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魯直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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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托這人的福,弦歌幾人終於名正言順的進了越州城,在林家住下。



    後來多虧瑞月強大的八卦能力,弦歌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冤大頭,哦不,是中年男子姓林,名繁。據說是家裏人希望到他這一輩能讓林家這一根獨苗多多開枝散葉好讓林家的後世子孫枝繁葉茂。林家乃是越州數一數二的富商,家裏九代單傳,雖然老一輩的人對他寄予厚望但他這已經四十了,除了正室夫人,還有十個侍妾,這麽多年來竟是一無所出,這讓林老夫人格外著急上火。前幾個月他又納了第十一房小妾,終於在兩個月前,小妾竟然查出有喜了!



    這可是林家天大的好事,所以闔府上下都小心謹慎的伺候著,生怕這林家的長孫出個什麽岔子。誰成想半個月前小妾竟然突然昏迷不醒,接連出現林繁口中所述的症狀。所以才著急上火的四處求醫,甚至四下打聽南門逸的下落。



    弦歌在驚歎之餘,冷笑:“想來這著急上火並非為了那小妾,而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吧。若非她那個肚子,林家人怎麽可能會將她的命放在心上?”



    “可不是。”瑞月表示同意,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碎碎念:“我看啊,這個林老爺這麽多年都沒有子嗣,想來不是他夫人的問題,你說一個生不出孩子,不至於各個都生不出來吧。要真是這樣,那你說那林老爺是有多背啊?依我看,保不準那小妾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誰知道呢。”弦歌對此事並不關心,隻是一笑了之,然後出門去找爹留下的那個地址。



    越州並不小,弦歌找到那地方頗費了些時辰。因為她畢竟是生麵孔,若是大搖大擺的在城裏問路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了,所以她都是自己瞎撞,偶爾借著買東西隨口問問大概方向。



    不過索性她人品還是不錯,竟然找到了。



    那房子在一個不起眼的街角,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門是關著的,弦歌敲了好一陣子的門都無人應答。她正失望準備離開時,不想裏麵隱隱傳來動門栓的聲音,隨即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小縫。



    弦歌心中一喜,忙開口道:“您好,請問您是這宅子的主人嗎?”



    “什麽事?”裏麵傳來低沉粗嘎的聲音,怎麽聽怎麽覺得鬼氣森森的。



    因為隔著門縫,弦歌實在是看不到那人的全貌,但他露出來的一隻眼睛卻是閃著寒光,看得弦歌渾身發毛。弦歌勉強壓下心中的忐忑,說道:“家父留了封信,讓我到這裏來。”弦歌說的一點底氣都沒有,爹爹並沒告訴自己來找誰,萬一對方不相信自己怎麽辦?



    “你父親?”裏麵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你找錯地方了。”那人聲音很冷,沒有一點溫度,說著就要鎖門。



    但弦歌卻是眼疾手快的將腳踩在門縫處,手上也用力將們抵住,笑道:“閣下可是懷疑我的身份?若當真如此,你可以先看看這個,或許你就相信了。”弦歌說著,扯出脖子上戴著的那枚長命鎖。



    原本那人本是不耐煩的,可是在看清她手裏的東西時頓時驚呆了,隨即將門大打開,一臉不可思議的接過她手裏的長命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翻來覆去看了個遍。



    弦歌這才看清那人的模樣,濃眉粗髯,眼皮有些浮腫,看上去像是幾天沒睡過覺似的,但他眼中卻在閃著興奮的光。他的胡子也有些髒兮兮的,幾乎將他的嘴都遮住,唇下的胡子上還沾著兩粒米。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撲撲的,不知道是本來就是這樣的顏色還是穿太久髒了沒洗,不過萬幸的是他身上倒是沒什麽奇怪的味道。



    見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甚至雙手都在顫抖,弦歌不禁暗想此人莫不是父親以前的故人?



    就在弦歌疑惑的時候,那人卻是突然抬起頭,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慢慢的,眼中竟是蓄滿了淚。那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竟是xiǎo jiě,我有眼無珠方才竟然沒有認出xiǎo jiě,當真是老天垂簾讓xiǎo jiě幸免於難啊。”那哭得聲淚俱下,竟是讓弦歌也有些動容。 



    “你,你起來。”弦歌伸手去拉他,堂堂七尺男兒,五大三粗的,在她一個女子麵前跪下哭成這樣,讓弦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是,是。”那男子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站起來將弦歌的長命鎖雙手奉上,隨即破涕為笑:“xiǎo jiě莫怪,我隻是不大敢隨便認人,當年都說xiǎo jiě你……不過這長命鎖定是不會騙人的。”



    “你是當年顧府的人?”弦歌問道,因為這長命鎖其實算得上是顧家xiǎo jiě的象征,畢竟這東西她自小便戴著,隻是後來她為了許願才將它埋進地裏,所以顧府上下的人都是認得這東西的。



    “也算不上,隻不過您這長命鎖是我親手打的。”



    “你?”弦歌有些驚訝了,竟有如此淵源?



    “是。”那人嘿嘿一笑,忙將弦歌往屋裏請,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拿瓜果點心,弦歌百般推脫不掉,好容易那人落座方才娓娓道來。



    此人名叫魯直,是一個鐵匠,當年他快餓死的時候,是顧羨之賞了他一錠元寶,他這才撿回一條命。那時候因為葉霓裳親剛剛懷上她,所以顧羨之心情大好,同時也想著為未出生的孩兒積點福,所以捐錢修廟造路鋪橋,偶爾給窮人施舍些銀子,這些也是常有的事。雖然顧羨之惡名在外,但是卻不能改變他的確也做了些善事的事實。



    救這個魯直,原本是無意之舉,顧羨之本轉眼便忘了,可是魯直卻記在了心裏。後來他成了鐵匠,有了自己的鋪子,逢年過節便會送點自己親手打的好東西往顧府,但要麽就是被拒之門外,要麽直接被門房私吞了。顧羨之也一直不知道此事,直到弦歌滿月的時候,魯直滿心歡喜的為顧家大xiǎo jiě打了一枚長命鎖送到顧府,不出意料的又被攔下來。門房一陣彎酸說的話格外難聽,將魯直打了出去。



    不想剛好被受邀前來顧府吃滿月酒的薛老撞見,薛老見此人可憐,又聽說了他的來意,於是將他帶進了顧府,他這才見到了顧羨之。



    魯直跪在地上,結結巴巴的將來意說了,顧羨之卻未置一詞。倒是葉霓裳笑道:“難得這位壯士有心了,這長命鎖我瞧著實在是精巧,這便替小女收下了,多謝。”



    聽顧夫人說將其收下,魯直感動的都快哭了。



    見夫人都答應了,顧羨之也沒有說什麽,葉霓裳將那長命鎖把玩了一陣,突然開口:“能否勞煩壯士在這長命鎖上刻上小女的名字?”魯直一愣,忙不迭的點頭。



    雖然有了這層機緣,若是放在其他人,想必會順杆往上爬,不光可以打著顧相的名號將自己的鐵匠鋪做大,還能將以前欺負過自己的人狠狠的踩在腳下。不過魯直卻並沒有這樣做,自從他將那長命鎖重新做好送去顧府後,便搬了家,沒再留在汴京。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恩人覺得自己是為了巴結他這才如此大獻殷勤。



    雖然魯直人不在汴京了,但是每到年末,總會托人往顧府送上一件自己親手打的金銀器。



    原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不想一日顧羨之竟是主動找上他,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幫忙守著那宅子,說若是以後時機到了,自己的女兒會親自來找他的。他當時不明其意,隻是覺得恩公吩咐的事情是一定不能拒絕的,於是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好生守著那宅子。得到魯直的保證,顧羨之便離開了。沒過多久,魯直便聽人說顧相謀逆被滿門抄斬。



    魯直當時始終沒想明白,顧相怎麽會謀逆?後來他也悄悄回汴京打聽過,也知道顧家的人都死了,難過了好一陣。



    雖然顧家的人都死了,可魯直卻始終守著這宅子,再也沒離開過。甚至每逢寒食清明,他還會為顧相一家燒些紙錢。



    如今長命鎖在眼前,顧家大xiǎo jiě還活著,魯直竟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弦歌看著魯直憨厚的臉,忍不住歎了口氣,父親果然籌謀深遠,當時顧家那中情況下,很多東西無論托付給誰都一定會被查出來,但凡和顧家沾親帶故的都沒什麽好下場,可這個魯直不同,他是外人,與顧家來往也並不密切,誰又能想到父親會將重要之物托付給一個不相幹的外人?



    想到這裏,弦歌倒是愈發覺得佛家所說的因果輪回卻是有道理,種什麽因,必然得什麽果。那幾日聽歸元寺的住持方丈講經也講到“佛說三世因果,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現在想想,當真是真理。



    於是弦歌忍不住在想,自己今生經曆的這些,究竟是為了償還前世種下的果,還是在為來世種下該種的因?



    弦歌將這宅子裏裏外外看了個遍,魯直見她眉頭緊鎖,忍不住開口問道:“xiǎo jiě可是在找什麽?”



    “嗯……你在這裏住了這麽久,可有發現有什麽密室之類的地方?”弦歌也並不隱瞞,直接問了出來。



    “這個?”魯直想了想,麵上一喜,“xiǎo jiě您跟我來。”



    魯直將她帶到柴房,將柴都一一搬開,然後用腳在地上蹭了蹭,露出一塊木板:“xiǎo jiě說的可是這個?”



    弦歌走上前一看,那木板上有枚鎖眼,當即大喜,“沒錯!”說著從懷中摸出那把鑰匙,輕而易舉的就打開了,露出一個地下室看來爹爹留下的果然是這個!



    那地下室畢竟這麽多年沒打開過了,裏麵泛著黴味,弦歌在上麵待了好一陣子,稍微讓裏麵通通風,這才接過魯直手中的燭台,慢慢的從木梯爬下去。魯直其實也想跟著,但是瞧xiǎo jiě小心的樣子想來那裏麵的東西怕是顧相留下的東西,自己一個外人也不好知道太多,所以便在外麵趴著,小心謹慎的盯著下麵,時不時的喊兩聲,生怕她出了什麽意外。



    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弦歌才舉著燭台爬上來,而她臉上,盡是寒意。弦歌叮囑了魯直一番,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