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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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充武皇的燈蝶被一頁書擊殺,真正的武皇複活,東集境各種亂七八糟的事端無疑給集境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至此東麵亂成了一鍋粥,自己的內亂,對苦境的野心擴張,一時間人心惶惶,尋常的百姓幾乎是管不住的往北麵跑,而武皇一脈的勢力自顧不暇,一來分不出人手去管,二來也不敢打破眼下的平衡,生怕被北麵捅刀子,隻能坐視百姓流失而束手無策。
北集境倒是樂得做安撫百姓的事,聖帝雄王同時出麵,二人風頭一時無兩。其下屬各司院更是趁機好好重新洗了一次牌。
最近香綺筠聽故事聽的挺安穩,對外界的事看似撒手不管,實際卻是在暗地裏推波助瀾幹了不少事兒,譬如煽風點火搞事情,拉攏一部分打壓一部分,下黑手幹掉了天梁院主的幾名心腹,譬如派人跑去百姓之中散布各種小道消息,加速分化聖帝雄王之間的裂痕,雖說這些事情隱隱約約有矛頭指向曇香園,然而抓不到半點馬腳,又顧忌到破軍府毫無理由的站在曇香園背後,縱然有人想要將事情揭發,也是毫無任何作為。
她搞事情搞的愉快,破軍府負責北集境的布兵防守——實際上是盯著聖帝和雄王的動向,天機院負責安撫流民,督查治安,天府院忙著一係列其他事情,順便負責收拾香綺筠搞事情搞出來的後遺症,天梁院自家事還亂不夠,天梁院主一方麵想著明哲保身,一方麵又想著如何向雄王傳遞消息,可突破不了破軍府的層層暗樁,幾乎被架空成了空殼。
“你是除了無衣外,第一個完全不在意吾過去的人。”
清音渺‘坐’在香綺筠對麵,盡管她沒有實體,可也是多年來的習慣,或坐或臥,一點也看不出隻是個靈體狀態。
很是沒形象地趴在塌上,香綺筠打了個哈欠:“我為什麽要在意你的過去啊,你的出身不是你能選擇的,你的遭遇不是你能控製的,最後你用你的雙手複了仇,如果不將你和無衣之間的事算在內,這個結局很完美。”
最近搞事情搞的太愉快,每天晚上精神興奮睡不著,腦子裏蹦的全是如何下黑手,果然她的心肝劈開了也是黑的啊哦活活活活。都是一輩子當好幾輩子活的人,她完全沒有理由在意清音渺的過去,生在哪裏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在自己沒有能力決定自己的命運之前,命運就是掌握在強者手中,這也不是她的錯誤,而最終的結果又是差強人意。人是為了自己而活,不是為了他人的目光而活,想通了這點,就會少很多的煩惱和麻煩。
“真是有趣,吾發覺,最初吾自荒雲山脫困時,曾想過借助你的身體,去尋入四魌界的路這個念頭,隨著與你的接觸,已經淡了。”
也許是很久沒有與人說過這許多話,也許是因為說的多了,心結逐漸的解開,過往很多事,回想起來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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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戰,她被稱為慈光之塔的驚歎。以如此年輕之身,將雅狄王逼出了八成功力,死戰不退,技驚了四魌界。
然而,這位新晉的慈光之塔的驚歎,在無衣麵前,卻又是一番樣子。
“休息。”
“吾無礙。”
與吾相比,需要休息的人,是你。
“吾說,要你休息。”
清音渺堅持不肯讓無衣起身,態度堅決而固執。
無衣默然半晌,終而展顏一笑:“也好。吾休息。”
他不過受雅狄王一掌,對方掌力未曾吐實便發覺與之交手者乃是自己,是以這傷並不嚴重,小小內傷,怎值得如此對待。但若以此換清音渺安寧幾日,他倒是願為。最好……拖到雅狄王和龍胤皇尊離開慈光之塔。免得這小瘋子一個想不開,出去攪出什麽讓人無法收拾的局麵。
“你要去哪裏?”
“我……”
見無衣允他休息,清音渺才想轉身離開,便被叫住:“吾……”
“你要吾休息,卻是要留下吾一人麽?”不怕因為沒人照顧,而再度回來時發現自己橫屍當場?無衣眼底有些狡黠,麵上卻是異常正經:“照顧吾,難道不該是你的事麽?”
“雅狄王害你受傷,吾要他付出代價。”
清音渺目色狠厲,堂堂碎島之主,竟看不到無衣突然插入戰局,而傷了人麽。她絕不會看錯,雅狄王,確實是有對無衣動手的心思。這樣的想法,一定要……湮滅在萌芽之中。演武她未必能勝,但若想讓雅狄王死,她有很多方法。
代價?
無衣一笑,伸手將人拉到自己身邊,依然是道貌岸然的嘴臉:“與吾相比,你傷勢更重,那以你論調,該讓雅狄王付出代價的,是吾才對。吾尚且能忍,為何你忍不得。”對此,更讓無衣無言的,是清音渺的韌性,已超越了人類的認知。
“你與吾不同。”
清音渺轉過身去,不敢看無衣雙眼。為何他竟有如此無賴潛質,留她在此,又有何用。她說過,要替無衣鋪平一條坦蕩仕途,那這條路上,便半點障礙皆不可存於世間。
“可吾因你而傷,為此,你也該負起照顧吾之責任。”
無衣吃準清音渺絕不會留他一人不管不顧,硬是與她賴上。
清音渺還想說些什麽,無衣已是掩唇一陣輕咳,雪白的方巾上,染上幾絲朱紅。
“好,吾不走,隻要你休息,吾哪裏也不去。”
清音渺心中一緊,想也未想,反身坐下:“吾就在這裏。”她懂自己的心思,卻又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心思。明知自己不配,卻又忍不住去想些不切實際的事。如果可以,她真真切切的希望時間能夠停止。
月色皎潔,灑落一地銀白。
窗邊,清音渺抱膝蜷縮在木椅之上,如同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倚窗望天,平日裏盡是戾氣的臉上,此刻唯有迷茫。此時此刻,她並非詩意天城的罪愆,並非慈光之塔的驚歎,她隻是一個普通人,也隻想做一個普通人。
這種生活,能持續多久?
遠離蒼沼罪地已是數年,過往之事,曆曆在目,她從不曾忘記。可如今生活,是困擾,還是……
血誓,從不曾忘記,但她也隻是蒼茫天下中渺小一粟,夜深人靜,午夜夢回,身邊,盡是冰冷,為何隻為不公。決定舍棄什麽,從舍棄的開始,便不能回頭,不許回頭。否則,死去的人,將如何安然,活下來的他,又是為何而苟活。安逸的生活,當真會消磨了人的鬥誌麽,如何出現逃避的思想?她不懂,自己明明寧應該是心若磐石,怎能有不該出現的動搖。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兩百年,不論多久,血仇,生生世世,都不能忘,不可忘。唯有將仇人血刃,才有資格做一回自己。而究竟哪一個才是她,她自己已經分不清楚。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清音渺是假的,慈光之塔的驚歎也是假的。她的全部,都是假的。她若不是清音渺,那她又是誰?她是染血奪命,殘忍嗜殺的逆命天,還是被母親護衛在雙臂中,瑟縮求生,卑微的天兒?那個滿懷不甘而死去的清音渺,如今骨血隻怕早已化作沼泥,不複存在,消失的徹徹底底,不留一絲痕跡。
“我所作的,與龍胤皇尊何異……原來,我一輩子也逃不出他給的地獄……”
驀然驚覺,自己雙手血腥,早已洗之不盡,這等行為,與那妄奪人命,親手將自己妻兒一步步送入死地的龍胤皇尊有何差異,清音渺身體便是陣陣顫抖。
眼前一幕幕,盡是不甘於死在她手中的猙獰血影,那遍地殘骸,拚湊成一幅索命的圖案,一雙雙手,如同遊魂厲鬼,纏繞在她身邊。
身為罪愆,身為背負著上天界從她一出生就應該將她抹殺的命運,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應該被稱為父親的人,將自己和母親,打落永無天日的沉淵。
“不要逼吾——”
驚聲乍起,庭院中一片飛鳥振翼,清音渺冷汗淋漓,惶然回頭,看到那一襲明麗紫衣,麵色數變,起身便逃,慌不擇路,絆上桌角,下一刻,人已跌落溫暖懷抱。
一抹沁香,自無衣懷中傳來。
“有吾在,莫怕。”
耳畔低語,更如魔咒,令人心安。
“無衣,吾……不想殺人,可是,你知道麽,如果不殺人,就隻有被殺,吾必須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才能報仇,吾不想被人恨,不想被人怕,卻因為恨著那個人,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無衣,告訴吾,吾這樣做,是對是錯,吾的母親絕不想看到這樣的吾,可吾沒有別的選擇,隻有這樣,才能讓那個人體會到他加諸在我們身上的痛苦……”
“告訴吾,你究竟是誰,吾知道,你不是清音渺。”
無衣聲音低沉,溫熱的氣息,吹散在懷中人的耳畔,異樣誘惑。
“吾沒有名字,從來沒有名字,不,吾有名字,天兒是母親給的,我吾有自己給自己的名字,蒼天負吾,吾就要逆命叛天,所以吾之名,逆命天”
“逆命天?這個名字過於殘忍,不適合你,但這是你的選擇,吾不幹涉,而在慈光之塔,你就是清音渺,隻在慈光之塔做清音渺,你可願意?”
“隻屬於慈光之塔的清音渺……?”
黑瞳中盡是困惑,清純中混雜著致命的殘忍危險,在這月夜之下,異常妖媚。
“對,清音渺,隻為無衣而存,可好?”
“吾,隻做無衣的清音渺……”
似是受了誘惑,清音渺慢慢點頭,若隻是這樣,隻在無衣一人麵前,做他一人的清音渺,母親,會原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