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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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九是個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某個白天,我出去倒垃圾,扔垃圾袋時沒看見垃圾桶旁邊站著個人,幾乎是貼著那人的肩膀扔過去的。

    當時,那個脖子上刻著字母的男人就走了過來。

    向九從身後站過來擋在我麵前,帶著殺意的眸子一瞪,那個男人立馬從我身邊小跑著擦肩而過。

    我誇他很厲害。

    他笑著把手裏的刀收了起來。

    晚上,我睡在租房裏,他就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睡。

    和當初我受傷時的相處模式一模一樣。

    隻不過,這次,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吃蘋果啃玉米。

    而他,隻負責看著我吃。

    在我那天說完生孩子時,向九就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他放下筷子出去之後,過了很久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手裏提了很多書,全都是育兒心經,嬰兒教科書。

    我頭疼地盯著那一摞書,“我看不下的。”

    他往椅子上一坐,從口袋裏掏出眼鏡,一派高中班主任批改卷子的端正模樣,“你不用看,我看就行。”

    這句話的分量著實有些重。

    我低頭絞著手指,覺得自己有些太狡猾。

    向九廚藝比我好很多,白天他從菜場提回很多肉,切菜切肉,刀工一流,我問他是不是去過新東方,他回頭笑,“我當兵是因為家裏窮。”

    這是他第一次說起自己的事情。

    卻隻有這麽一句。

    吃飯時,我讚不絕口,整張臉都笑嘻嘻,向九卻隔著桌子捏我的臉,“笑得很假,別笑了。”

    我驀地就垮了下來,癟著嘴嘟囔,“人艱不拆。”

    向九問,“為什麽不告訴他?”

    我們之間的默契就是不需要說名字,就可以知道說的是誰。

    我撥著碗裏的米飯,“向九,我和他之間隔了太多東西。”

    隔著金懿軒。

    隔著地下的我媽。

    還隔著我自己。

    那些陳年舊事,每每翻出來都是新的一道傷口。

    傷了他,也傷了我。

    更何況,現如今的狀況。

    忘了挺好。

    圓了我這三年的願望。

    “不能在一起?”向九問。

    “嗯。”

    向九突然盯著我說,“那和我在一起吧。”

    我笑,“好啊。”

    “認真的?”他凝眉看我。

    “哈哈,想得美。”我大笑,“我記得某人當初說什麽,在我眼裏不分男人女人,吊得一筆。”

    向九無奈地笑,“夏秋,女人該含蓄點,別說髒話。”

    我更加猖狂地笑。

    他也笑,隔了許久,他看著我說,“總算看到你發自內心的笑。”

    心頭有一種叫做感動的情感交織著在血液裏流淌。

    卻也僅僅隻是感動。

    為什麽不是喜歡。

    我不懂。

    向九特別好。

    好到我夢魘哭著醒來那一刻,看到他近在眼前的那張緊張臉時,發自內心是真的想嫁給他。

    懷孕期間容易焦躁,我的煙癮不大,但一個人胡思亂想時總想抽一根,向九給我看了個新聞,說是孕婦懷孕期間抽煙,導致生下來的孩子先天性腦殘。

    嚇得我出門走在路上,聞到煙味都小跑著躲遠,後來才知道是他隨手p的假新聞。

    在租房裏住了一個多月,到十月底,都沒有再見過金餘。

    他大概有找過我,又或者沒找過我。

    不重要了。

    在我情緒最難過的那天,他陪我度過了平靜的一晚。

    足夠了。

    中秋節那天,整個峽市大街小巷都很熱鬧,家家戶戶都在外麵吃肉喝酒慶祝,唯獨我倚著牆,站在窗口等向九。

    他每天都出去搜尋虎哥的蹤跡。

    虎哥受了重傷,這段時間大概是在養傷,向九說必須趁他最虛弱的時候抓到他,可整整一個多月,他幾乎跑遍整個峽市,都沒有查出虎哥的痕跡。

    我問他,“虎哥會不會已經回大涼山了?”

    向九很肯定地搖頭,“不會。”

    “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而且”向九麵色嚴肅地看著我,“他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的。

    這也是向九為什麽守在我身邊,夜裏還時刻保持警惕的原因。

    我故作輕鬆地笑,“不是有你在啊。”

    向九就拍我的腦袋,“沒事,安心把兒子生下來。”

    我,“”

    他近來很放縱,一起出去買菜,總會提醒路人小心點別碰到他懷孕的老婆也就是我。

    回來時還會牽著我的手,說怕我摔倒。

    有次下午,我閑著沒事,拿起桌上那些書隨意翻了翻,翻到一本寫著,孕婦容易情緒化,準爸爸應該時刻觀察孕婦的情緒,並推掉不必要的加班,給予一定程度的照顧和陪伴。

    他太細心,也太完美。

    卻被我占著。

    我多狡猾。

    向九偶爾會回來向我報告沈三千的情況,說看到她坐在小區門口哭,韓信把她抱回公寓。

    我輕輕笑著,“挺好的,她不是一個人。”

    向九就拍我的肩膀,“你也不是。”

    有那麽一瞬,感動到想流淚,卻又生生忍住了。

    感動不能當飯吃。

    生活還得繼續。

    天氣慢慢轉涼,我出去買菜時,不小心被一個年輕女孩撞了一下,當時沒什麽多大的感覺,回到租房後,覺得肚子有些痛,上廁所時,才發現自己底下流血了。

    懷孕期間見紅是多麽危險的訊號,我不清楚,我隻知道,這個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向九還沒回來,我不敢去小診所,給他留了張紙條後,打車去了附近的大醫院。

    醫院裏人山人海,排隊掛號,我急得不行,抓著小護士問,“我現在流血了,孩子可能保不住了,能不能幫我找醫生看看?”

    小護士指著一個牌子讓我先去交錢掛號,隨後轉身走人。

    我被氣得滿臉濕淚,站在大廳裏隻覺得渾身冰涼,抬頭時餘光不小心瞥到一道打量的視線,側頭一看,是蕭墨白。

    他身後跟著一群白大褂,像是醫院的主任級別人物,各個都四十歲以上,戴著眼鏡。

    我裝作沒看見他,狠狠擦掉眼淚之後抱著肚子衝進排隊的產科辦公室,剛進去就被裏麵一個老阿姨推了出來,“看不到這麽多人排著隊嗎?你實在等不了讓你男人帶你去別的醫院看,這麽多人都急著呢,就你懷的金貴不成?”

    我第一次知道,懷孕是這麽委屈的事情。

    我抱著肚子轉身,就聽到身後有人喊我的名字,“夏秋?”

    我一抬眼,是方月琳。

    兩個多月不見,她除了瘦了點,其他沒什麽多大變化。

    依舊是清純無害光鮮亮麗的外表。

    “真的是你呀,好巧。”方月琳笑得很開懷,她指著產科很訝異地問我,“你懷孕了?”

    要不是還記得兩個月前扇得她鼻青臉腫那件事,我差點就以為當下的場麵是老同學的歡喜重逢。

    她旁邊站著個當時結婚時的那個伴娘,隻不過此刻這個伴娘手撐著肚子,一看就是懷了孩子。

    伴娘一直不待見我,說到底,她就是方月琳在外披荊斬棘的那把劍,替方月琳砍掉一切障礙,隻換來一句閨蜜的稱呼。

    伴娘陰陽怪氣地看著我,“恭喜啊,就是不知道你懷的是誰的野種。”

    兩個女人堵在走廊上,邊上就是產科的辦公室,一排男女站在那排隊,聽到這邊的動靜,紛紛抬起頭來。

    我最不喜歡被圍觀,當下繞過她們,擠出高傲的笑,“又不是懷的你老公的種,別瞎操心。”

    冷不丁手被抓住,伴娘拽著我突然大喊,“都過來看看啊!這女人是個狐狸精!當初勾搭我朋友老公,害得我朋友氣到流產離婚,現在懷孕了,也不知道懷的是哪個男人的野種!”

    肚腹一陣陣的疼,我反手抓著伴娘的胳膊,掐到她手臂裏,掐得她哇哇直叫,我咬著牙齒瞪著她說,“都為人父母了,能口下積德嗎?”

    伴娘愣了一會,被方月琳捅了捅胳膊,立馬一把甩開我。

    我被甩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幸好身後有經過的護士扶了我一把,又提醒我們,“這是醫院,不要喧嘩。”

    我扶著牆壁站穩,盯著伴娘有些可惜地笑,“你要是有點智商,就不會被人當槍使,還有,你也懷孕了,不論做什麽,麻煩先考慮孩子的安危,不要莽撞。”

    伴娘徹底愣住。

    隨後才抓著方月琳的袖子,趴在方月琳耳邊小聲地說,“學姐,三個月前要保胎的,我這還不到三個月,確實不能情緒激動”

    方月琳嗬嗬笑了聲,一把推開伴娘,朝我冷笑,“厲害,你這張嘴確實厲害,當初阿軒就是被你這麽說動的吧。”

    我捂著疼痛的肚子,硬撐著笑,“你問他就好。”

    方月琳被我這句話刺激到,上前一步作勢就要扇我,被我抬手擋住,她睚眥欲裂地瞪著我,“你這個賤人!隻會裝清高勾引男人,不然阿軒怎麽會跟我離婚!”

    明明是因為她懷了野種,卻故意扭曲事實真相,誣陷我。

    我再也不想和她麵對麵對峙下去,隻想速戰速決,去找醫生問問孩子的情況。

    我揮開她的手,聲音由於肚子的疼痛而微微變了調,“你們倆離不離婚,跟我沒關係。”

    方月琳炸毛一般嘶吼著撲向我,“要不是因為你,我們根本不會離婚!”

    身邊的伴娘突然衝過來抓住我的胳膊,我被她死死抱著,隻看到方月琳冷笑著朝我揚起手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