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入朕後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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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恒的手指很好看,她很早便知道。那時候他們一同在太學,她便總是趴在桌上直勾勾的盯著他看,若他在看書便盯著他的臉,若他在寫字那一定是盯著他的手。那時無歡總是望著自己的手哀歎自己好歹是個女孩子,怎的手還沒有齊恒一個男子的手好看,這讓她惆悵了許久,甚至還特意跑回家去問過爹爹和娘親怎樣才能讓自己的手變得好看。
那時候爹爹總是將她一把抱起來,刮一下她的小鼻頭笑道:“鈴鐺還小,小手自然要肉肉的才可愛,等鈴鐺長大啦,手自然就會變得好看。”
她那時不解,偏著頭又問:“等長大了,手就會變得和爹爹的手,和娘親的手一樣好看嗎?”
顧羨之被她的話逗樂了,笑道:“那當然,我的鈴鐺最好看了,等你長大了,不光手和爹爹娘親的一樣好看,便是樣貌,也定是世間難尋呢。”
爹爹說的果然沒錯,她長大了,手也變得和齊恒的手一樣修長白皙,即便挑剔如自己,也覺得自己這雙手才是身上最好看的。不過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她早已不是養尊處優的大xiǎo jiě,手也不複從前的嫩滑。由於經常幹活,掌心和指腹都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繭。
齊恒自然也能感受到她指腹上的粗糙感,笑道:“聽說當年顧家大xiǎo jiě為了讓自己的手變得白嫩,每日都是用玫瑰露和牛乳來洗手,現在看來,還真是糟蹋了那些好東西呢。”
他話中的譏諷,無歡聽得一清二楚不覺手上一顫,卻也不說話。
齊恒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但卻沒能如願看到她失態,無歡的表情始終淡淡的,低著頭,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她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齊恒突然有些心生煩悶,反手鉗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將她的下巴抬起,逼得她與自己直視:“葉無歡,朕突然很好奇,究竟什麽事什麽人能入了你的眼?”
“奴婢不知皇上此言何意。”無歡淡淡的答道,仍舊沒表情。
“不知?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你一向聰明,這些簡單的問題,你又怎麽可能會不知呢?”
下巴上的力度突然加重,無歡微微蹙眉,卻並未吭聲,隻是淡淡的盯著齊恒,那樣疏離的眼神,和那張平淡無奇的臉,都讓齊恒愈發煩悶。
“你可知,方才齊商來過了。”齊恒頓了頓,見無歡依舊沒什麽反應,這才補充道,“他求朕將你賜給他。怎麽樣,你可滿意了?”
無歡心中咯噔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的反應齊恒看在眼裏,冷笑道:“怎麽,聽說齊商親自來求朕賜婚,歡喜得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齊恒言語中的嘲諷之意格外明顯,無歡的心慢慢的沉下去,說不出什麽滋味,隨即淡淡的開口反問道:“那皇上可是同意了?”
“怎麽?迫不及待了?”齊恒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那看來皇上是沒答應了,皇上向來分得清孰輕孰重,定然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既然如此,那結果都不可能會改變,奴婢又怎麽會寄希望於這些根本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上麵呢?”
齊恒盯著她看了片刻,才慢慢鬆開她,複又斜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開口道:“那你說說看,你如何知道朕一定不會答應?”
“齊世子是何等身份,他的婚姻大事自然不能兒戲,既要考慮到當下朝局,又要顧及到各方勢力的平衡。再者,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世子是與奴婢可謂雲泥之別,又豈是奴婢可以肖想的?”
聽著她這樣淡然的自嘲自己的身份,齊恒心緒竟是有些不大平靜,修長的手指攀上了無歡的臉頰,輕輕的摩挲著:“你自小便聰明,不想經曆了這麽多後,竟是將世事看的如此透徹。你這般聰明才智,放在太醫院實在是可惜了,不若入朕後宮,替朕清掃後院如何?”
他的話像是脫韁的野馬直接胡亂的衝撞進無歡的心裏,那扇早已被緊閉的心門竟有了一絲裂縫,一片黑暗中,有一道光斜斜的照進來,不過一瞬間,又被無邊的黑暗淹沒。
無歡勾了勾嘴角,笑道:“皇上何時學會講笑話了?”
“怎麽,你不願?”
無歡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一般,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皇上,依著奴婢的身份,便是想進恭親王府都沒可能,更遑論後宮?再者,奴婢記性一向很好的,當初你可是尤其討厭我的,恨不得世上沒有我這個人,不是嗎?”
無歡笑得如同三月春風一般,眉眼彎彎像一汪湖水,清亮得驚人。齊恒努力想從她的眼中找出些別的情緒,可終究無功而返。
齊恒心煩意亂的收回了手,皺眉:“行了,你下去吧。”
“皇上身子並無大礙,隻是有些肝火旺盛,神思不屬,好生調理一下就行了。”無歡說著,不緊不慢的將脈枕收進藥匣,站起來。無奈跪了太久,腳下一軟,差點撲到在地。
“小心!”齊恒眼疾手快將她扶住,無歡微微蹙眉,掙開了他的手,福了福身,“多謝皇上,奴婢無礙。”然後背起藥匣一瘸一拐的慢慢往門口挪去。
待走到門口時,手剛扶shàng mén栓,卻突然停住,緩緩開口道:“誠然當年我為了讓手變得好看白嫩試過不少法子,玫瑰露、白玉膏、甚至牛乳……不過,是因為你曾讚過宋子衿有一雙玉手,我以為,你喜歡手好看的女子……”說著,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齊恒淺褐色的鳳眸中似是有什麽情緒幾欲破土而出,可終究還是被他強行壓下,像極了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麵,詭異的平靜。
無歡離開後不久,宮裏便有小道消息慢慢傳開——皇上在這青天白日裏關著承乾宮的門與一名太醫院的醫女獨處了好一陣,且似是寵幸了那名醫女,她離開承乾宮時眼圈紅紅的,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不說,甚至下顎骨的地方似是還有一枚紅印……
流言不脛而走,竟是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當連翹神秘兮兮的將這個八卦給無歡講了後,後者愣了好一陣隨即哭笑不得,後宮中的人當真是閑的沒事幹了天天就光顧著造謠生事了嗎?這沒有的事都能被平白無故的編得跟真的似的,當真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
“歡歡,你說,咱們太醫院誰這麽好運竟能被皇上寵幸?”連翹眼中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燒,無歡滿頭黑線,沒搭理她,她便自顧自的開始自言自語,“咱們太醫院的女子雖然不少,但是醫女卻也隻有這麽幾十個,要說長得好看的,哎呀!莫不是池晚姐姐?池晚姐姐隨王院正去過承乾宮,難不成……”
得,越說越起勁了。
“誒,歡歡這是什麽?”連翹突然發現了梳妝台上一隻精巧的玉盒,不由得好奇的拿起來瞧了瞧。
無歡看過去,嘴角抽了抽,走過去奪過:“沒什麽。”然後放進自己寬袖的暗袋中。
“咦,不對勁啊不對勁,一定有什麽貓膩!你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的,我瞧著就不對勁,老實交代,有什麽事瞞著我?”連翹倒是不準備放過她,拉著她非要說個明白,無歡嬉笑著和她打哈哈,愣是一個字不說,趁著撓連翹癢癢她慌忙躲開的空檔飛快跑開。
連翹這丫頭的腦回路不知道是怎麽長的,一向沒個準頭的,不管什麽事都一定要弄個明白,再被她逮住想來是跑不掉的。
平日裏,無歡能去的地方也就兩個,太醫院、醫女所。
想著前陣子的那本《百草藥集注》還沒抄完,便跑到書齋去抄書。
最近不知為何,總有些心緒不寧,一部分原因是她又開始失眠,每天都睡不大好,還有一部分是隱隱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可到底是什麽卻始終不得而知。於是就這麽整日處在在這莫名的惶恐和慌張中惶惶不可終日。
隻抄書抄了一會,無歡便停筆,許是心裏有事,字寫的當真不忍直視,雖然不至於醜到不能看,但下筆不穩實在有礙觀瞻,於是幹脆停筆讓自己冷靜一下。
伸手將寬袖暗袋中的玉盒掏出來隨意的把玩著,昨日自己從承乾宮出來剛回到醫女所,元寶公公後腳就來了,說是皇上吩咐將這“玫瑰膏”給她。無歡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拒絕,元寶已經溜得沒了人影。
無歡當真哭笑不得,這元寶公公看上去胖胖的走路都費勁的樣子,怎的動作還如此迅速?
齊恒賞的這東西一看便知並非凡品,光是裝玫瑰膏的玉盒便是上品,裏麵的香膏也是細膩柔滑,想來能用得起這樣上等的玫瑰膏的,也隻能是這皇宮中的主子了。齊恒將這東西賞給她究竟是何用意,無歡已經不想花時間去猜,隻是默默的攤開雙手,看了看掌心的薄繭,一隻手將那玉盒拿在手中反複摩挲著,然有些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