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狼藏起反犬旁 像從了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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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人人敬畏的高樓頂層裏,男人渾身緊繃,望著他愛了多年的妻子,沉重的心情厚積薄發,“我以為我做的事情你都能感受到的,結婚以來,我把你捧在手心裏,生怕摔了碰了,凡事都挑最好的,對你的任何事都小心翼翼,怕你生氣怕你失望,你怎麽、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對我?”
程北堯親眼看見了許知非脖頸處深色的吻痕,許知非也親眼看見程北堯的眼眶紅了。
“你的名聲,你父母的名聲,還有我們程家的名聲,你都不要了嗎朵朵!”
許知非因為失力整個人跪在地上,她仰頭將淚水往回咽,有人要毀了她。
……
哭也哭了,痛也痛了,這件事無論如何也是要處理的。
而且對於by而言,這件事不能拖。
這是三月二十一日,程北堯三十一歲的第一天。下午兩點,by召開記者發布會,程北堯帶著許知非親自出來回應輿論。
他一向鎮定自若,盡管心裏已經破碎成渣,也沒人會知道,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流過淚。
記者出示了網上流傳的沸沸揚揚的許知非和一個沒有露麵的男人打了馬賽克的luo.照,質問的聲音不絕於耳。
程北堯握緊許知非的手,臉上的表情夾雜憤怒,“我和我的妻子相識七年有餘,感情甚篤,她絕不可能出軌,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真的與人有染,又怎麽可能將照片流傳出來,不管是誰栽贓嫁禍,這筆賬我程北堯追究定了。”
怎麽可能不追究呢。現在擺在許知非麵前的,是如山倒的滾滾罵名。那些看熱鬧的圍觀群眾談論的是她的身體是她不知廉恥的出軌,談論程北堯的則是各種惡意的揣測。
日光底下無新事,都在講豪門事多,但都在地底下悄悄進行,像許知非這樣鬧得人盡皆知的,幾乎是頭一個。
許知非麵對諸多攝像頭,看著閃光燈不停拍著自己,幾乎能想到現在網上各種渠道上傳播的是什麽,她不可以倒下,可她被男人緊緊握著的手,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溫度。
媒體的矛頭指向許知非,要她這個當事人給出一個交代。
許知非反手緊緊握住男人的,嘴角的笑雖然牽強好歹上鏡,“警方已經介入,查出來事情真相之後我不介意將它公諸於眾,我許知非……”她頓了頓,本想說問心無愧,這個詞卻始終也說不出口,“將會對事情的謀劃者,給予重創。”
程北堯沒有看她,麵對鏡頭眼裏能射出利劍來。“我在這裏勸誡諸位,包括現在正在觀看直播的網友,請立刻停止傳播並刪除我太太的床.照,如若繼續傳播,我將會強製性消除影響。”
擲地有聲,很強硬的回應。
也有少數人在講程北堯對許知非真是不離不棄。
卻沒人看見,在發布會結束後,程北堯立刻鬆開了許知非的手,囑咐王澤:“送到澄園。”
許知非目眥俱裂,她在男人身上看到了絕然的失望,知道的啊,程北堯不是不相信她,是無論是不是被陷害,她與別人有過關係,甚至身體還被許許多多的人看見,作為一個男人,實在無法接受。
原本想求程北堯去救沈浪的念頭被她打消了,這個境況,程北堯一定會弄死沈浪的。
她沒有上王澤的車,“你讓我自己走走。”
王澤僵硬,咬牙切齒的喊出一句太太:“這個時候您不要再惹事了。”
許知非的臉蒼白到透明,她扯扯嘴角:“我在惹事嗎?”
明明已經是暮春了,天氣怎麽還是這麽冷啊。
許知非最終還是堅持自己走一會兒,王澤無奈,隻好開車跟在她身後。
許知非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帶著帽子口罩出行,會是因為這個。
她問路人借了一部手機,撥出去了林誌的電話,林誌想必也已經看到了這些新聞,聽到她沙啞的聲音驚愕不已:“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知非低頭:“我身邊現在沒有別人可以幫我了,我給你一個地址,你幫我通知沈致遠,讓他去這個地方找沈浪。”
“你……”
“掛斷之後把通訊記錄清除。林誌你幫幫我,今後我欠你一個人情。”她疲憊極了。
回應她的,是言辭誠懇的答應。
她清除通話記錄後將手機歸還,往前走了一段,王澤驅車跟上又停下,問那個借給許知非手機的路人,“請您將手機借給我一下好嗎?”
……
許知非的身後是一家手機店,她站在原地,聽到裏麵傳出來歌聲。
…我不想辜負一次又一次的信任,或把我比作不能自控的小人。
…這世界太嘈雜,周邊都是假話。
…愛要試探幾個回合才可以,不需要聲嘶力竭的證明清白。
…你的遠離特別的安靜。
…我承認世界對我有點誘惑啊,失去資格怎麽說放得下。
……
王澤過來了,最後許知非到底還是被送回了澄園。
不像最開始來的時候感受到的隻有靜謐,現在進來許知非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和空無一人的可怕。
人間三月,澄園外的院子裏,冬天時她和程北堯一同在這裏栽下的桃花樹如今已經開滿了粉色的花,有蝴蝶在圍繞,許知非站在其中,第一次明白了崔護詩裏的意思。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許知非是有理智的,深夜裏,她坐在澄園的台階前,借簷下燈光望著成排的桃花樹,麵無表情在心裏將每一個有嫌疑的人排除,周宸然先前因為打聽周傾識的情況聯係過她的。
不再像之前那樣針鋒相對了,語態放低,也談過傅薔薇,她應該知道現在很多人在追查她的線索,躲在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也不排除悄悄回了x市,畢竟最危險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許知非會意,她讓沈浪去查了……
強製性的理智依然讓她腦子很亂,在這之前她在浴室洗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澡,拚命要將自己洗幹淨,她自己看到身上的吻痕都覺得不忍直視,腦子裏一遍遍在重複程北堯鬆開自己的手的那一幕。
程北堯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沒收了一切她可以和外界聯係的東西,他把她關在這裏,拒絕她
麵對外界……她給他丟臉了。
又想到種下這些桃花樹的時候是在跨年夜之後,那時候她被黃毛張辰試圖玷汙,他出手救她,全是心疼……這次,意義不一樣了。
還不知道沈浪怎麽樣了……
連續三天,許知非被關在澄園整整三天,除了給她做飯的阿姨會定時過來,沒有任何人來到澄園。她幾乎四麵楚歌,樂暮成周傾識等人無法幫她,她不敢相信任何人,這種未知的下場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三月二十四日的中午,許知非鼓足勇氣趁阿姨過來做飯的空隙偷偷溜了出去。
她想再問路人借電話詢問沈浪的情況,可當她帶著口罩進入超市,突兀的就聽見有人在談論,“哎,程北堯老婆出軌的床.照你還有嗎?我看網上都查不到了。”
“誰會願意自己老婆被別人看啊,更何況是程北堯。”猥瑣的男人嘿嘿一笑,“不過我早就保存了,我給你發啊哈哈哈哈。”
“嘖,看著挺清純,活脫脫一個蕩婦。”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許知非整個人僵在超市入口處,那兩人察覺到抬頭看她一眼沒認出來,很快結完賬離開了。
超市服務員詫異:“小姐?您要買什麽呢?”
他們都是這樣議論她的嗎?許知非的心像是泡在酸醋裏壓扁了揉碎了,痛的喘不過氣,她的聲音很小,細聽能聽出哽咽。“對不起,打擾了。”
跑離。
她奮力往回跑,她要跑回澄園,那個密閉的空間裏,她要將自己鎖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狼狽和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