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定不是你說的片麵之詞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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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天不好走,男人將車開得很慢。
許知非坐在這久違的副駕駛上,逃不了,妥協的安分坐好,埋頭看掌心的紋路,想起還在讀高中的時候,許母帶她去看過手相,算命老爺爺一捋胡須,不知是認真還是胡謅
“得遇貴人,一生順遂。”
這話一出,哄的許母心花怒放,給錢的時候給的格外痛快,誰不喜歡聽好話,連帶她自己也高興。
現在再回想嗬,一生順遂?
許知非垂眸的眼底冰涼一片,啟唇用口型吐出兩個字:騙子。
快到南橋了,許知非的手扣在安全帶上,竭力平淡的對身側男人道:“我可以陪你演這出戲,你別太過分。”
話落,車子往前傾,程北堯下意識踩了踩刹車,又鬆開,側頭看她兩眼,涼薄冷哼:“那你可別演砸了!”
一向冷清的南橋今天看上去有了生氣,程北堯的車子一停下,聲音傳到正在安靜搭積木的溪溪耳裏,她眼睛一亮,起身跑出去。
不敢撲上去,伏在門邊看來人。
當看見率先下車的許知非時小孩子眼睛一黯,竟有些矛盾。
隱隱約約感受到了爸爸正在和這個女人吵架,還有可能是因她而起,應該高興才對,畢竟每一次和媽媽打diàn huà,她都在叮囑自己,不能喜歡上除媽媽以外的女人
可是可是她雖然卻也記得在程家的時候是許知非親自將她救出去,還、還給她唱歌
溪溪咬著手指想,雖然這個女人老是說不好聽的話,可她也並沒有傷害到自己呀。
那天私自打diàn huà給爸爸,突然有、有點愧疚。
好像在認知裏,這種做法無論如何都是錯誤的。
小腦瓜裏天人交戰,沉浸在矛盾裏沒有發現程北堯同許知非一起走過來了。
看過去,爸爸伸手想要握住許知非,被她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一抽,他挫敗的落了空,又很快調整好表情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就發生在她眼前。
女人身上有好聞的體香,像是檸檬味的,路過自己時帶起小陣風。
程北堯麵露一縷無奈,看一眼溪溪。
鍾珂連忙跑過來,抱起孩子,對程北堯畢恭畢敬:“先生回來了。”
程北堯挽挽衣袖,沒看她,目光追隨著那個女人,不鹹不淡應一句:“嗯。”
許知非徑直脫下外衣,問傭人:“老太太呢?”
沒等傭人回答,唐展秋從廚房裏探出,寵溺的衝她嗔罵:“沒大沒你也學那小子這麽叫我。”
許知非訝異狀:“呀,被抓到了!”
唐展秋笑開,就跟沒看見程北堯似的:“過來搭把手。”
程北堯收回目光,心知這個時候跟過去不妥,轉身對溪溪道:“自己下來走路,多大了還要姑姑抱。”
鍾珂從小在程家長大,又小程北堯兩歲,讓溪溪叫一聲姑姑是他們拿她當自家人。
鍾珂沒什麽要緊:“趁還沒長大多抱一會兒,等長大了該親近不了了。”
程北堯無波無瀾:“程溪,下來。”
溪溪不敢不聽,姣好的麵容有點委屈,癟著嘴從鍾珂身上下來,落地。
溪溪雖然不似同齡女孩子那樣粉嫩,總歸會有喜歡的東西,搬來南橋後,也隨處可見關於小孩子的物什。
她剛才在搭積木,客廳裏全是木頭塊,地上鋪著一張厚毯子。
程北堯走過去,幹脆坐下來,“我教你。”
而廚房內,許知非看著被勒令站在一邊旁觀的主廚,同樣十分憋屈,哭笑不得:“太太,老夫人,還是讓我來吧。”
唐展秋瞪了一眼:“站好。”
主廚噤言,內裏在腹誹,程北堯和許知非最近很少回來,之前回來也是程先生親自下廚做給太太吃,現在又被唐展秋搶了廚房。
所謂廚子在廚房裏幹站著算什麽呀?
他好歹也是考過國際級廚師證的好吧。
哎有種對不起程北堯付的大筆工資的感覺。
許知非遞過去一個眼神,表示,愛莫能助。
唐展秋在包餃子,頭發挽在腦後,十分認真的在擀miàn pí。一邊道:“沒想到你們這麽早下班。”
許知非說謊不眨眼,“趕回來見您嘛。”
說著,挽起衣袖去洗手,唐展秋看一眼忙道:“天冷,用熱水洗。”
一邊替她打開熱水的開關。
溫熱澄澈的水衝洗著十指,心裏突然也像被暖流衝刷著。
唐展秋是真的有母親般容易親近的氣質。
許知非道了句謝謝,隨後將那些已經切好的餡料攪拌在一起,動作行雲流水,像是做過許多次,此時拿起來廚具,有自成一派的溫柔。
唐展秋默不作聲的將這一幕收入眼底,腦海中突然浮現年輕時候的那個男人,他曾道:“最愛你在職場上擁有一顆強大的心髒,不懼幻滅也不懼離散,回到家卻能洗手作羹湯,姿態都柔軟下來,像一根根莖柔軟的植物。”
戀人之間的情話,這時想起來也絲毫不覺得膩,反而恍然覺得同樣適用在許知非身上。
程北堯惡意收購許知非在職的沈氏,唐展秋有所耳聞,看目前這個氣氛再不阻止是要鬧大,她才決定出麵緩和。
但顯然現在不適合說。
隻問:“溪溪放在這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許知非揚起臉,客氣極了:“沒有”頓了頓,“我想是應當沒有的,這些天我比較忙,很少回來,不過有鍾珂,溪溪應該很開心。”
到底還是說了實話。
miàn pí擀好了,許知非飛快撚起來包成圓圓胖胖的大餃子,一個又一個。
罷了,竟是許知非先提起之前的事:“上次和北堯一起離開程家,行程匆忙,沒有來得及和您道別,還有叔叔,家裏人不要介意才好。”
唐展秋驚訝,直了直有些酸痛的背脊,本以為那些以許知非的名義送過來的禮品就是她的道歉了,誰料今天,她再提及、再道歉。
這時是越看越覺得許知非順眼。
有教養、有分寸、不作不鬧懂事至極。
笑道:“沒有關係的,你後來送過來的禮物叔叔很喜歡。”
唐展秋沒看見,許知非快速包餃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圓滾滾的餃子凹下去一個弧度。
皺眉,禮物?
她不蠢,稍微聯想一下就能猜到這極有可能是程北堯所為,決定做的匆促,怕程家人對她有意見?
雖然他並不是很喜歡那個地方,卻總歸都是有血緣關係的家人。
於是以她之名送去禮物,周到做到極致。他一向細膩,深諳人情。
繼續手裏機械的動作,思緒卻並不平靜。
聯合今天在周氏他的去而複返,換做一個月前,大概會很感動。
唐展秋借機歎息著道:“那天你和溪溪都失蹤,你沒看見北堯有多急,當時綰綰跟他說你隻是離開了幾個小時而已,不必擔心”
一回想當時自己兒子那個可怕的瘋相,她這個做母親的都心有餘悸。
我與她認識七年,沒人能比我了解她,在路上看見流浪貓都要我停下車喂食的女孩子,一定一定不是你同我說的片麵之詞那樣。
於是兵荒馬亂的讓人去找**,還動用了在包圍在程家外圈、唐家小舅舅給他的人。
這才找到。
因為擔心,所以苛責。
程北堯了解許知非,而唐展秋何嚐不了解程北堯。
他的性子看著溫淡,實際當遇上喜歡的事物,無論如何也要據為己有,據為己有還不算,總是要對方平平安安在他的庇佑下的。
**,稍微畸形一點理解,也是專一。
有點瘋,私以為許知非能夠理解。
誰知
許知非默不作聲的聽完,久久沒說話,又懂了,原來今天的根本目的,是勸和。
唐展秋握握女孩子的手,不再多說。
看到一隻手手背上一片紅,驚訝:“手怎麽了?”
許知非回神:“噢沒事的,北、北堯已經給我上過藥了。”
唐展秋反複摩挲,心疼不已,焦急的喃喃:“總是受傷,要怎麽跟你父母交代。”
餃子好了,天也差不多黑下來了。
南橋燈盞大亮。
唐展秋將餃子和菜一同端出去,一邊用手肘戳戳許知非:“去叫他們吃飯了。”
轉身出去,還未抬頭就聽見
“不是這樣的!”
外頭突然傳來溪溪稚嫩的聲音,印象裏好像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大聲說話,許知非眉角跳了跳。
再看,溪溪赤著腳站在已經堆得比她還高的積木麵前,有些生氣的衝盤腿坐著的程北堯喊。
程北堯專心致誌按自己喜歡的去搭建,遭到小丫頭反駁,撇撇嘴,“就是這樣的!你懂什麽。”
溪溪格外堅持,兩隻手抱緊男人欲要再動的大掌重重甩開,理直氣壯:“老師說的不是這樣的!爸爸你討厭死了,你不要再動我的積木啦。”
可以說是非常嫌棄了。
程北堯沒再動,和氣鼓鼓的小丫頭對視幾秒,被純真的樣子逗笑,唇角勾起來,額前黑色的碎發輕輕顫動。
溪溪越看越氣,小胖腳踢踢男人,聲音更大:“笑什麽嘛!都怪你,明天老師該罵我了。”
鍾珂站在一邊,亦忍不住捂嘴笑出聲。
程北堯很快感受到了許知非投過來的目光,笑意收起來,與她對視,表情消弭下去。
鍾珂與溪溪一起看過來,歡聲笑語消失。
一秒的寂靜。
許知非意識到尷尬,眼看唐展秋要再從廚房出來,有點局促的輕聲道:“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