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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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鬼旗離去的背影,浦求仁癡癡的站在大廳內,當他緩過神時,他扭頭看著一旁依然行著軍禮的趙忠良。



    ‘讓趙忠良繼位?我的一切他都知道,讓他繼位,他會不會一上任就先拿我來立一功?!若此時不讓他繼位,他又會不會狗急跳牆,告發我?’浦求仁看著趙忠良心中暗自盤算。



    “忠良,你先退下,本將軍要好好做一番打算。”浦求仁道。



    趙忠良沒有說話,他行著禮低著頭退出門外,他現在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因為此時此刻的趙忠良,已經開心的快要笑出了聲‘哼哼哼!!老東西總算要退位了,我飛黃騰達的日子要到了!!’



    趙忠良心中笑念著很快便退到了大廳的外麵,直到完全退到了浦求仁宅院的門外,他才轉身挺起胸膛笑嘻嘻的向前走去。



    ‘公上信,果然不簡單!連鬼旗都要聽他的!哼!!等我繼承了鬼酒翁,我先要弄一件漂亮的披甲,不對!要先把歐陽清風趕出去!不不不!!還是’趙忠良麵帶著從未有過的自信笑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向著操場走去,天空中回響著操場上士卒們操練的吼聲,在趙忠良聽來,這個每日都會聽到的聲音卻從未如此悅耳。



    



    天海城的市集上,開著各式各樣的商鋪,光餐館就有十二家。歐陽清風抱著手中裝著美酒的鐵葫蘆懶洋洋的坐在一家名為天味閣的酒家大堂之中,同桌的浦善兒看著一桌酒肉嘟著嘴抱怨道“歐陽清風!有誰一大早就喝酒!吃大魚大肉的呀!”。



    歐陽清風眯著眼睛笑道“你要喝粥,軍中就有,你要吃餅軍中也有,既然來到城中,自然是要大魚大肉,好酒豪飲嘛。”



    “怪不得人家趙忠良整天欺負你,你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早食就該吃早食的東西,吃點心而非酒肉,所以才又叫做早點嘛,又不是早肉早酒。”浦善兒撅著小嘴,皺起眉頭,看著一桌酒菜,說教道。



    “師兄欺負我?師兄未曾欺負過我呀。”歐陽清風笑道。



    “他怎麽沒有欺負你,他打你打的可少?”浦善兒一臉不屑的說道。



    “我自小家境貧寒,父母為了生活在鬼門招兵之際將隻有四歲的我,賣給了鬼門。所以,鬼門中大部分的人每月都有錢拿,隻有我是沒有的,因為我每月的軍餉已經一次性都給了我爹娘。師兄和我一樣也是被賣進鬼門的,所以每個月也沒有錢可拿。”歐陽清風露出難得的嚴肅,他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



    “師兄被賣進鬼門的時候已經十歲了,他每天勤學苦練,短短五年就將師傅的醉魍拳耍的有模有樣,而且還能上陣與人拚殺。”



    “何止有模有樣,那時的趙忠良就是專練醉魍拳中最陰狠的幾招,現在他雖然將整套醉魍拳都打的很好,連我爹都說,從他手裏打出來的醉魍拳非常的陰惡歹毒,若對手修為不夠,完全接不住他一招。爹還說,醉魍拳從你歐陽清風的手中打出來,他都懷疑你的武功到底是不是他老人家親自教的!招招留情,點到為止,毫不傷人。歐陽清風,我打的拳都比你有煞氣。”浦善兒瞟了歐陽清風一眼,一臉嫌棄道。



    “我進了鬼門,那些同輩、前輩,全都都看不起我,說我是棄兒沒人要,到哪裏都沒人要。同是被賣入鬼門的趙師兄卻不是如此,他比我早入鬼門三月,每次我被人欺負,師兄都揮拳而向,隻是後來我莫名當了侍長,師兄才對我格外嚴苛。所以他是在保護我,生怕我當上侍長卻依舊懶散,惹上禍事。所以師兄對我絕非欺負。隻是有時,我對他的做法有些反感。所以,偶爾跟師兄開開玩笑。再說到拳法,我認為拳法在於克敵。所以,可致勝,又何必傷人?”歐陽清風吃著桌上的飯菜,一邊吃著一邊說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所以,所以,哪來那麽所以!照我說,趙忠良就是怕你跟他搶我爹的位子,所以!天天找你麻煩。”浦善兒道。



    “師傅的位子?鬼酒翁?沒興趣,那麽難聽的名字,我才十六歲,做什麽鬼酒翁,我還沒到老翁的年紀呢!師兄喜歡,就讓師兄當咯。”歐陽清風看著手中鐵葫蘆又說道“反正這玄鐵葫蘆,在我的手裏也就是一件酒具。隻有到了師兄手裏,才是耍醉魍拳的武具。”



    “醉魍拳,是以酒熱血,衝經絡通穴道的拳法,練至高深便可禦酒之氣打通要脈,屆時拳破天地,天下無敵!”浦善兒的雙目中露出遺憾的餘光又說道“可惜我爹,至始至終都未能將醉魍拳練至此等境界,若不然我鬼酒營又怎會是八將鬼營排名之末?!”



    “嘖嘖嘖,懂得還挺多,醉魍拳最為重要的的確是借酒通經,此乃心內法門。但是醉魍拳的形,也就是外功,也同樣重要。其醉魍拳中的魍字指的便是拳路。古有鬼邪魍魎惡,禍天害地影無蹤,今將魍野化為拳,外魅內剛撼天地。”歐陽清風口中輕聲念道著拳法的精要,不知不覺間他已抬起右手隨語比劃。



    雖未打拳,但歐陽清風的手此時就像是被狂風吹動的戰旗,在浦善兒的眼前肆意撩揚,隱約之間甚至還能聽見少年的拳風,似有虎嘯。



    歐陽清風的右手時而化作飄揚的戰旗,時而又像是柔和纖細的水蛇悠悠而動卻不失勁道。突然,歐陽清風禦勁發力,將那隻在浦善兒眼前舞動的右手收緊握拳,將整條手臂繃作一緊,手臂突然由柔轉剛,震出一道拳風,拳風看似並不強勁,隻是將附著於將歐陽清風那右手衣袖上灰塵彈出些許,落於酒桌之上。



    “你要死啊!這一桌子菜都弄髒了還怎麽吃啊?”浦善兒情急之間用力拍向歐陽清風那依然橫置在自己眼前的右臂。



    “咚”的一聲悶響,浦善兒為之一驚‘他的手臂?!好痛’浦善兒看著自己已經發紅的手掌,眼中滾出一滴淚珠。



    “吃?我本來就不打算吃了,這都吃的差不多了。”歐陽清風眯著眼睛一邊說著一邊起身離開,“浦大xiǎo jiě,記得結賬。”走出餐館門外的歐陽清風向著堂內的浦善兒叫道。



    “知道啦!!”浦善兒的右手此時依然半邊麻木,她伸出左手喚來一個小二“小二!算算,多少錢?”



    “好嘞,總共二兩三錢,嘿嘿。”小二很快便來到了浦善兒的身前,看了看桌子上的餐盤說道。聽到店小二的話,浦善兒打開腰間的錦袋伸手拿出銀兩。



    “您稍後去掌櫃給錢就好,我先把這桌酒菜收了去。”店小二一邊招呼著浦善兒,一邊退下肩上的長布收拾起兩rén miàn前的餐桌。



    突然,一陣碎響,隻聽“啪~啦~”一聲,餐桌連同桌上的餐盤齊生生的碎裂滑落了一地,餐桌由中間一分為二,帶著一桌的碎盤滑落在而下,碎了一地。就連餐館內其他的食客也紛紛上來,看了個究竟。



    “嘿嘿,小二,你再算算,連同這桌盤,一共多少”見到這般情形,浦善兒心知這一地的碎盤爛木,定是歐陽清風剛才那一拳所闖的禍,她一臉尷尬,看著小二,開口道。



    “這我可不好說,得問我們掌櫃。”店小二見此情形,稍作一愣,開口言道。他萬不想趟這渾水,小二將那擦桌的長布披回肩上領著浦善兒向著招台走去。



    歐陽清風站在餐館對街的一處屋簷下,等了許久才見浦善兒半低著頭從酒館碎步走出,他一路小跑行至浦善兒的麵前憨厚的問道“怎麽那麽久?”



    聽到歐陽清風如此問話,浦善兒一下便漲紅了臉,怒道“你一大清早發什麽酒瘋?!你弄壞別人的桌子盤子,是幾個意思,我花了十二兩!!店家說桌子盤子隻值二兩,但是少了這張桌子,他們今天的生意就要少做至少十兩!!你你你你!!!!”浦善兒指著歐陽清風的鼻子,氣的說不出話來。



    “講真的,是他們這桌子和盤子有問題,我的拳風最多也就打碎花生殼,雞蛋還有嗝~~”歐陽清風對著浦善兒打了個深長的酒嗝,一股酒臭味向著姑娘撲麵而來。



    “滾!我今天不要跟你說話。”浦善兒依然漲紅著臉,她捂著鼻子推開歐陽清風氣呼呼的轉身向著鬼門走去,行路間她不禁暗想‘歐陽清風的拳風,已經到了外魅內剛的境界,如此厲害的拳風卻隻彈下些許袖間灰塵,可見其修為。這樣一來若真的與趙忠良比武交鋒,清風未必吃虧。要是清風能打贏趙忠良當上鬼酒翁的話,他就夠資格娶我了’浦善兒靜靜的想著,臉上的怒色卻早已變成了少女的羞澀,她癡癡的向前走著,完全不顧身後帶著幾分醉意的布衣少年—歐陽清風。



    浦善兒半低著頭向前走在天海城集市的大道上,大道兩側人來人往,浦善兒不知不覺間已是走上了大道的正中間,此乃騎道用於馬車路行或行轎,偶爾可見天海衙部的差人走在騎道上,這樣可以讓官差更清楚的觀察大道兩旁的行人若有行竊搶財之事便可立即追捕。



    浦善兒就這樣走在騎道上靜靜的幻想著少女心中的那份期盼,而歐陽清風則依舊慢悠悠的跟在她的身後十尺之地,他喝著手裏鐵葫蘆裝著的最後一點酒,時而四處觀望。



    突然,一陣殺氣襲來,從市集右側人群中衝出一人影,人影朝著騎道上那低頭幻思的浦善兒正麵衝去,速度之快,氣勢之壯就猶如那沙場上的戰車,搏命衝鋒。



    歐陽清風看著這個如戰車般飛馳的人影,‘徒步的鬼馬鞭?!鬼門的人?!’就在他心中暗想之瞬,人影已近乎衝到了浦善兒的麵前,渾身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殺氣。



    ‘殺氣?!’歐陽清風見狀便驅身禦勁,一個飛步向著距自己十尺之外的浦善兒飛衝而去。



    對於身前發生的一切浦善兒渾然不知,她甚至沒能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而當浦善兒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這個近在咫尺的人影時,她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是一個頭戴掩麵竹帽的男子。



    男子行至浦善兒的麵前,穿過那環繞在竹帽邊緣的黑紗,隱約可以看見他那陰邪的笑容。隻見男子五指並攏,迅速抬手向著浦善兒雙目之間的鼻梁,便是直刺而去。



    這一刺之勁就如同一把鋼鐵戰矛。浦善兒連發出叫聲的時間都沒有,便被男子的右手由雙目之間刺入,貫穿整個頭顱。歐陽清風看著浦善兒的背影,四根手指從浦善兒的後腦破頭刺出,行凶的男子將那深埋在浦善兒腦中的右手握作一拳猛的一拉,抽出顱外。浦善兒當即斃命雙膝跪仰天而倒。



    歐陽清風不知不覺間停下了衝鋒的腳步,他的瞪直著眼睛看著跪地倒下的浦善兒,不知所措。



    歐陽清風看著跪躺在地上的浦善兒,和她臉上的那個手掌大小的窟窿,腦海中浮現出方才浦善兒與自己說話的樣子,過去的種種回憶,她生氣漲紅的臉蛋,她的笑容,這個與自己共同度過了十二年光陰的朋友、親人現在已被人打穿了頭顱,死死的躺在地上。



    ‘這是!!鬼食營的破天掌!!’



    還未等少年從這眼前夢魘中醒來,大道左側又出一人影,此影單手持刀衝向清風。持刀人影向著歐陽清風的側身攻去,起手揮刀劈向他的脖頸。清風此刻已是滿心的悲憤,他瞪著那天生的縫目,似如蛇目,恨意含淚,望向持刀襲來的刺客。



    一把巨刀從右至左向著歐陽清風的脖頸橫劈而去,見到如此情形,歐陽清風便伸手打向那人持刀右手的臂腕,欲卸其腕勁擋下凶刀。但讓歐陽清風萬沒有想到的是,這隻右手的揮刀之力竟大如神牛。



    當三條臂膀碰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間,四周渾然一震,有如空中落下一塊巨石般的震徹,就連地上的石子都為之顫動。



    歐陽清風用雙手勉強擋擋下了那揮刀的右臂,可惜也隻是那短短一息,隻聽“嘭”的一聲悶響,少年便已被那揮刀的臂膀直直向下,撞在了地上。巨刃雖然未砍中歐陽清風分毫,但他的左臉卻被刀風劈出一道粗長的深痕露出了一側頰骨。



    持刀之人冷笑的凝視著趴在地上的少年,隻見他抬手舉刀向著歐陽清風砍去。



    “公子,要他活著!”見刀客欲殺清風,那殺死浦善兒的凶手,便是單手一探,五指一撐,急切吼道。



    刀客聞聲而停,巨刀揮至距離清風的後背僅僅數寸之地,便急停而止,刀風卻化作一股強氣壓在少年的背上。



    此刻,歐陽清風感到背上有一塊巨石狠狠的壓著自己,巨石越來越沉仿佛是要將自己碾碎一般,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頭碎裂的聲音。



    ‘鬼刀營!!鬼仆刀法?!’



    “啊!!!!”歐陽清風痛苦的嘶叫著,眼淚、唾水隨著叫聲從臉上流下,片刻之後強氣便緩緩消失散盡。



    天海城集市大道上的行人們癡癡的看著騎道上躺著的兩個紋絲不動的人,一男一女,女人已是氣絕,而男人卻還有尚存一息。這個男人還想起身再戰,他不願意讓眼前的兩個shā rén凶手離開他的視線,但現在對於這個年僅十六的男人而言,就連睜著眼睛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看著兩個凶手離去的背影,恍惚間他可以聽到瑣碎步聲,那是天海城的衙差,紛紛趕來。帶著步聲,歐陽清風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昏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