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這裏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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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許知非沒能找到回程家的路。說來也奇怪,那處空地明明應該是在程家的範圍內,程家這麽大,再怎麽繞也不可能直接繞出來啊。
到精疲力竭,她們被一群穿著黑衣看似是保鏢的人找到了,不多時,程北堯猶如奇跡一般出現。許知非愣愣看著從車上下來的男人,熟悉的身影,還是那身穿著,此時麵如寒冰,整個人都帶著铩羽的氣場。
那一瞬間,她的眼裏泄露出委屈和柔弱,憋不住的淚光浮現在她眼底。
本是黑夜,因為他的出現這片區域亮如白晝,一堆人圍著,而許知非發現程北堯全然不似分開前那般溫和,沒有擁抱,沒有微笑,連詢問的話都沒有。
隻有怒意。
針對她的。許知非感受到了。
可她此刻根本沒心思去糾結原因,她太累了。
程綰也在,匆匆上前抱走在許知非懷裏不知道是睡著還是暈倒了的溪溪,看見血,嚇了一跳,“大哥”
程北堯垂眸看到,示意她趕緊把人帶上車。
程綰心疼的喊了兩句溪溪的名字。
男人隨即轉身跟上,無視許知非也一身泥垢和血跡。
勞累到極致的女人感受到了氣氛異常,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卻能感受到胸腔有什麽在不停往下墜。
剛剛還圍著的黑衣人都隨著程北堯往車內走,留下許知非一個人孤立的站在原地。
程北堯似乎沒有帶著她一起走的意思
他要將她拋在這個地方嗎
還是,他找到這裏,隻是來接他的女兒的
她自問對什麽都做足了心理準備,卻沒料到遇到這個境地竟然會非常難過。
而男人即將踏上車子,最後一步,停了下來。隻覺怒氣持續上湧,發酵到眼底起了殺意,一記重拳錘在防彈車門上,發出響聲,嚇到旁人。
程綰:“大哥!”
男人沒理她,側頭朝身後的女人怒喝:“還不快跟上!”
許知非不明白他的怒意是從哪裏來的,被喝得本就脆弱的情緒到達邊緣,轉身時眼睛裏有什麽突然墜下,摔在地上破裂。
她沒有跟他走!
選擇了一個反方向,自顧自走去。
染了血跡的衣服在月華下格外刺眼,她走的也平穩,不卑不亢,毫不畏懼男人爆發的脾氣。
程北堯看在眼裏那股怒氣再次上湧,拳頭緊緊握著,幾乎咬牙切齒。
許知非被攔下了,硬生生拽住手臂,反手圈進懷裏,撞到來人的胸膛,鼻尖酸疼,刺激的眼淚嘩嘩往下掉。
也不掙紮。
男人的聲音響在頭頂,一字一句像血磨出來的:“誰給你的脾氣這麽大。”
她終於動了一動,一個字十分平靜的刺穿男人的心髒:“滾。”
她是有自尊的,憑什麽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他看輕!
情緒一度緊繃著,她的聲音沙啞得要命。
被程北堯聽到了心底,按在她肩頭的大手突然往上,揪住她長長的發,迫使她的頭往後仰,麵目落在他眼裏,幾乎破碎。
“你再說一遍!”
許知非瞪著他,看見了自己認識的那個殘暴的程北堯。
嘴角冷冷一扯,嘴型就是要再說一遍。
卻沒說出口。
他手上用力,疼痛讓她閉了嘴。
拖著她的手臂往車上走,是真的硬拖,她的一條腿半跪在地上,在粗糲的地上刮出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
早就知道,這個男人不動則已,一旦動起手來,是要折磨死人的。哪怕對方是女人。
那種心灰的感覺再度滅頂而來。
他將她丟上車,狠狠將車門關上,隔絕了一眾試圖窺探的目光。
數十輛車子駛回程家。
一路無言。
許知非像是認命了般,蜷縮在車子角落,抱著手臂一聲不吭,她身上很髒,弄髒了車子。
程北堯亦不理她,車窗大開,夜風呼呼往他俊美但充滿戾氣的臉上吹。
吹不散濃稠的情緒。
唐展秋那邊緊急安排了醫生來。這事鬧得很大,一時間圍了許多人。
醫生在幫溪溪打針,上藥包紮。
程北堯立在一邊,麵無表情。
於是人人都在討論,誰說程北堯不愛溪溪,父愛如山,他隻是不喜歡表達罷了,真的出了事,他還不是最著急的那個。
對於這邊的熱鬧,許知非明顯要冷清很多。
她第一時間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裏,禁止任何人前來詢問。
隔音不是很好,她能聽到那頭著急熱鬧的聲音。
溪溪是程家長子的獨苗,名貴是理所當然的。
身上很痛。許知非坐在地上靠著牆,閉上眼睛,發覺心裏也很痛。
僅剩的理智讓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程北堯以為溪溪是她弄傷的?
雖然有點離譜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許知非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
快天明時,程北堯將唐展秋送到門口。
唐展秋突然想起來問:“知非呢?”
這才意識到自己兒子狀態似乎不是太好,此時又不見許知非,都是過來人,稍微一猜就猜到了什麽,見他繃著頰關不說話,試探,“發生了什麽?”
“沒事,您先回去。”
許知非聽得一清二楚。
到最後程綰也走了。
有人在踹房間門,她也裝作沒聽見,踹門聲於是越來越大,最hòu mén居然就這樣被重重踹開!
男人破門而入,好看的皮相上怒氣不減。
許知非就躺在地上,蜷縮著,睜著眼睛放空狀態。
心下一沉,一把將她拎娃娃似的拽起來,確定她沒事,醫藥箱重重放在地上。
修長的手指撥kāi suǒ,將酒精藥水灑在棉簽上,垂頭仔細蘸在她傷痕累累的小腿上。
不亞於傷口撒鹽的感覺,可許知非一聲不吭,除了唇色越來越蒼白以外,表情竟一點都沒變。
如此殘暴的上藥,男人的情緒像是黑沉沉的,細密著她要喘不過氣。而他亦一言不發,額前的碎發遮住心思深沉的眉眼。
傷口不止一處,還有手臂,上麵全是沙石,男人替她細心處理著,無意看到她的表情,動作倏忽一停,黑沉的情緒破碎,他驟然揚手,手中藥**沒扔出去,又緊緊攥住。
一瞬間的歉意略過臉龐。
聲音輕了很多:“我不是和你說過自己好好呆在家裏嗎?”
果然,果然他以為是自己對溪溪做了什麽嗎?
“你一直不回來,我想著去周邊幫忙找一找,找到了一處空地,那裏養了幾隻狼狗,溪溪被困住了,我沒辦法,手機也丟了,隻能帶著她往反方向找出路,她的傷是狗咬的,不管你信不信,事實都是這樣。”
她平鋪直敘的將經過說出來。事實就是這樣的,她還省去了一路的艱難無助。
在看到男人出現的一瞬間,說實話,許知非是欣喜的,覺得自己找到了依靠。
可是呢,他帶來的是什麽,是不由分說的怒氣。
她側頭,毫不畏懼的與他直視,“這裏不是我的家。”
對視。
勢均力敵。
在程家這個地方,她說這裏不是她的家,也就等同於在,排斥他這個丈夫。
也對,程北堯猝不及防冷笑一聲,是,一直都是,在帶著她去領證的時候她就很不願意。
嫁給他本來就是他逼迫的。
重逢這些日子,他對她做什麽、要她做什麽,都是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討好她,取悅她,生怕她變成如今這個狀態,不冷不熱,望著他的眼神像望著宿敵。
有心寒的。
最後輕輕將藥**放在地上,他毫不留戀的抽身而去。
她以為他猜不到這些,還是以為自己在懷疑她?在定位到她的手機xìn hào時程北堯就猜到了大概,他惱怒的,生氣的是許知非不聽話,明明可以安然無恙,卻帶著一身的傷出現他麵前。
對於她,他一直保護有加,紮到玻璃杯都心疼。而她怎麽敢這樣去折騰自己!
被她疑錯了意思,到底是誰不信誰?
許知非全然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麽。
緩了一會兒,幹脆自己將傷口處理好。
程北堯離開了。
房子裏突然多了很多侍者,見到她,恭恭敬敬喊一聲:“少奶奶!”
她試圖出門,被攔住了,“少奶奶,大少爺不讓您出去”
許知非挑眉,一直溫吞的眼裏也生出幾分怒意。
侍者低頭,“大少爺說,您如果要出去,自己聯係他”
傳達這種話的人立場一般不太好,侍者也很為難。
還好許知非沒有激烈反抗,轉了個身返回。
路過大廳時,無意瞄到之前被她擱在桌子上的論文手稿,那上麵還有程北堯的筆跡。
它靜靜躺在那裏,許知非無端看得生氣,猛地走上去,拾起手稿看也不看一眼就將稿紙撕碎,這麽多天的心血統統飄散著進了垃圾桶。
無言的發泄。
她現在就如同牽線木偶。
廚房倒水,突然聽到聲響,往外探一眼,竟看到了昨晚那個給她指路的婆婆!
法令紋深深垂著,徑直低頭往樓上的房間去。
許知非皺眉,放下杯子,再往外探了探,發現侍者竟也沒有攔她,甚至還有些尊敬。
進了溪溪的房間。
許知非感到一陣陣怪異。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