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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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遲遲不說話。

    金餘動手掐著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臉看他。

    眸底是顯而易見的怒意,“說話。”

    他還是沒變。

    還是那個我認識的金餘,又好像是我不認識的金餘。

    似乎我從始至終都沒有真真切切地了解過他。

    這三年,經曆太多。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xiǎo jiě晚,不停向生活低頭認命,不反抗一切橫遭的命運。

    為的就是遠離過去,過好以後的生活。

    可抬頭看到眼前的人,我才明白。

    似乎,就連他忘了我,也不會放過我。

    我伸手撫上他的胸口,很輕的嗓音問,“還疼嗎?”

    這個地方受過兩次槍傷。

    我知道黑襯衫下爬滿了猙獰的疤痕。

    我知道第一次的槍傷差點要了他的命。

    我還記得這次他中槍時,自己滿臉是淚咆哮崩潰的樣子。

    我一直記著。

    死亡來臨前,我認清了一些東西。

    可,好像晚了。

    金餘半張臉隱在夜幕裏,隔著夜色,隻看到朦朧的一團黑影,他一手控住我的兩條胳膊,把我整個人罩在牆和他的胸膛中央。

    冷厲地眉眼睨著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弟弟的前女友。

    不論是誰,都和你沒半點關係。

    我張了張嘴,說出來的是,“抱歉,我認錯人了,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金餘冷笑,隨後撤開身,一把撕開自己的黑襯衫,niǔ kòu齊刷刷爆裂開彈落在地麵上,他指著自己胸口猙獰滲血的紗布,眸色沉沉地瞪著我,“不認識我,你怎麽知道我這裏有傷?!”

    他傾身貼近,血腥味就撲鼻而來。

    那段混亂不堪撕心裂肺的場麵就破開腦殼,瘋狂湧進腦海,整個腦子裏都是麵前的男人蒼白著麵色,胸口汩汩流血,躺在那一動不動的場麵。

    我咬著牙齒,血紅著眼睛朝他吼,“那你他媽忘了我,我他媽能怎麽辦啊?!”

    他突然嗤笑一聲,然後伸出食指撚了撚自己的眉心,喃喃地似乎自言自語,聽不太清,隻聽到兩個字。

    “瘋了。”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當著我的麵接diàn huà,diàn huà那頭的聲音很清晰,是金懿軒。

    “哥,吃飯了。”

    我扭頭轉身就走,金餘長腿一邁,一把扯住我,把我摔在牆上,我痛呼一聲,他就壓下來,鼻尖離我很近,他擰眉看了我一眼,隨後對著話筒那頭說,“晚點過去。”

    熟悉的氣息瘋狂鑽進鼻孔。

    帶來的是身體每個細胞輕微地顫栗。

    他掛了diàn huà,隨後就是靜靜地看我。

    他的眸光有如實質,總能直直看進人心底。

    我想撇開臉,卻被他箍住了頰邊。

    他空出一隻手撫上我的眼睛,低沉地聲音隱約帶了點不悅,“你哭什麽?”

    我才知道自己不小心流出眼淚。

    這句話讓我想起我媽。

    小時候受了委屈,在外麵哭了個夠回家,可是我媽還是輕而易舉發現我紅腫的眼睛,擔心地問我,“你怎麽了,哭什麽?”

    我的委屈就瞬間鋪天蓋地。

    我癟著嘴,眼淚沁出眼眶,聲線都顫顫地帶著哭音,“太餓了。”

    金餘一雙黑眸沉沉睨著我。

    三年前,我就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慣常沒有表情,沉著一雙黑眸,那張冷冰冰的臉就愈發威嚴冷漠,加上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場,整個人就像是天王駕到一般,所有和他對視的人都得趴在地上仰視他。

    我睜著雙淚眼可憐兮兮望著他,“一整天沒吃飯。”

    肚子裏的小東西也沒吃。

    我輕輕拍開他的手,“我要去吃飯了。”

    手指不小心打到他無名指的戒指,痛得整張臉都皺起來。

    痛得低頭猛掉眼淚。

    我低著頭轉身就走,卻被他再次摜在牆上。

    “你他媽到底要怎樣啊?!我他媽認錯人不行啊!”我嚎叫過後就是整個人控製不住地往後癱,我伸出雙手蓋住臉,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滾落。

    從指縫裏滲出來,滿手的濕意。

    金餘突然把我整個人轉過來,把我腦袋壓在牆上,背對著他。

    他一把扯開我新換的一件裙子,撕開肩背位置,露出那朵曼珠沙華。

    雖然是夏季,可夜風一吹,貼著牆壁的我還是冷得哆嗦。

    加上那天被他在酒吧走廊壓在牆壁上咬的那一口,我到現在還覺得疼,他的呼吸剛拂到肩背,我就止不住想躲。

    隻聽到耳後傳來男人有些低啞地嗓音,“我記得”

    馬路上有大貨車疾馳而過,喇叭聲格外響亮。

    我沒能聽清金餘那句完整的話。

    隻知道他就著這個姿勢不再動,並且陷入沉思。

    我看不到他的臉,更猜不到他此刻的想法,輕微地掙紮著轉過身來。

    裙子又壞了。

    捂不住。

    我兩手捂著胸口,抬頭便是男人矜貴而冷峻的麵龐。

    我到嘴的那句辱罵就換成了,“你吃晚飯了嗎?”

    金餘眸色不變。

    我擦掉風幹的淚痕,笑了笑,“我廚藝很好。”

    他就鬆開我,轉身就朝自己的黑車走去。

    背影挺拔高大,健碩的身姿筆直。

    他一定忘了自己曾經惡狠狠地掐著我的臉威脅我,“要麽做飯,要麽當飯。”

    他也一定忘了,自己曾對我說過那麽一句讓人心生期待地話,“我說過,以後,我護著你。”

    他忘了我。

    所以,他像是扔垃圾一樣一次次把我扔出去,還把我送到壞人手裏。

    金餘上了車,開了車燈。

    我這才注意,他一個人出來,連司機也沒帶,慣常用的韓信也不在跟前。

    我沒有轉身,朝前麵的小道繼續走。

    身後是沈三千的小區,我再也不能去。

    在峽市,我已經沒有容身之處,唯一能去的隻能是賓館。

    才走不到幾秒,就聽到身後喇叭聲不絕於耳。

    一回頭,就看到黑車跟在自己身後。

    金餘坐在駕駛座,一臉地不耐,“上車。”

    恍惚看見了三年前的他。

    唯一不同的是。

    當年的他,衣衫齊整。

    此刻的他,niǔ kòu全崩。

    鬼使神差地上了車。

    再一次忘了係安全帶,他把車開得飛快,我攥著安全扶手忍著到喉嚨口的尖叫,次次心驚肉跳地睜眼,又立馬心驚膽戰地閉著眼。

    下車之後,我才知道他這輛車是改裝過的跑車。

    金餘站在車門那抽煙,他極少在我麵前抽煙,少許的幾次都是指尖捏著煙頭,在等香煙燃盡。

    他閑閑倚著車門,身姿依舊是筆直的,放鬆的姿態抑或是受傷的狀態都不能撼動他的站姿,他擰眉深深吸了口煙,深邃的輪廓在縹緲的煙霧裏顯得朦朧惑人。

    我坐在副駕駛盯著他看了會,在他突地側頭睨了我一眼之後,才慢吞吞下了車。

    我並不明白他突然帶我來的原因。

    是以,我下了車就問,“你帶我來這做什麽?”

    這是他唯一的住所。

    他是兩點一線的人,三百六十五天,要麽住公司,要麽睡這裏。

    所以,三年前的那個夏天,我才能和他有那些交集。

    他不說話,抬腳就往裏走。

    我也不說話,轉身就往外麵的馬路上走。

    我不該一時頭腦發熱就上了他的車。

    千不該,萬不該。

    最不該在他忘記我的時候還來招惹他。

    金餘大概在前頭沒發現我,三兩步追上我之後就扯著我的手臂往別墅裏走。

    我掙紮了下,兩手一鬆,裙子就從肩膀散到肚臍,露出黑色內衣。

    “你到底要幹嘛?!”我怒吼。

    金餘回頭冷冷睨了我一眼,我莫名弱了氣勢,甩了甩胳膊,“你弄疼我了。”

    他停在那好半天沒動,我才注意到他的視線停留在我的胸口。

    這裏是景區別墅。

    道路兩邊的路燈都是仿的法國浪漫之都的路燈,柔和的燈光灑在路上,一層斑駁的光都像是染了層粉色。

    這樣魅惑的光照在胸口上

    我兩手抱住胸口,“行了,不需要你賠。”

    金餘突然傾身摟住我,身體一下失去平衡,我驚呼一聲就被他抱在懷裏,他抱著我長腿往前走。

    我不敢壓在他受傷的胸口,也就不敢再掙紮。

    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又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傷口。

    按麵癱李白的說法,如果那人製出來的藥那麽厲害,那麽,眼前的金餘早該拆掉紗布才是。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滲血。

    門口的保鏢眼觀鼻鼻觀心,恭恭敬敬開門恭恭敬敬關門,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到了玄關,金餘依舊沒有把我放下來,而是抱著我一路到廚房,把我抱在流理台上。

    廚房的每一個角落我都再熟悉不過。

    隻不過,此時此刻,我莫名其妙地坐在那,茫然地看著他,“這是,什麽意思?”

    他言簡意賅,“做飯。”

    “你不是要回家吃飯嗎?”我愣愣地看著他。

    他站在那,我坐在流理台上,矮了他一頭,依舊仰視他。

    金餘撤開身,冰冷無溫的眸子裏倒映著淺小的影子,“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回家吃飯?”

    我怔怔地,“剛剛,金懿軒不是打diàn huà給你”

    聲音無端中斷。

    眼前是金餘冷厲到陰沉的眉眼,他傾身逼近,掐著我的脖子,“我再問你一遍。”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