和女人,紛紛躲著雨往民宿裏鑽。
我和向九就坐在車裏,他細細觀察著窗外的每一個人,直到前麵車裏的最後一個人也下了車,他才看著我說,“一共十三個人。”
這家民宿門口掛著旅館兩個字,進去就有中年人招呼,我和向九剛進去,就聽裏麵中年婦女說,“啊呀,沒有那麽多房間的啦,你們擠擠還是可以的啦。”
方言太重,我都是靠向九翻譯才聽懂,他們隻有四間房,而我們一共十五個人。
大堂有好幾張桌子,每條長凳都坐滿了人。
先前的大漢已經脫了襯衫,露出胸口的蠍子紋身,他看起來大概有四十多歲,長得很普通,隻是眉間煞氣很重,身邊坐著一個挺年輕的女人,女人穿得很帶勁,肚臍裝,酒紅色長發,濃妝大紅唇,正在給他倒水喝。
他抬頭看了我們一眼,正好捕捉到我的目光。
我立馬錯開臉,裝作好奇地樣子不停打量。
向九正在問老板會不會修車,老板跟他比劃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是會修還是不能修的意思。
他問完之後就拉著我到大漢那一桌坐下,手裏捏著個碗說,“非常感謝大哥路上搭救,我先敬你一碗。”
大漢擺手說沒什麽,舉手之勞。
倒是他旁邊那個年輕的女人,朝向九多看了幾眼。
我預感這是個不好的現象,保不準,那個大漢能因為這個女人多看這幾眼,找向九的麻煩。
我拽了拽向九的胳膊,捏著嗓子嬌滴滴地說,“我肚子不舒服。”
向九很是配合,用食指掃了下我的鼻頭,神情滿是寵溺,“是不是吃錯東西了?”
我撅著嘴委屈地看著他,“不知道”
那個大漢突然就笑了,像是看穿一切的目光看著我說,“給你們倆一間房吧。”
“那真是太謝謝了。”向九彎唇笑了。
大漢也笑,身邊的辣妹也笑。
唯獨我擠著笑,心頭一片寒涼。
向九把我拉進房間之後,就在房間四處檢查,包括床單枕頭,每一處角落都不放過。
我跟在他身後小聲地問,“他們是什麽人?”
“不確定。”向九麵無表情地趴在地板上聽聲音。
我也蹲下來,聲音壓得極輕,“你懷疑他們什麽?”
“不確定。”
向九站起來,又貼著門口,他關了燈,拿著電筒在房間裏來回照。
我不知道他是每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是這樣小心謹慎,還是因為外麵大堂那群人。
我說,“你確定什麽?”
向九關了電筒,漆黑的視線裏,我隻聽到他壓在耳邊的聲音,“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們不是什麽好人。”
向九去外麵拿了幾樣吃的東西進來,有零食有水果,包括一壺熱茶。
我剛想倒茶,就被他壓住手,“別喝。”
我沒問為什麽,隻是拿起桌上的幾個水果,向九點頭,“這些可以吃。”
他的潛台詞就是,喝的有問題。
我們簡單吃了些水果,時間已經很晚了。
洗漱是在外麵的公共洗手間,向九端了盆溫水給我用,我簡單擦完身體之後,就爬上床。
燈被關上,我聽到向九tuō yī服的聲音,然後是毛巾擰水的聲音。
我忍不住隔著空氣懟他,“你就不能換盆新的水?”
房間裏沒有開燈,但還是影影綽綽可以看到向九模糊的身形,他依舊那個語調,台詞都不換,“我不嫌棄你。”
我簡直膩味他這套說辭,翻著白眼懟過去,“我嫌棄!”
那邊陡然沒了聲音。
四周靜悄悄的。
我開始還很鎮定,“向九,你別裝神弄鬼嚇唬我。”
過了足足一分鍾,他都沒有回應。
我才開始心慌,“向九?”
整個房間裏都安安靜靜的,像是隻有我一個人。
我嚇得直接跳下床,剛跑幾步就踩到個人,那人抓著我的腳神神叨叨地念著,“小姑娘,夜裏千萬不要一個人出門,這屋子裏鬧”
我一腳踩在他臉上,“鬧鬼是吧?”
向九,“”
我又是一腳,“向九,嚇我很好玩?”
向九,“”
我再抬腳,向九突然抓著我的腳腕,“行了,沒完沒了還。”
我剛想說什麽,腳底板試到一地的水,腦子陡地崩了,“向九,你是不是沒穿衣服?”
向九輕輕“嗯”了聲,然後從地板上爬起來,繼續從盆裏擰起毛巾,往身上擦。
眼睛越是看不見,耳朵越是敏銳。
我甚至可以聽出來,他擦洗的部位,從脖子到耳後,再從前胸到腹部。
其實根本沒什麽的。
我在意的不過是,他擦洗的水是我用過的。
看我站在那不動,向九停下動作,隔著黑暗問我,“怎麽,要給我搓背?”
我立馬蹬蹬跑向床。
耳邊聽到他輕笑一聲,可以想象他的酒窩擴得多大。
向九出去倒水倒了大概十幾分鍾。
回來時,表情很凝重。
“怎麽了?”我裹著被子坐起身。
他關了燈,“沒事,你睡吧。”
他在凳子上,摸黑收拾整理背包裏的東西。
我在木板床上翻了個身,打著哈欠說,“你開了兩天的車了,過來睡吧。”
基本上,我每天晚上都會這樣意思意思客氣客氣。
誰知道,今天的向九不按常理出牌,他很是客氣地說,“嗯。”
隨後走到床邊,掀開被子一角,躺了下來。
我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凝固了。
過了好久都沒睡著,我又沒法再趕他去椅子上睡,隻能數星星數綿羊,最後實在數不下去,翻身盯著向九模糊的臉問,“他們是販毒的?”
向九的聲音很清明,“嗯。”
我這才知道他也沒睡著,心裏頓時平衡了。
向九問,“從哪兒看出來的?”
“那個女人。”我說。
從看到那個大漢和那個肚臍裝女人的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他們和虎哥非常像,這裏的人如果做生意做買賣,大概除了女人孩子,就隻剩下讀品了。
想到虎哥,我就有些發怵。
更重要的是,向九這張經常跟在虎哥身邊拋頭露麵的臉已經上過新聞,現在正被通緝。
“你覺得他們有沒有認出你?”
“不清楚。”
我默了。
今天的向九似乎有些難搞。
如果不是燈離我太遠,我真想打開燈看看他的表情,到底是wěi zhuāng的那張笑臉,還是眯著眼睛計劃某件事的嚴肅表情。
我又問,“你今晚要去聽牆腳?”
向九,“不去。”
“為什麽?”
“累了,休息。”
我,“”
屋外暴雨不停,電閃雷鳴時,我可以看清向九躺在床上的側臉。
他睜著眼睛。
我安心地睡了。
後半夜被驚雷驚醒,躺下接著睡時,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床上少了道呼吸。
向九不在。
我跳下床去開燈,房間裏隻有我一個人。
時間是淩晨三點,我不知道向九出去了多久,我隻知道我足足等了他一個小時。
淩晨四點,他還沒回來。
我被尿憋急了,打開門去了洗手間。
路過幾個房間都緊緊閉著,我拿著手機開著電筒,地板上傳來吱呀吱呀地踩踏聲,有些陰森恐怖。
住進來時,根本沒在意房間,剛剛眼睛一掃,左側是三個房間,右側也是三個。
那就證明,一共六個房間。
我加快速度衝進公共洗手間,正蹲在第四個坑位,就聽外麵傳來說話聲。
“怎麽,睡不著?”
“那娘們太騷了,叫得太浪了,哥幾個都硬了。”
“那怎麽就你出來?”
“大哥說挨個來,哪能輪到我,我是想著,隔壁不是還有個啊”
“你想得美,那個浪貨都輪不到你,隔壁那個能輪得到你?”
“那說不準,大哥已經看上了”
“那怎麽今晚沒動靜?”
“噓大哥說”
後麵的聲音陡地停了,我僵著身體蹲在那,一動不敢動,隻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
我立馬關了手機電筒。
視野裏一片漆黑,耳邊隻聽到一串腳步聲,幾個男人陸陸續續過來撒尿。
民宿的公共洗手間,不分男女。
有一個男人離我越來越近,我捂著嘴巴,渾身抖得像篩子。
就聽有人喊,“跑那麽遠幹嘛,過來一起。”
那個男人頓時回頭。
幾個人哈哈大笑,一起比射程多遠。
等到幾個人全部出去,我才僵著身體慢慢站起來。
我不敢開手機電筒,一步一步往回走,聽到一丁點動靜,就立馬縮到陰暗的角落裏,和黑夜融為一體。
離自己的房間還差十米遠的距離時,我聽到哢噠一聲開門聲。
伴著陌生男人的粗喘呼吸,我認出來這個聲音是那個大漢。
那些男人口中的大哥。
我立馬僵在走廊上,一步都動不了。
耳邊不停回蕩著那句,“那說不準,大哥已經看上了”
我咬著牙齒,一步一步往回挪,身體抖得太厲害,我不小心撞到一扇門。
撞出的聲響讓那邊的大漢陡然開口質問,“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