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再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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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林府已經很晚了,瑞月又是嘰嘰喳喳的圍著她問這問那,弦歌都很好的糊弄過去了。其實並非弦歌防著瑞月,而是這丫頭心思單純,知道的越少對她來說反倒越好,倒是南門逸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盯著她,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那林老爺家的小妾被人下了毒,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不過既然有南門逸在那是肯定沒什麽問題的,至於是誰下的毒,這也並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內。弦歌幾人倒是格外悠閑,與林府中人或擔憂或緊張或不安的情緒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過南門逸卻是例外中的例外,他很憂愁。
用南門逸的話說就是:“想來本公子閱盡千帆,最後竟不想停在了一個臭水溝裏。”
這話弦歌聽得一頭霧水,然而瑞月的解釋就是,公子覺得自己大材小用了,堂堂南門家的傳人來解這種不知所謂的小毒,實在是殺雞用牛刀。弦歌滿頭黑線,看著南門逸死蛇爛鱔的攤在太師椅上,腳搭在桌子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幾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將自己手中桂花糕拍在他臉上的衝動,滿肚子吐槽的話差點沒合著著桂花糕將她噎死。
不過南門逸這人也真是,住進林府好幾日了,也不見動手給那林老爺的小妾解毒,畢竟他們四張嘴在林家混吃混喝,不幹點正事實在是有點不大地道。所以弦歌偶爾還是會去林老爺小妾房裏假模假樣的替她診個脈,瞧一瞧,再高深莫測的叮囑兩句似是而非的話,每次都弄得神神叨叨的弦歌自己都覺得自己跟神棍似的,這一點讓弦歌也是無可奈何。
但即便這樣,弦歌也從未開口問過南門逸究竟何時替她解毒的話,因為她害怕從南門逸嘴裏說出:“唉,解這種毒,真是髒了公子我的手啊。”這種諸如此類的話。
這日沒什麽事,弦歌出了門原本是往魯直那裏去的,可瑞月那丫頭死活要跟著,弦歌沒辦法隻好改了主意與她隨意的在街上逛著。弦歌此次出門是易了容換了男裝,所以倒是不怕,不過瑞月那丫頭就讓人頭疼了,她本就生得好看,走到哪兒都一定會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再加上她咋咋呼呼的個性,更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她了。
兩人逛著逛著,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瑞月循聲望去,卻見不遠處一名穿著火紅嫁衣的女子朝她們衝過來,她身後跟著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漢子,邊跑邊嚷嚷“抓住她!快!抓住她!”。
瑞月“咦?”了一聲,往嘴裏塞了塊栗子糕,一臉興奮的看戲。
那身著嫁衣的女子滿臉驚恐,慌不擇路的逃著,但弦歌遠遠看著這女子竟是有些似曾相識。
“朱砂!”弦歌心裏大驚,“她怎麽會在這裏!”
弦歌四下看了看,在她與自己擦身而過的時候突然伸手將她抓住,大聲道:“朱砂,跟我走!”然後不待她反應便拉著她鑽進旁邊的小巷。
“誒,弦”瑞月剛喊了兩個字,便立馬想起弦歌曾叮囑過她千萬不要在外rén miàn前叫她的名字,於是忙打住。不過她沒想明白,弦歌跟那新娘子似是舊識?
“快!那邊!”一群漢子朝著弦歌跑的方向追了去,瑞月當然不能冷眼旁觀,也忙將最後一塊栗子糕塞進嘴裏,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跟了上去。
弦歌萬萬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朱砂。
自從那日親眼看著桃源村被燒了,她便一直在默默祈禱,祈禱朱砂一定要平安無事。後來她也問過齊恒,但齊恒卻告訴她桃源村的人都死了,那時候她內疚了好久,雖然齊恒安慰她說那些人是衝他來的,讓她不必太過介懷,可是她還是總覺得良心不安。
尤其是對朱砂。
朱砂好歹幫過他們,若非因為他們,那些人也不會找到桃源村,那些無辜的村民也不會慘死。
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
弦歌心裏百轉千回,一半欣喜一半難過,可是現在並不是敘舊的時候,弦歌斂了心神拉著朱砂沒命的跑著。
在窄巷中左拐右拐,弦歌看見前麵一個虛掩著的木門,心中一喜,拉著她衝了進去將們拴好。這才力竭靠在牆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她重傷方愈,身子還很虛,如今拚了命的跑了這麽久,雖然戴著rén pí miàn jù瞧不出臉色,可還是能從她劇烈起伏的胸脯上看出她的狀態不大好。
“你是誰?為何要救我?”朱砂滿心警戒,看著前麵喘著粗氣的男子,她不大確定此人是為何救她。
“噓”弦歌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噤聲。
“快,那邊看看!”一陣吵雜聲過後,外麵巷子裏終於安靜下來。弦歌這才鬆了口氣。
“你們是誰!”魯直粗嘎的聲音響起,眼中盡是戒備。
“魯大哥,是我。”弦歌勉強撐著身子站起來,開口道。
聽出是弦歌的聲音,魯直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xiǎo jiě,發生什麽事了?”
“進去再說吧。”弦歌勉強勾了勾嘴角,她現在急需坐下來。
這下輪到朱砂驚呆了,這個男人,竟然是個女人?
弦歌歇了好一陣,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髒這才逐漸平複下來,見朱砂一直冷著臉盯著自己,她勾了勾嘴角,將臉上的rén pí miàn jù撕了下來,輕聲道:“朱砂,你還活著,真好。”
看見弦歌的真麵目,朱砂愣了一下,隨即驚道:“你,你……無歡!”
“是我。”
朱砂驚疑不定,最後卻是紅了眼眶,直接撲進弦歌懷中,“哇”一聲放聲大哭。
朱砂哭到最後幾乎要喘不過氣,眼淚將弦歌的衣襟都打濕了卻還是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弦歌也沒說話,隻是安靜的抱著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後來弦歌才知道,朱砂這一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麽,看著眼前眼睛腫的跟水桃子似的女子,弦歌覺得心裏像是有塊大石頭壓著,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
當時長生殿的人追來,弦歌和齊恒逃走,但桃源村的人卻是都沒能逃過一劫,那些人放火shā rén,整個村子變成了一片廢墟。朱砂之所以堪堪逃過一劫,是因為她家裏有一個地窖,她躲在地窖裏,那些人沒發現她,這才活了下來。
當她從地窖出來,發現村子裏盡是屍橫遍野時,幾乎要崩潰。
後來朱砂輾轉進了臨近的城鎮,在一家藥鋪中給人抓藥,可後來那藥鋪掌櫃見她年輕美貌竟起了歹心,但他家夫人凶神惡煞的,想方設法將朱砂攆了出去。朱砂一個女子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吃了很多苦,餐風露宿,甚至和乞丐搶過吃的,這些心酸往事實在讓人揪心。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人跑來給她說有個地方要招端茶遞水的姑娘,但是銀子給的多,朱砂一直生活在桃源村,從未接觸過外界,不知人心險惡,竟傻乎乎的信了。可後來她才發現,那竟是一座青樓。
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人賣進了青樓,原本鴇母是想讓她掛牌接客的, 幸虧朱砂聰明,在掛牌的前一天她往自己臉上抹了東西,臉上長了很多痘痘。見她的臉毀了,鴇母氣得將她狠狠的打了一頓,在柴房關了三天。那一次,她差點沒熬過去。
後來她多次想逃走,但是都被抓了回去,一頓毒打。
鴇母見她實在是不服管教,最後直接將她賣給了青樓裏的一位客人。因為賣的便宜,那人將她帶回去當丫頭,但誰知那人喪心病狂,對她更是經常拳打腳踢。再後來,她又被輾轉賣給了越州城裏的一個鰥夫當老婆,可她不甘心,成親的時候逃了出來,不想遇到了弦歌。
弦歌看著朱砂身上的淤青心裏像是梅雨天氣的江南,潮潤潤的,隻要輕輕一擰就能擰出水來。
“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弦歌輕聲安慰道,可是這話她自己說出來都沒有什麽底氣,這些,真的會過去嗎?
弦歌最後還是將朱砂帶回了林府,因為她無法扔下她不管,當初若不是她收留,桃源村也不會這麽沒了,而她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境地。對於朱砂,弦歌其實是有愧的,總覺得是自己欠了她的。
見弦歌終於回來了,瑞月慌忙衝上去將她拉住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她沒事這才鬆了口氣,然後又開始碎碎念:“哎呀,弦歌,你嚇死我了!你突然間跑沒影了我以為你被那群人抓走了呢,這不剛叫上公子他們準備去找你了,還好你沒事啊,你這如花似玉的臉蛋若是有歹人見色起意那可如何是好!還有啊,你怎麽一聲不說的就跑去救人了呢?誒,話說,這個姑娘好眼熟啊,你怎麽穿著嫁衣呀,你是要嫁人嗎?那怎麽跟我們弦歌在一塊……”
被瑞月這樣一通搶白弦歌真是哭笑不得,為防止她再說出點什麽刺激人的話弦歌慌忙打斷她:“瑞月,這是我的故人,朱砂。”
“朱砂?”瑞月笑道,“你爹莫不是懂醫?”
“略懂皮毛。”朱砂癟嘴,眼前這個姑娘好吵。
“那個,南門逸,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弦歌想了想,還是說了出口。畢竟她現在也是要仰仗南門逸的,自己本來就是個拖油**了,如今再帶上一個朱砂,她擔心南門逸會不高興。
“你想帶上這位姑娘?”南門逸依舊是用著他的標準姿勢沒骨頭的攤在椅子上,然後伸手在旁邊扯了一顆葡萄往天上扔,再用嘴接住。朱砂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子,竟一時間看呆了,就連他那死蛇爛鱔的坐姿在她看來都是別有一番味道。
“是,這位朱砂姑娘對我有恩,她現在無依無靠,我怕她再遇到壞人。”
“我無所謂啊,你高興就好。”南門逸倒是並不放在心上,其實話說回來,南門逸這二十多年來好像真的沒將什麽事放在心上過,或者說,沒什麽事能進的了他的心。
“那便多謝了。”弦歌真誠的道謝。一旁的朱砂麵飛坨紅,也跟著屈膝行了個萬福禮,道了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