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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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臥房之中一片沉默,氣氛安靜地詭異。無論是講完了過往的清音渺,還是聽故事的香綺筠,抑或是外麵的空氣,寧靜的異常。
沉寂了好半天,還是清音渺先出了聲音:“你……沒事麽?”這姑娘麵沉似水,怎麽都不像是應有的反應。
“啊,我沒事。”香綺筠扯出了個笑臉,將骨刀放到床上,用被子塞好:“你好好休息,講了這麽久,就算你現在隻是個靈體估計也累了,不要出去,反正你也離不開這把刀,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她這舉動完全是不過腦子,天知道為什麽她要把刀塞床上還有被子蓋起來。唯一的解釋就隻能是她聽完了清音渺的過去,受到了很大的衝擊。然而她這種被衝擊的模式又是別人看不懂的,她……這是要做什麽去?
不讓任何人跟著,她就這麽一個人離開曇香園,也不知道要往哪兒去,索性就這麽漫無目的瞎逛著。
心情有點莫名的低落。怎麽能有人慘到這種地步呢?和清音渺比起來,自己簡直過的不要太幸福,遭遇不要太順暢,仿佛順風順水了一輩子一樣。可這種想法又來的太過莫名其妙,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宣泄。
這個世界太大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會發生各種各樣無法預料的事,每個人都有著隻屬於自己的故事,無論平凡或是驚天動地,誰也沒有辦法替代誰。
世界有多大,野心就有多大?
腦海裏忽然冒出這個可怕的想法,她赫然驚覺,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她想做什麽?想讓天下人依照自己所想的方式生活?這未免太異想天開了些。人心和人性有著太多的不可控,她能做的,無非是用自己的能力,改變著眼前所見這些人的生活。一旦做到了這些,她最好還是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去苦境幫師兄脫困,等著更可怕的災難降臨,然後,應對。可是……
她轉過身,麵對那個熟悉的方向,想到那個熟悉的人,和逐漸不熟悉的所求所欲,她真的能毫無牽掛地離開集境?真的能夠放下內心所願?
心中所想越多,腳下的步子就越是隨著自己的內心方向前行。她的圈子雖大,可唯一所願的,便隻有破軍府,隻有破軍府裏的那個人。唯有一人,在她內心的位置永遠不會動搖。
這位大小姐的神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尤其是打從進了破軍府大門,也不知道她是喜還是怒,總之周遭的氣壓是格外的可怕兼詭異。卸羽鳳凰眼尖地發現到香綺筠的眼睛上蒙著一層水汽,也不知道是誰惹了她,能把她惹成這樣,她這是到破軍府來……找軍督的麻煩撒火呢,還是來找軍督哭訴呢?前一種可能性不大,後一種可能性又太詭異,想起來都得抖落一身雞皮疙瘩,想看這位大小姐因為什麽事兒示弱哭訴,估計把集境翻過來也不太可能。
不過作為好下屬,他還是決定先向自家老大打個預防針,順便捎帶把周遭一概閑雜人等統統撤走免得看到什麽不該看聽到什麽不該聽的惹怒了這個定時小炸藥。
聽了卸羽鳳凰的傳報說是香綺筠樣子不太對勁地來破軍府,燁世兵權還以為她是又在哪兒被東麵的人惹毛了導致吃了火藥,跑到破軍府來調兵,又或者是打算去收拾雄王的某個手下來討要方案,哪裏想到她進了書房後,沒有隻言片語,也沒有習慣地甩出一張錦塌的動作,隻是關上門站在原地看著自己。
這!是!怎!麽!了?
燁世兵權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麽,這是被人點了哭穴了不成?眼淚決堤了一樣劈裏啪啦往下掉,不說原因,更不出聲,這得有多少年沒見過她這樣了?從來都是風一樣來風一樣走的爽快性子,怎麽就哭成這麽個鬼樣子?不過……這樣子確實看得他生出來一種可恥的名為心疼的情緒。
如果她麵前站著的是太君治,依那個性子估計第一反應是抱住人,像哄小孩似的先哄,如果是弑道侯的方式,估計會開始考慮如何去收拾那個惹了她的人,但是燁世兵權麽……她實在是不願意去想他會有什麽反應,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也不會去破軍府之外的地方,此時此刻見到了想見的人,這就夠了。
明明這個樣子很丟人,但還是忍不住想要來見他,就當做是回到小時候兩小無猜的樣子,她還是那個沒事逗著他炸毛的麻煩精,他還是那個點火就爆的大暴炭。
“吾……是敗給你了。”會武功的人就是好,忍住抹臉的衝動,燁世兵權微微一晃便出現在香綺筠麵前,雙臂一籠,將她抱了個結實:“想哭就哭,吾在這裏。”
全集境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同樣的,全集境的人也知道他的想法,隻是當事雙方不願意捅破這層窗紙,就這樣不清不楚不尷不尬地曖昧著。
許多話沒有辦法問出口,她也不敢問,如果他得到集境,會不會想要更多,如果真有那一天,她要怎麽選擇。她甚至不知道現在的燁世兵權,到底是想要權利的巔峰,還是在一統集境後,追求個人武學的巔峰。她的心底無疑是偏向第二種的,可她不能開口,沒有立場。一個未來尚不確定的人,沒有資格去想太多,畢竟人都是貪心的,如果隻有一時,她寧可不要,她要的,是一世,是生生世世。
整整一個時辰沒動過地方,換成其他人,八成一個哭懵一個全身都僵掉,偏偏這兩個人不是普通人,居然就能維持這個姿勢不動,這還不算期間燁世兵權怕她哭脫力,給她灌真氣維持體力。其實他自己都想問一句,你到底哭完了沒有……他不是煩,他是納悶她怎麽就能哭的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永無止境啊!不怕缺水過頭哭暈了麽?
“我……”
香綺筠的聲音抖的有點厲害,沒辦法,哭的時間太長,暫時還平靜不下來。
眼淚雖然是止住了,話卻是也隻說了一個字便自己停住了,努力地瞪著眼,把眼眶裏的淚往回收,她想了半天,終究還是決定放棄:“算了,我沒臉說,沒臉問,也不想聽你的回答。”終究還是沒辦法肆無忌憚地問出口,難道真的要她直眉瞪眼地和他麵對麵地說,我喜歡你,所以我想知道,你要的究竟是天下,還是有我的天下?她跑來這裏哭都是失心瘋了,再把這話問出來,不用別人插手,她自己先撞牆死一死比較快。
沒頭沒腦的,什麽沒臉說沒臉問的,她究竟要表達什麽?燁世兵權一頭黑線地盯著她,想問點什麽,但看到她那雙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現在霧蒙蒙一片,眼眶是腫的厲害,也不好多問:“要吾送你回園子麽?”
“不要!”開什麽玩笑,她絕對不要這個樣子回去,想也知道自己哭成什麽德行,回到園子就是長了八張嘴她也說不清。
這句話說的有些太快,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破涕為笑,這種心情起落轉變的太快,當真是收發自如,性情中人四個字形容她不要太貼切。
嗯,好吧,你不回去,你不回去也不能在這裏站著啊。燁世兵權猶豫地看了一眼她抓著自己胸前衣服不放的手,被抓住的地方已經被她揉成一團酸菜,哭過的地方更是濕的仿佛被人潑了整整一盆水,放他去換身衣服可好?仔細地聽辨了一下,確認書房周圍連隻蛐蛐兒都沒,他索性將人往肩上一扛,開門,走人。今天橫豎是辦不了公,索性扛著這個莫名其妙哭上門來的麻煩精外出散心算了。
“死,娘,受,放我下來!”
一個失重,香綺筠愕然發覺自己騰空而起,被他像扛米袋子一樣扛上了肩頭,忍不住額頭爆出十字路口,這都多大了!居然還這麽對她!這讓人看見她還要不要混了!
扛著她的燁世兵權在聽到這句話時,抓著她腰的手忍不住加了力道:“香綺筠,不要挑戰吾的脾氣。”
“嘶——死娘受你要瘋啊!快放我下來!”腰上又癢又痛,她下意識地一把揪住燁世兵權的頭發,於是多年不見的熟悉場景再次出現,隻是這次憤怒暴走的人換了個位置,燁世兵權絲毫不理會怒火中燒的香綺筠,敢喊他死娘受,就付出點代價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