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要風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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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玉扯著笑答應了,趿著拖鞋下了樓。
走到廚房給自己盛了一碗豆漿,回到李青對麵把椅子拉開來,坐下。
她這邊兒叮叮咣咣的動著筷子,李青挑了挑眉,“怎麽?陳姨做的早點不和你的心思?”
陳姨在走廊裏正在換著鞋,聽到李青喊她,仰著頭問了一句,“怎麽啦?”
池玉身子一歪,差點兒摔倒,連忙往嘴裏塞了幾口油條。
回頭舉著半根油條衝著陳姨揮舞,“沒事兒陳姨,我們說這油條好吃呢!”
“外麵賣的,都沒您炸的好,外酥裏嫩特別棒。”
陳阿姨聽到她嘴甜的,像吃了蜜似的,彎著眼睛,嘴角的笑紋更明顯了。
李青在對麵嗤笑了一聲,陳阿姨也沒聽見。
“那可不是麽,外麵的油條啊,都加了旁的東西,對人身體可不好。”
“你們愛吃,我以後早上多做。”
說著她取下了一旁的手套和斜挎包,打了招呼就準備出門了。
池玉回過頭拿眼睛瞠著對麵的人,喝了口豆漿把嘴裏的油條送下去。對麵的人兒卻絲毫不受影響,懶懶散散的翻著報紙,夾著小菜。
“你”論定力池玉自愧不如,還是沒忍住先開了口。
“嗯?”李青麵上看起來十分的自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妥,而且容光煥發的,甚至看不出熬夜的痕跡。
池玉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如何問起,或者說是怎麽問起。你昨天幾點回來的?你昨天幹嘛去了?
想問,可又不想問,總覺得顯得自己臊毛。
在她猶猶豫豫的時候,李青已然吃好了,抽了紙巾拭了拭嘴角,替她把話說圓了。
“昨天金宸來diàn huà,說是有夏氏集團的事情要談,還有賀齊生的案子,好歹也要跟他這個付律師費的人說清楚狀況不是,回來的晚了,怕吵著你睡覺。”
說著李青伸出細長的手指,點了點池玉身後的沙發,“我就睡那兒了。”
池玉臉上恢複了些血色,嘟嘟囔囔的說:“誰問了。”但是心裏卻暗暗吐槽這人怎麽像是有讀心術似的,她想些什麽,念些什麽,統統都跟明鏡兒似的。
李青勾了勾嘴角沒吭聲,這段日子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他發現這小人兒的喜好真是十分好懂,什麽事兒都寫在眼睛裏,剛剛眼神裏流露出的期期艾艾,就像巴巴等著主人的犬類似的。
以前一直捉摸不透似的,現在卻明了了,倒是他自己多慮愚笨了。
一月份的北方可是生冷的很,公安局裏的暖氣片倒是燒的火熱。
早上來上班的警官不少都是本地人,家住得近,開車反而嫌堵車累贅,所以坐著公交地鐵的,下了車緊走兩步就到單位了。
不過這在外麵街邊上買的早點,卻不如裹著棉襖的人抗凍,不稍一會兒,就凍透了。
所以不少警官一進門,就把稀飯啊包子啊油條的擺在暖氣片兒上,熱熱等著一會兒吃。
秦念這會兒開著車剛進了公安局院子裏的停車場,車不貴,斯柯達的新款。
乍一看很是不亮眼,十幾萬的價格也算是中下遊,所以他來局子這兩年,幾乎沒人會聯想到這看著痞裏痞氣,吃穿用什麽都是差不多的混小子,其實是個正兒八經的紅四代。
而且這四世祖可謂是十分的根紅苗正,秦千葉的爺爺想當年說起來和周總理還經常見麵會晤,隻不過有人在明處,也就需要有人總在這暗處。
不過暗處也有暗處的好處,雖然秦老爺子不被大眾稱道,也並不是人人皆知的人物。
但是好在江山換代,一個世紀都過去了,子子孫孫都求得個平安富貴。
在內部係統裏,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過得好不舒服。
秦千葉得青年時代,一眾紅三代們都被送出國去留學,他們多半接受西方的思想教育,精神上也融入了西方世界。
體製內充斥庸碌官僚之風,人人比著不冒險,比著不作為。
在這種氛圍下,那些接受西方先進教育、敢於擔當的“紅三代”難以脫穎而出。他們要麽在事實上的guān chǎng“選差機製”下被淘汰,要麽苟且下來,暗搓搓的盈利些公司企業,見不得光也失去了銳氣。
因此,體製內的“紅三代”已是鳳毛麟角,然而,像秦千葉這種默默發跡的“紅三代”並沒有絕跡。
秦老爺子咽氣兒的那天,還無不愛戀的瞅著自己最疼愛的這個小孫子。
小孫子從小心思敏捷,又慣於處理guān chǎng中的爾虞我詐,偏偏他本人還很願意進入係統內。
用他自己的話說,要將西方的三權鼎立這股子春風,帶進中國老舊的係統內。
所以當初剛剛進入檢察院的秦千葉在秦老爺子看來,就是秦家全部的希望。
一朝掌權,世世代代都磨滅不了,對這種坐在巔峰掌握權力的渴望。
而秦千葉也確實為秦家爭氣,四十歲的壯年,已經穩穩的拿下了檢察院這股勢力的第一把交椅。
不過讓他愁心的就是自己這個獨子,秦念的性子既不像他穩重縝密,能屈能伸,也不像他在大學做學術的妻子內斂好靜。
從小就是係統大院兒裏的一方小霸王,帶著幾個男孩兒偷雞摸鳥,上躥下跳,直到高中畢業還是收不了性子,一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小混混模樣。
最後愣是被秦千葉扔進了武警部隊,這才稍微脫去了莽撞的性子,但是改不了的還是一身痞氣。
這會兒秦念熄了火,長腿一伸,從車上翻下來,今天他穿了件皮毛一體的黑色機車外套,下麵一條掉襠的收口的牛仔褲,高幫的工裝皮靴,嘴上還叼著一隻抽了半根的哈德門。迎麵而來的liú máng氣息。
估計走上街去,隨便把哪個小姑娘往牆頭一堵,就能嚇哭好幾個。
可是這北風烈烈的天氣,可不吃這一套,一陣冷風卷過來,還攜著一點兒從樹梢上掉下來的冰碴子,直往他脖頸兒裏灌。
秦念裏頭套了件圓領的衛衣,也沒有係圍脖的習慣。
嘴裏一聲“我艸,真他媽冷。”,嘴一張一合,煙就掉了。
他伸手把領子翻起來擋風,緊跑了幾步鑽進局子裏。
局子裏暖融融的,這會兒嘴上沒有煙抽,他突然感覺胃裏空嘮嘮的,餓的難捱。
他雙手插著褲兜,走到窗邊上的暖氣片旁,伸手撿了一杯稀飯,順便拎了一兜子小籠包。
邁著八字步又回到了自己的桌上,長腿伸展,美滋滋的吃著拿來之食。
用另一隻沒被包子油了的手,翻了翻眼前的卷宗,雖然賀齊生的案子沒有當事人的自首供述。但是眾多鐵證,再加上這份尿檢報告,足以證明犯案嫌疑人在作案時神誌不清,將自己的行為全記憶成夢境的淩亂畫麵。
在檢察官那兒也不是說不過去。
而且想起前幾天秦千葉還給他專門打過幾個diàn huà,囑咐他盡快將卷宗移交給檢察院,由公訴人盡快提起訴訟走流程。
雖然他這邊兒移交的手續做的極快,但是他心裏一直提防著李青。料想李青一定會使出些陰謀詭計,將流程不停的拖延。
證據被汙染啦,經手的刑警手腳不幹淨啦之類的。再怎麽說也得弄出一樁賀齊生的假病危,把他這十惡不赦的當事人先救出去再說。
但是他所推測的事情,統統都沒有發生。
所以才三四天,他這邊兒已經順利的將案子移交給地方檢察院了。
而李青更是自上次來局裏提人之外,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沒有來局子找過秦念的麻煩,甚至連看守所那邊兒的獄警都說,與賀齊生會談的也隻有上次那個露大腿的女律師一個人而已。
事情沒反常,秦念反倒放不下心了。
因為他太了解李青這個人了,了解到他開始懷疑,這明明白白的案子反倒是有什麽曲折似的。
說到了解李青,其實秦念並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跟他過多接觸過。秦念對李青的全部了解,都來自於秦千葉酒後飯桌上的吐露。
雖然秦千葉對秦念恨子不成龍,但是爺倆從小關係都不錯。
秦千葉愛好節假日裏在家喝點兒小酒,也隻有捉著自己這個獨子一起共飲。
別看秦千葉平時在外一副仔細謹慎的莊重,但是酒過三巡,話就多了起來,並且這微醺後豪氣萬丈的表現,跟秦念骨子裏的不羈真是如出一轍。
所以秦念的母親,才經常說,其實秦念這莽撞的痞氣真的不像旁人,就隨了他這個把性子藏在內心的爹。
秦千葉在飯桌上的談資,說出來一定讓認識他的人大跌眼鏡。恰恰就是係統裏家長裏短的八卦。
今天哪位領導的兒子招了妓,被掃黃打非的民警捉住了。還得老爹親自接人去打點。
明天哪位領導的妻子收受huì lù,tān wūgōng kuǎn,連累了丈夫被查出一種罪行。
後天哪位領導因為站錯了隊,一朝反腐英雄變成階下囚,被鎖在係統裏都無人知曉的豪華大獄裏軟禁。
所以,李青的種種事跡,秦念也正是從自己的父親口中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