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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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月琳這一巴掌著實重。

    我整個腦袋被扇到一邊,牙齒刮到頰肉,蹭出一溜的血從嘴角滲出來。

    半邊臉火辣辣的疼。

    耳邊聽到伴娘和方月琳一唱一和。

    “你看看她穿的什麽”

    “就這樣,還敢當小三”

    “都勾引了金家大少爺了,為什麽還這麽寒酸啊?”

    “穿得這麽窮酸,真搞不懂阿軒怎麽會看上你”

    向九說,低調保平安。

    自從懷孕以來,我幾乎沒穿過花色衣服,從來都是灰色套頭衫配灰色褲子。

    看起來確實顯得窮酸了些。

    事實也是。

    我一直窮。

    從三年前窮到現在。

    有許多人在耳邊嘰嘰喳喳地,女人尖細的聲音刺耳難聽,嘈雜得讓人頭疼,我推開伴娘,伸手捂住被打到發麻的左臉,就聽方月琳冷笑的聲音,“還記得醫院那天嗎?”

    我抬頭看到她正在揉著手腕,她不屑地睨著我,“那天你打了我多少巴掌,我今天就要統統還給你!”

    聽到這話,我笑了,發出來的笑聲十分滲人,“方月琳,你要麽就打死我,不然,你今天動我多少下,明天我就能加倍還給你。”

    方月琳氣得那張精心裝扮過的臉全部扭曲變形,她朝我一腳踹了過來。

    我側身躲開,卻不小心摔在地上。

    下腹的疼痛讓我再也站不起來,我捂著肚子趴在地上,隻感覺頭頂一陣風掠過,隨後整個人落進一個懷抱。

    “沒事吧?”向九的聲音。

    他戴著鴨舌帽,下半張臉還戴著口罩。

    他不該到人多的地方的。

    眼看著方月琳正在打量他,我心急地起身,卻是一個不穩重新摔回他懷裏。

    向九抱著我不讓我動,隨後看到我臉上的傷,隔著口罩惡狠狠地問我,“她打的?”

    說著就要放下我去找方月琳算賬,我拉著他的胳膊,疼得整張臉都皺著,眼淚沁在眼窩裏,“我肚子,流血了。”

    向九狠狠瞪了方月琳一眼,隨後抱著我轉身。

    就在這時,我看見熟悉的人影站在那。

    明明隻有一個多月沒見,卻像是一世紀那樣長。

    那人太過矚目。

    近一米九的大高個,站在人群裏永遠是發光體,黑金色niǔ kòu整齊扣到脖子上,一絲不苟的剪裁西服,配備著威嚴冷漠的一張帥臉,往人群裏一站,就像個huó dòng的男模廣告。

    路過的家屬包括病人以及年輕小護士,止不住打量他的同時,還掏出手機tōu pāi他,當然,下一秒就是保鏢上前沒收手機,刪除所有zhào piàn之後還回去。

    隔著距離,那人灼灼的視線膠在我身上。

    依舊是迫人的視線,讓人不敢直視的視線。

    屬於他金餘獨有的視線。

    韓信有些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了眼辦公室門牌上寫的產科兩個字,隨後又把目光投向我和向九,以及我捂著肚子的那隻手。

    我緊緊攥著向九的胳膊,額頭上爬了層冷汗,卻死死咬著牙對他說,“向九,走。”

    向九抱著我一步步往那個人的方向走去。

    我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亂看,隻希望盡快離開這個醫院。

    可現實哪能如你意。

    向九剛抱著我走到金餘麵前,就看到金餘抬手打了個手勢,立馬一群保鏢圍了過來,幾隻手抓著向九的胳膊。

    金餘雙手插在褲兜,冷冷睨過來的表情透著股肅殺之氣,“她留下,你,滾。”

    向九渾身繃緊,眼底全是殺意。

    “向九,你走吧。”我看了眼對麵站著的麵目陰沉的金餘,聲線有些發顫,“他不會傷害我。”

    向九很固執地抱著我,聲音放得很低,“別說話,抱緊我。”

    我掙紮著從他懷裏下來,狠心推開他,“我不會有事的,你走,我不想你出事。”

    金餘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扯住我就往回走,向九衝上來就被一群保鏢攔住。

    他在身後大聲喊我的名字,“夏秋!”

    那道聲音太嘶啞,像是一種什麽預兆。

    我沒來得及回頭,整個人被金餘扯得踉蹌摔倒在地,他居高臨下地俯視了我半會,隨後攔腰抱起我。

    幾乎是抱著我的同時,他摸到我腿根的血。

    隨後整個人僵在那。

    我朝他笑,眼淚忍不住委屈地掉下來。

    “哥,我的孩子大概保不住了。”

    金餘麵色駭人地抱著我轉身去乘電梯,幾乎是怒吼著命令韓信,“把老三叫來!”

    韓信的手機差點被嚇到脫手。

    電梯到三樓時,金餘抱著我大步往外走,看到個小護士就厲聲質問,“手術室在哪兒?!”

    小護士被嚇得一哆嗦,朝身後指了指。

    金餘就滿身戾氣地抱著我往手術室走,手術室燈顯示亮紅,代表裏麵正在做手術,誰知道金餘抱著我一腳踢開手術室的門,對著正在做手術的醫生和護士就是一句,“趕緊滾”

    手術台上的病人直接嚇昏死過去,醫生大概第一次遭遇這種狀況,站在那好久沒反應,最後還是小護士強撐著勇氣站出來說,“你看不到嗎?我們正在做手術。”

    金餘眼睛一瞪,韓信直接帶著幾個保鏢把手術台上的病人抬了出去,大概是扔到了門口,因為他們緊接著回來把醫生和護士全都扔了出去。

    金餘把我往手術台上放,蕭墨白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笑嘻嘻地還開著玩笑,“怎麽了,興師動眾的,門口那可是病人啊,老大,你這個行為有點”

    瞥到金餘陰沉的整張臉,蕭墨白頓時咽下剩下的話,轉而看向手術台上的我,“這是?”

    我虛弱地躺在那捂著肚子,耳邊聽到蕭墨白略模糊的問話,“哪兒疼?”

    我張了張嘴,小聲地說,“見紅了。”

    “啥?!”蕭墨白吃驚地瞪著眼珠子。

    “我懷孕了,腹痛見紅了。”我極其耐心地重複。

    疼痛讓我的大腦無比清醒,我依舊聞得到鼻尖屬於金餘獨有的氣息,那樣濃烈地環繞在身體周邊,讓人莫名安心。

    蕭墨白總算從震驚中回神,他看了眼金餘,又看了眼我,隨後推著金餘出了手術室。

    我聽到手術室門被關上之前蕭墨白驚訝的問話,“老大,孩子是你的?”

    不知道他們在門外具體說了什麽,隻不過,門再開時,進來的隻有蕭墨白。

    我從不知道一個男人攻讀過婦科。

    是以,蕭墨白一個人戴著手套讓我張開腿時,我死死並著腿。

    我接受過很多詛咒。

    那些詛咒無非是針對我的父母,我的十八代祖宗,從來沒有針對我的孩子。

    因此,當我聽到蕭墨白說,“再不張開,孩子就死在裏麵了。”

    我心髒狠狠一抽。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如果不是金餘這層關係,他大概是那種會把我無聲無息弄死拋進黃浦江的人。

    和蕭墨白待在一起,心頭就愈發不安,莫名的恐懼讓我雞皮疙瘩都細細麻麻的立了起來。

    我撐著上半身,啞著嗓子問,“金餘呢?”

    蕭墨白正從真空包裝袋裏掏出一根針管,他找了細小的**子放在手裏晃著,隨後朝我指了指門口,“在外麵。”

    冰涼的手術室裏隻有我和蕭墨白兩個人,他擺弄手術工具的聲音讓我莫名發毛。

    我死死抓著手術台椅,指甲扣進去,仿佛這樣才有勇氣問,“我的孩子能保住嗎?”

    蕭墨白往垃圾桶裏丟了樣東西,隨後拿出針頭往空氣裏彈了彈,“看你配合了,你要再這樣,那肯定隻有死。”

    我呼吸一緊,望著他的眼神裏有幾分真誠,“蕭墨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希望這個時候你能把我隻當成簡單的病人,孩子如果沒事,我一定感激你。”

    “孩子如果出了事,你難不成要殺了我?”蕭墨白朝我笑,那笑不達眼底。

    我緊緊絞著發白的手指,“醫者仁心,你不用說那些話刺激我。”

    蕭墨白拿著針頭朝我靠近,“行了,你也別往我身上套那些冠冕堂皇的詞兒,那些詞兒在我身上啊。”

    他笑著撩開我的衣服,順便補充完,“不適用。”

    他給我打了麻醉。

    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要麻醉。

    可肚子卻一片冷意。

    幾分鍾之後,我看到蕭墨白突然拿起一個眼熟的手術工具時。

    呼吸都停止了。

    我弱著呼吸問,“蕭墨白,你拿擴宮器做什麽?”

    心裏隱約有一個dá àn呼之欲出。

    我卻不願意相信。

    眼淚猛地湧出眼眶,我整個人躺在手術台上不停發抖。

    蕭墨白擺弄著手裏的東西失笑,“原來你認識這個啊,看樣子以前經常做過流產。”

    我猛地從手術台上坐起身,可下半身卻已經失去知覺。

    我驚慌異常地尖叫,“蕭墨白,你不能這樣對我!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眼淚瘋狂地湧出來,從臉上滑進嘴裏,滿嘴的苦澀和絕望。

    我掙紮著要下來,卻是翻身摔在手術台下,蕭墨白過來扶我,卻被我軟著胳膊拍開。

    我努力朝手術室的門爬去,就聽到蕭墨白涼颼颼地聲音說,“出去做什麽,還得送進來。”

    我腦子都僵住了,好像一瞬間想到什麽,呆愣地抬頭看著蕭墨白問,“你什麽意思?”

    門外站著金餘。

    蕭墨白的意思。

    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