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視線鎖在相框上的一瞬間，我的呼吸幾乎停滯了。

    相框裏的照片我見過，是許君延和周雲如的合照，當時的周雲如還保留著幾分少女般的青澀和甜美，我記得周菁如還嘲諷過我是她的替代品。

    所以，君君真的是許君延的孩子？

    所以，許君延騙了我？他和周雲如之間肯定有過什麽？

    一瞬間，我心亂如麻，仿若墜入冰窟一般，渾身都冷了下來。

    “小如，這是怎麽回事？”許君延顯然也怔住了，他拿過君君手中的相框，語氣帶著一絲急促。

    “君君，你不要胡說，快回房間去！”周雲如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銳了幾分，她緊張地拽過君君，眼神也躲閃著。

    “媽媽，我沒胡說，是你說帶我回來找爸爸的，你還說爸爸的名字也有一個君字，才給我起名叫君君……”君君一臉委屈地反駁著。

    “君君，告訴叔叔你爸爸叫什麽名字？”許君延緩緩地站起身，然後在君君麵前輕輕地蹲了下來。

    這一刻，他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肅穆。

    這一刻，我知道，麵對現實的時候到了。

    “我爸爸叫許君延。”孩子的小臉上滿是自豪的表情。

    一瞬間，我覺得天暈地轉，為了保持清醒，我把指甲掐進了自己的肉裏。

    眼前仿若閃過一團陰影，分分鍾都要講我吞噬一般，逃不開，躲不掉，隻能默默地承受著。

    這一次，許君延沒有說話，他隻是捧起君君的小臉，仔細的端詳著，緊接著他目光嚴肅地轉向周雲如。

    他半蹲著，脊背挺得筆直，自始至終，他沒有回頭再看我一眼，我想此時此刻他大概已經完全忘了我的存在了。

    “君延，對不起！”周雲如喃喃自語著，緊接著她竟然緩緩地跪了下來，她臉色蒼白，淚水無聲地滑落，“那一晚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戴安娜，是我！”

    “你說什麽？”許君延震驚不已地望著周雲如，他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怎麽會是你？”

    “戴安娜在你的酒裏下了藥，我不能眼睜睜地讓她得逞，於是我就想辦法灌醉了她，然後我……”說話間，周雲如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她的眼神若有若無地瞟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一瞬間，我覺得她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然而不等我反應過來，她又繼續說了下去，她的語氣淒楚而又絕望，“我到了加拿大的療養院才知道自己懷孕了，我舍不得打掉孩子，於是堅持把孩子生了下來。我帶著孩子回來，本來是想去找你的，可是我媽說你已經結婚了，我不敢相信，想親自去找你問清楚，可是你剛才竟然親口告訴我你結婚了，我還能怎麽樣呢？我不想破壞你的婚姻，也不想破壞你的幸福，我隻能瞞著你，可是想不到君君是那麽的想要爸爸！”

    ”君君，叫一聲爸爸吧！”周雲如摸了摸孩子的小臉，一副慈母的表情。

    “太好了，你真的是我爸爸！”君君早已耐不住滿心的歡喜，他迫不及待地抱住了許君延，響亮而又大聲地喊著，“爸爸！”

    許君延的雙手僵在半空中，顯然他對突然降臨的父親身份還不適應，然而或許是不可阻隔的血緣關係的吸引，他最終還是緊緊地把君君摟在了懷中。

    而與此同時，周雲如也悄無聲息地靠了過去。

    這一幕，簡直是一家三口曆經劫難後的欣喜重逢，而我竟然像個局外人一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男人抱著他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最可悲的是，我甚至無法抱怨什麽。

    也許隻怪造化弄人，也許隻怪我和許君延相遇太晚。

    房間裏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我覺得我一刻也不能再停留下去，我需要呼吸，更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我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跑去。

    然而剛走到樓梯口，許君延就追了出來，他大聲地呼喚著我，“老婆！”

    我的腳步停滯了一下，原以為他根本不會注意到我的離開的，然而他卻反應迅速地追了出來。

    心裏還是生出了小小的漣漪，許君延終歸還是牽掛著我的，可是想起房間裏的一對母子，我的心情馬上又跌落到了穀底。

    ”老婆，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許君延抓住我的手，目光凝重地注視著我。

    ”戴安娜是誰？”我的情緒稍稍冷靜了下來，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戴安娜是我的大學同學，我當時忙著照顧小如，落下了許多課業，她都幫我補上了。那一天晚上她和幾個同學一起開車過來找我，為了表示感謝我請他們去了酒吧，後來我喝醉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她躺在我的懷裏，可是我問她，她也什麽都記不起來，當時我們都年輕，最後就當作是一夜的荒唐翻過去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一晚會是小如，更不知道小如還懷了我的孩子！”

    剛才雖然從周雲如的話語裏我也猜了個大概，可是此時此刻聽許君延親口說出來，我心裏卻覺得不是滋味，尤其是聽到他說出周雲如懷了他的孩子的一刻，我腦子裏的理智之弦馬上崩斷了。

    ”夠了，我不想再聽了，我現在隻想回家，你別攔著我！”我負氣地甩開他的手。

    我不是故意衝許君延耍性子，我也想保持冷靜，可是突如其來的一切讓我根本沒辦法保持冷靜，我的心完全亂了。

    ”老婆！”許君延緊緊地扣著我的手，他沒再繼續說下去，可是他的眸子裏卻閃過一絲明顯的祈求。

    ”君延！”一個柔弱的嗓音從遠處飄來。

    我的視線向上，隻見周雲如牽著君君的手站在台階上，母子倆的眼神裏分明就是滿滿的期待。

    ”爸爸，你別走！”君君突然大喊了一句。

    許君延抬起頭望了一眼君君，可是他扣著我手腕的手卻沒有絲毫的鬆動，”君君，你和媽媽先回去，爸爸等一下去找你們！”

    話音剛落，我就看到周雲如的眼眸裏亮了起來。

    ”老婆，你去車裏等我，給我二十分鍾小時的時間！”許君延一邊說一邊掏出車鑰匙塞到我的手裏，他的眼神堅定，容不得一絲的懷疑。

    一瞬間，周雲如眼中的光亮馬上暗了下去，她語氣近乎委屈地說，”君延，你還是陪她回去吧！”

    ”等我，好不好？”許君延看都沒看周雲如一眼，依然小心翼翼地征詢著我的意見。

    我抬起頭，再次對上兩道幽怨陰冷的目光，然而當許君延順著我的眼神望過去的時候，周雲如馬上低下頭，緊緊地摟住了君君，那姿態仿佛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人。

    這一刻，我的心裏沒來由地燃起了一簇火焰，直覺告訴我，眼前的女人並不像她的外表那麽柔弱，雖然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可是我也絕不會讓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

    我騰出另一隻手拍了拍許君延的手臂，然後心平氣和地對許君延順，”好，我去車裏等你，別讓我等太久！”

    ”不會的！”許君延凝視著我，眼神堅定。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他擠出一絲微笑，緊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梯。

    走出樓道，我大口地呼吸著夜晚清冷的空氣，直到幾分鍾之後，我的情緒才略微平息下來。

    我沒有上車，而是直接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我抱著胳膊，一點一點地梳理著自己的思路。

    聽起來周雲如早就回來了，那麽說她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可是她剛才說她不相信許君延結了婚，還想親自去找他問清楚，顯然－－她還愛著許君延，而且愛的深沉入骨，愛的毫不掩飾。

    不說別的，一個女人在自己都陷入絕境的時候還堅持為所愛的男人生下孩子，光憑這一點，我就毫不懷疑周雲如對許君延的愛。

    孩子，又是孩子！

    我不是瞎子，許君延喜歡君君，最初他大概隻是覺得君君和他投緣，然而現在，何止是投緣，投的還是血緣！

    英姐的話就像一道咒語一般再次在我的耳畔響起，”君延其實是喜歡孩子的，一個完整的家必須要有孩子！”

    現在孩子來了，可tmd不是我生的！

    我自暴自棄般地閉上了眼睛，任由夜風吹起我的頭發。

    ”老婆，怎麽坐在外麵？”許君延略帶責備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溫暖的感覺覆過來。

    我睜開眼睛，他已經把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了我肩上，他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歉意和關懷。

    我偷偷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還不到二十分鍾，挺符合他雷厲風行的性子，然而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信守承諾。

    許君延攬著我的肩膀上了車，然後又溫柔地幫我係好安全帶，他的體貼一如從前，讓我的心裏覺得又是踏實又是溫暖。

    當他坐進車裏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他，”談的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