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越演到重場戲越哭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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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同一時間同一地點,s市下了雨,許知非隻身一人在這裏將自己的孩子埋葬送走,一度麵臨崩潰邊緣,她空洞的思量了很久,最終主動聯係沈浪。
他在那邊說:“想通了?”
她麵無表情:“也許我就應該回到那個肮髒的世界去。”
在三年刑滿出獄遠離x市時,是沈浪和周傾識一起幫忙掩護,才讓她躲過程北堯的視線監控。這是沈浪在高考畢業出國多年後,與許知非的異日重逢,他在光線裏沉著嘴角,勃然大怒,“我認識的那個明媚的女孩子呢,這麽些年,你的傲氣哪裏去了?”
他如今同樣的事業有成,勢力龐大,身邊要什麽都有,情緒不動聲色,在再見到自己曾心動過的女孩如此落魄時,心疼泛濫成災。
他們開始聯手,在沈浪幫助下,許知非進入沈氏借這個空殼一步步安排,重新回到程北堯身邊。他們其實在賭,賭程北堯對她有餘情,一開始許知非本以為會很艱難,不料這個男人一天比一天溫情,溫情到讓人覺得不真切。
賭對了,許知非卻不安穩起來。
七月份到今年二月份,半年多的時間,不算長,但進度要比想象中的來得快。因為程北堯對許知非根本不設防,裝滿機密的書房隨便出入,連他的私人電腦都能借她擺弄,加上他親自替她鋪路,給她機會發展,又慷慨贈予大額可盈利的產業。
一擲千金,眼都不眨。
這期間,許知非利用機會入股了沈浪的ch,並成為它第二大股東。她是神秘股東,公司裏,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一切都要謝謝沈浪信任。
為什麽說沈浪對她有特別的意義呢?因為程北堯隻會占有她摧毀她,而沈浪才是那個,傾其所有讓她重生的人。
半年多,有很多超出掌控的事情,原先許知非壓根沒想過結婚的,沒想到程北堯會那樣決絕將她帶到民政局。後來被他帶回程家,認識了一係列程家的人。再譬如沈氏被收購,那段時間的意外不是人為,卻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丟了一個沈氏,打入by內部,爾後獲得了慕北。
還有……沒想到溫敘會在異國他鄉喪生,沒想到傅薔薇會嫁給周宸然,沒想到溪溪會被綁架,自己床照曝光……大事小事,日常大愛,通通在某一個關頭不受控製的出了意外橫生枝節。
“你不知道傅薔薇和莊晏壞了我多少大事,也許我應該慶幸,她們喜歡你,也都討厭我,所以不惜代價的阻撓我的路,讓你遲遲不知道你虧欠了我多少。”
“如果不是顧餘渺橫空出世跟我要錢,慕北說不定會早點成立,今天也會早點到來。你覺得痛嗎?我以慕北的名字成立公司,用他崛起,用他吞噬你的by,嗬……”
許知非不是無知無覺的女人,她知道關於感情,程北堯是愛自己的。
於是基於這個底線,她親手往他心裏開槍,一如當初他對自己那樣。
一報還一報,這句話用到這個地方才對。
半年多來,太多的情緒和細節改變了他們計劃中的路線,於是終於在漫長的過渡後站出來,揭開一切麵紗,及時止損,如儈子手終於落下他的刀。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許知非在墓碑前慢慢踱步,言辭激烈的訴說著連日來的一切,風呼呼的刮著,將樹林搖曳成支離破碎的模樣,誰的心,在此時萬劫不複。
好像一段分水嶺,我們旁觀著,看他們的風花雪月在這一刻徹底化為泡影,越走越遠,仿若再沒有重合的可能。
許知非腳步頓停,她怔怔望著某一處,聲線微抖,“程北堯,慕慕才五歲。”
男人疲憊的闔上眼睛,世事弄人,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漫山遍野的風聲是他心中哀嚎的絕望。
許知非移開目光:“對不起有用的話,我也不至於在這半年裏被思念折磨的精疲力竭,我每一次和你接觸,總覺得恍惚,為什麽有些人在地獄苟延殘喘,有些人卻能若無其事?”
“床照事件我不稀罕你的原諒,慕慕的死,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程北堯啊程北堯,你這三十二年來,自詡聰明狡詐,在妻子和孩子這裏摔得慘烈,僅剩的良知折磨你了嗎?
仿佛一記重拳砸到腦子,程北堯隻覺得窒息,很久以後緩過來,才發現是自己忘了呼吸,許知非提及慕慕,加上她一直以來的謀劃設計,將他心裏僅剩的柔軟地方撕成碎片。
其實有些事情他有預感,查出來的一些東西也全指向許知非,可他本以為她是因為孩子死了才這樣,還天真的想等某一個時機告訴她,孩子沒死,溪溪就是她的女兒……可她現在卻反過來告訴他,他們有一個兒子,他如天使般在世間生活了五年……
染著血的手撫摸著墓碑上已經有些陳舊的照片,這個眉眼和他如出一轍的男孩,是他和許知非的親生骨血……可,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到離開世界的最後一天,他們父子倆都沒有見過……一麵也沒有……
在得知許知非吃避孕藥的時候,他是什麽反應呢?猩紅著眼,對她大發脾氣。在得知她有可能綁架了溪溪之後他是什麽反應?同樣是不管確認與否,就將她關到南橋,讓她差點自殺。在得知她不孕的時候……
往日種種,程北堯不敢回想了,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混蛋,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該做的事,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傷她負她,她怎麽還敢給自己生孩子!她一心一意待他,得到的下場卻是孩子死去,名聲盡失。
沒錯,他應該買單,他應該負責,判處終身孤寂。
許知非則慢慢收緊手,壓抑在心裏深處的秘密的說出口,目光卻依然茫然,大風掀起了她的長發。
越演到重場戲越哭不出了。
……
2017年4月7日,許知非在s市的機場被記者堵住,她戴著墨鏡,麵無表情氣場強大,記者舉著長槍短炮,問她與程北堯現如今相處的怎麽樣,為什麽來參加一個會議都沒有合體現身過。
許知非摘下眼鏡,直接冷聲質問:“你是哪家媒體的記者?”
眾人一愣。
莫零等人連忙攔開他們讓出一條路,讓許知非離開。“請讓一讓……各位自重。”
在飛機起飛前,莫零握著電腦的鼠標,有點猶豫,“許總,真的要發嗎?”
“莫零,我以後不想聽到你的任何質疑語氣。”
莫零抿抿唇角,最終點下那個發送鍵。
網絡上立刻出現一則從“再等一分鍾”的賬號發表出來的一條長微博。
上麵詳細說明了慕北和by之間脫離關係,是獨立的個人企業,很多專業術語,看得大家一頭霧水,直到看到最後一句話:至此,我和程北堯先生的婚姻走到盡頭,離婚手續正在辦理,諸位知悉。
冷冰冰的聲明,不攜帶任何的感情,炸開了鍋。
這個女人太具神奇色彩,消息一發,源源不斷的群眾湧進微博,軟件一度陷入癱瘓。
無從了解大眾是什麽情況,空姐優雅的踱步過來,請大家關閉所有電子設備。
2017年4月8日,唐展秋將已經歸來關在房間裏閉門不出的男人拎起來,“北堯?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麽?”
借酒裝瘋,滿屋子的酒味,男人長了青色的胡茬,看上去無比頹廢,直到唐展秋抱緊他,程北堯才像活過來一些似的,緊緊抱著母親,一向冷硬強勢的男人,忽然大哭起來。
三十二年的人生路,程北堯何時這樣悲慟、不顧及形象的大哭過?連他父親逝世時也沒有的。
人前的模樣,向來冷靜,克製。
此時他卻覺得,好冷啊,冷到骨子裏,整個人都在發顫。
唐展秋嚇了一跳,也慌了,“北堯……”
“我做錯了,我原來做錯了這麽大的事,我什麽都不要了,我隻要回到過去……”
唐展秋聽得不明就裏,心裏卻也因為兒子的哭聲難受到極致,她拍著他的背,察覺出了無盡的恐懼和痛苦。
2017年4月9日,是周一,ch將二級市場攪得一團亂,比程北堯當年的做法來的還要偏激令人憤怒。
不一樣的是,by當時針對的是所有為敵的企業,如今ch隻針對by。讓人無法不往個人恩怨上猜測。
許多人說,如今的程北堯,妻子離散,集團不穩,怕是要涼,令人唏噓。就這各種各樣的猜測,讓by飽受質疑。
2017年4月10日,by群龍無首,程北堯再次消失,開始陷入股災市值嚴重縮水,麵臨資金鏈斷層的危機。
程北堯這兩年,投資的產業公司超過187家,其中包括各大上市公司,其收益更是可觀,令人費解,為什麽還會出現資金鏈斷層的情況。
炎教授這幾天日夜查看by的賬目,看到上麵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各項數據,心涼了半截。深深歎氣深深心痛,美人計啊……
這個問題該去問許知非。
那麽多的資產,數不清的零,她是如何有條不紊的,不讓人察覺的,一點一點,轉移出去。
桃花開盡時,夏天快來了,外頭烈日灼心,怎麽還覺得寒涼的可怕。
與此同時在醫院裏,周傾識的身體好了大半,周宸然一直在守著她,電視上看到這個新聞,聯係不到許知非的周傾識終於忍不住主動跟男人講話。
“……這代表著什麽?”
兄弟沒有隔夜仇,周宸然得知by困境,臉色不好看。瞥她一眼:“代表目前ch完全有可能離開收購by,反收購也沒用,而程北堯……”
很可能會破產。
周傾識正在吃蘋果,聞言不小心咬到了舌頭,疼的眼淚差點下來,半晌,卻突然笑了。
許知非好歹沒有心軟,她和沈浪一起下手了。
狠狠咬下一口果肉,“真他媽活該。”
在某家國有銀行裏,沈亦接連撥通程北堯的電話,永遠是打不通的狀態,心急如焚。
10日下午,終於打通電話,“程北堯你很有自信啊!?”
沉默了三秒,男人的聲音沙啞到難聽,他隻說一句:“原先計劃取消,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喂?什麽?你什麽意思?喂??”
沈亦淩亂了,多年工作讓他敏感,想到什麽,不寒而栗。
取消狙擊ch的計劃,他還想怎樣,任人宰割?
許知非這兩天一直在慕北等待一張法院傳單,罪名是婚內轉移財產。
沒有等到,等到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是她寄給程北堯的那份,最底下在她的簽名旁邊,是他的親筆落款。
非常意外,這代表,程北堯同意了她寫在離婚協議書上的所有訴求,包括by百分之四十股權。
許知非一字一句認真的瀏覽了一遍,這一幕落在送來的王澤眼裏,難過極了。
他別過頭,“太……許小姐,自婚後,我們程先生對您不薄。”
她怎麽能、怎麽能這麽狠!
平和狀態下的程北堯,在以往隻是溫淡而已,在許知非回來以後,溫淡演變成了溫情。整個人都像是重新活了過來,讓人覺得這樣的他才是真實的。
每每帶王澤出差,需要離開x市,他對南橋的叮囑就格外多,要他們一定要好好照顧許知非,仿佛她還是個孩子。在外偶然看到什麽小玩意,隻是看著,那眼神就會讓人了然,他一定是想到許知非了。對她喜歡的花草也有研究,閑時手邊全是關於花草的這類書。澄園也是專門留出來的,他說這是他和朵朵的二人世界。
許知非的床照曝光那段時間,程北堯幾天不眠,王澤一度無法理解為什麽許知非如此過分,他還能原諒。
“我沒有談過戀愛,我不懂。”
那時程北堯累及,牽強一笑,沒有正麵回答,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道:“你不知道朵朵以前有多有趣。戀愛還是要談的,以後你談戀愛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找我。”
也不知道許知非有沒有在聽,王澤隻看到她依然麵無表情的在看那份離婚協議書,氣到極致,什麽也不說了,直接轉身離開。“蛇蠍心腸。”
他卻不知,許知非看著離婚協議上的黑字,目光一度陷入迷離狀態,腦子是一片空白的。
她在程北堯身上賭了兩次。
第一次賭他對自己尚有餘情。
第二次賭他會為了補償,給她所有一切。
放過ch,拱手讓出by,不起訴她,依然保護她。
你敢信?買定離手,居然雙雙賭贏。
許知非一言不發,她輕輕放下那份離婚協議,轉過座椅,麵對落地窗外的燦爛千陽,陷入一陣一陣的不真切。
沒人知道,她原想賭第三次的,賭他……算了不提了。
薄唇在日光下輕啟,無聲又麻木的念陳玄佑《離魂記》中的一句話。
“君厚意如此,寢食相感,今將奪我此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