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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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二人燕好如初,雲舒也終於放下了心。又采了些草藥,帶回去給其他受了病的人熬製成湯,兩個村莊的病情都控製了住。她又配了鼠藥,集合村民將毒死的老鼠都大火燒了去,這瘟疫之事終於告下了段落。



    



    再上山時,雲舒帶了許多衣物和生活的東西給王大同二人,又將王大同醫治康複。這時草棚邊已經變換了模樣,齊刷刷的木材碼放整齊,想來是要蓋一間正經的房子。童欣拿了紙筆時不時寫寫畫畫,又畫不清楚,就齜牙咧嘴的安排王大同這房內格局如何如何。王大同也不嫌這毀了的容貌還做著鬼臉樣子可怖,隻憨憨都應下來,反正娘子說的都是。



    



    王大同二人本來是各提筆寫了書信想讓雲舒帶回去,又不舍從此離家,便挑了一天晚上,掩住麵目,回家道了平安。他人問道隻說染了風寒,不能示人,連聲音了變了些。二人與家人打了招呼,說接了遠方朋友來信,要去東北麵的遙城與人幫手,活計清閑,工錢喜人,不知何時複歸,但定會常寄書信,不必惦念。



    



    自此雲舒每次上山采藥都特意去看看,王大同平時砍樹看到覺得是藥材的草也盡數帶回留給雲舒。雖然身體勞累,不如以前麻利,但是心裏有著奔頭,不消二十日,木屋就有了些規模。雖然還需要多加修葺,但無礙遮風擋雨,二人歡天喜地住了進去,每天打打野味,有模有樣的過起了日子。



    



    這一日,本村的季小月找到雲舒,自述家的閨女小桃出生兩月有餘,平日乖巧可愛,這幾日來卻夜夜驚啼,喂奶也不吃,怎麽哄也不管用,直哭累了才肯睡覺。



    



    雲舒趕過去,小桃正瞪著烏溜溜的大眼四處看,沒有任何症狀。



    



    “白天就是這樣,一到晚上就鬧的不行。”季小月苦惱的很。她家男人張元在最近的鎮上給人做雜役,三五天才回家一次,留她在家裏侍奉婆婆。雖然她精心照顧,婆婆卻不領情,整日挑三揀四。季小月孕期挺著大肚子幹活沒幫過一把,孩子生出來一看是女孩,更是變本加厲,一言不合就是cū kǒu招呼著母女二人。和這婆婆相處已經要了季小月半條命,如今小桃也不讓她省心。季小月身心俱疲。



    



    眼見天開始擦黑,雲舒決定就在張家等著入夜小桃發病。果然,剛到了子時,孩子就淒厲地哭喊起來。雲舒與季小月二人拿了燭火趕快進屋去,隻見小桃哭的小臉通紅,握著小拳頭四處揮舞。



    



    “又哭又叫,還讓不讓人睡覺。你這母女二人,一個比一個招人煩。”張婆婆也罵罵咧咧,推門而入。



    



    “你這喪門星,生個女孩就算了,還讓你這崽子整夜整夜吵的我睡不著覺。莫不是你惹了鬼了,附在這崽子身上鬧。”張婆婆道,言語間居然還有些戲謔。



    



    季小月抿著嘴不說話,隻當沒聽到。這些話她每天聽的多了,卻不敢忤逆婆婆,隻好不去回應。



    



    張婆婆一聲冷哼:“我道是這孩子怎麽如此喪氣,原來是個聾子生出來的。”



    



    季小月強忍著淚,渾身發抖,把唇咬的發紫,眼裏隻盯著孩子,又是心疼,又是委屈。



    



    “我就說……”張婆婆還要惡語連珠說些什麽。



    



    “夠了!”雲舒一聲厲喝。“積點口德,別下了地獄才知道後悔。”



    



    張婆婆張嘴想繼續罵,卻被雲舒淩厲的眼神嚇了回去。隻悻悻對季小月道:“外人在,我便不與你計較。”



    



    雲舒走上前,看著那哭鬧的孩子,知道是心中所想,有了主意。伸手過去,在孩子臍下揉了幾把,小桃逐漸安靜了下來。



    



    “謝謝雲婆婆!”季小月一下露出笑臉來。



    



    “無妨,隻是嬰兒常見的毛病。肚子裏有氣順不下來罷了。”說罷從懷裏掏出個瓷**:“這裏的藥,每日半粒,給孩子服了。另外半粒,磨成粉,點火燒了,給孩子熏熏肚臍,三日就好了。”



    



    季小月小心接過藥,揣進裏懷,仍止不住笑意。想到孩子這就好起來了,受些委屈也值了。



    



    “既然來了,我便再幫你看看其他毛病。”雲舒說著話,眼睛卻盯著張婆婆。



    



    季小月連忙點頭,張婆婆倒似是有些心虛:“這都好了,還看什麽看。”



    



    雲舒理也不理,把手伸向孩子的頭,細細摸著。



    



    “果然……”雲舒的臉徹底沉下來。孩子柔密的毛發間,密布著血痂。



    



    “果然什麽,你這神神道道的醫婆,治好病就拿了藥錢趕緊走罷!還賴到我家麽?”張婆婆像被人踩了尾巴。



    



    雲舒盯著張婆婆:“這你就多慮了,錢我自然要拿。你這般惱羞成怒做什麽。”眼神盯著張婆婆不變,卻慢條斯理問向了季小月:“季小月,張元下次什麽時候回家?”



    



    季小月不知所以然:“下次……是明天晌午,住下一宿就走了。”



    



    “好,那我明天再來。”說罷拂袖而去。



    



    “還來甚麽!拿了錢還不夠麽!……”雲舒漸行漸遠,叫罵聲也漸漸平息了。



    



    雲舒待在這小桑屯幾十年,對村裏的一切了如指掌。這張婆婆本名崔鳳,平日極為跋扈,三十多年前嫁給了本村張大海,二人育有一子一女,男的叫張元,女的叫張巧。女兒不得寵,張婆婆拿了頭牛當禮錢,十五六歲就強把女兒嫁給了往複鎮上一個當雜役的人家。



    再說這張元,比張欣隻小一歲,打小卻處處得寵。崔鳳給他天天吃的,一年也給不了張欣幾回。好在張元懂事,暗地裏心疼姐姐,常把好吃的偷偷分給張欣。姐弟二人十七八歲的時候,張大海給人砍柴被砸死了。家裏斷了收入,崔鳳這才舍得讓張元出去賺錢。好在張欣的男人用心對待妻子,幫著妻弟也找了個同為雜役的活計,雖然離家,但是比苦工清閑多了。



    



    又過二年,張家日子越過越好,張元也爭氣,在鎮上找了個情投意合的姑娘季小月,二人成了親。隻是為了這崔鳳年紀越來越大,為了照顧她,夫妻二人合計著平日裏便由季小月在家伺候著,待她百年後,再回鎮上住。



    



    婆媳二人先是過了一段相敬如賓的好日子,讓張元大感寬慰。沒多久,季小月懷孕了,生了個女孩小梨。這卻讓崔鳳暴露了本性,不僅對小梨不上心,還時不時出言諷刺季小月沒給張家續上香火。夫妻二人對小梨平日寶貝的不行,崔鳳就越看越不順眼,常常說道讓夫妻二人趕快再生下一個。誰知小梨長到兩三歲,卻突然死了。夫妻二人大悲,崔鳳倒是不為所動,還好生相勸要他們不要傷心,趁著年輕,孩子還不多得是。幾個月後,季小月又懷了孕,才漸漸從悲慟中緩了過來。



    



    本以為日子這就好起來了,可自打小桃降生,一心想要男孩續香火的崔鳳就徹底撕下了wěi zhuāng。張元在時,她收斂起來,張元去鎮上時,季小月就遭了殃。崔鳳把所有怨氣都發泄在季小月身上,用惡毒的言語辱罵她。季小月隻能把小桃當做精神支柱,暗自垂淚。心中鬱鬱,帶著身體也虛弱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