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醉八仙與東坡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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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對這些傳統不感興趣的小年輕們默默懵逼,陶大寶哈哈一笑:“鳳mèi mèi你還會這些文縐縐的詩呢啊?”
鳳致也不惱:“這是四道糕點的名字。”
小夥子們不愛吃糕點,可看著那一個小碟上擺放的四種不同點心,就試著嚐了一塊。
咦?
白色的、沾滿椰蓉的冰皮裹著綿綿的豆沙,不是太甜,紅豆沙的味道絲絲縷縷地在嘴裏蔓延開來,裏麵還混著些冰晶似的東西,沁涼可口,外麵的冰皮口感豐富,既彈牙又柔軟,並且還充斥著濃濃的椰奶香。
“涼快,好吃!”
“是啊,這裏邊兒還有碎冰呢。”
“這是什麽啊?”
“椰蓉紅豆冰皮餅。”鳳致說:“先前那四句詩是它們的雅稱罷了。”
“這個也好吃!”有人已經把手伸向了第二樣,同樣是涼涼的糕點,嫩huáng sè,吃到嘴裏有濃鬱的杏子味道。
椰蓉紅豆冰皮餅、杏子涼糕、椰汁香芒豆腐糕、草莓山楂餅,四種不同的糕點擺在精致的小碟裏,惹得人食指大動。
鳳致知道他們是吃了佛跳牆後還滿嘴餘香,回味無窮,故並沒有急著讓他們吃主菜,等他們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指著桌上的八個瓦罐。
“各位,這些就是我打算推出的醉八仙。”
有人掀開了壇蓋,一開始還沒什麽味道,可隨後濃鬱的酒香就撲麵而來,並且久久不散。
本來在旁邊看熱鬧的劉山水都被這酒味兒吸引了,過來瞧了瞧。
八個壇子,都掀開了蓋子,酒香沉醉濃鬱,鳳致抽空看了眼念念,隻見小家夥已經眯上了眼睛,顯然是馬上就要醉倒了!
被他的可愛樣子狠狠萌了一把,鳳致的心情更好了。
“這就是普通的酒糟菜吧?”
“是啊,這有什麽好吃的?”
“酒糟鳳爪、酒糟蝦、酒糟排骨、酒糟鴨舌我看看還有啥?”
“雞肉、蟹鉗、鱸魚、酒糟肉就這點兒玩意兒就叫醉八仙?別鬧了!”
吃過了劉師傅的菜和佛跳牆後,這些人顯然看不上這些普通的酒糟菜了,他們嘴裏還惦記著佛跳牆的濃鬱鮮香,雖然方才吃了些草莓山楂餅讓他們現在食欲大開,但這普普通通的酒糟菜能好吃到哪兒去啊?
有人拿著筷子,夾了個鳳爪到小碟裏,吃了一口。
這剛入口,脫骨的鳳爪酥爛無比,酒香濃鬱,二者融合得恰到好處,尤其是這酒,絕對不是普通的花雕或其他酒類,甘醇而不苦口,如果這酒用來喝的話就更好了
“怎麽樣?怎麽樣?”
其他人難免躍躍欲試。
先吃的人道:“你們自己嚐嚐不就知道了嘛。”
眾人動了筷子。
魚肉鮮美,蟹鉗下酒正好,雞肉軟嫩,蝦也香甜無比,本來隻想嚐一嚐的人們這一嚐就停不下來了,紛紛坐在圓桌周圍大快朵頤。
鳳致見狀,便拿出了自己前些時日在這後院釀的酒,酒壇一打開,濃鬱的酒香四溢,整個圓桌上都溢滿醉人的味道。
“這這酒就是你之前釀的?”陶大寶左手筷子夾著個雞爪子,右手拿勺子舀排骨吃,嘴裏還塞著東西,根本停不下來。
這酒香與酒糟菜的風味不同,濃鬱醇厚了許多,酒量不好的,聞了就能醉倒似的。
那邊陶嬸已經哄著念念睡覺了,起身上了包間裏,不打擾這些爺們喝酒吃飯。
鳳致點了下頭:“隨便釀了一點,你們嚐嚐看。”
這酒沒用到空間裏的東西和靈泉水,滋味也未必那麽好,鳳致已經做好了打算,等一會兒就去買些種子種上,再加上釀酒,最快也要一個月,才能在酒香人家重新開業那天拿出來。
淡綠色的酒倒在透明的酒盅中,泛起不易消散的酒花,陶大寶聞了聞,先前濃鬱的酒香過後,這酒味兒變得綿長而淡雅,喝一口,口感清冽,酒體輕盈而柔和,宛若纖腰的古典美人在蓮葉上翩翩起舞,酒入喉不辣,餘香無窮。
“臥槽可以啊。”陶大寶平日和狐朋狗友在一起也不講究那麽多,粗魯勁兒又上來了。
“這酒比我前幾天買的進口清酒還好喝,真是你自己釀的?”
萬一是從外麵買的酒倒進去的呢
鳳致哭笑不得:“你現在去後院看還有幾壇沒啟封呢。”
“你這手藝真的可以啊”陶大寶震驚極了,本以為這就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小公主,怎麽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
“真的好喝。”
“完全可以拿出去賣了吧。”
“雖然沒有鳳樓春好,但是這個釀起來成本挺低的吧。”
眾人議論紛紛,酒勁兒上來,說話也沒那麽多顧忌了。劉山水也被徒弟拉過去坐在椅子上,抬起別人給他倒的一杯酒,麵色凝重地嚐了嚐。
確實是好酒。
鳳致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了後廚,再回來,手中就多了個砂鍋,這才是她用來和佛跳牆比的菜式。
劉山水的注意力早就放在她手中那黑色砂鍋上了,鳳致將它放到桌子正中,外麵聞,是聞不到任何香氣的,當她掀開蓋子時,濃濃肉香撲麵而來,隻見砂鍋正中整齊碼放著的東坡肉。
“竟然是東坡肉?”
有人不解地道:“就這東西,能和佛跳牆比嗎?”
他們剛吃了那天下美味於一鍋的佛跳牆,喝了美酒,吃了酒糟菜,心中還是覺得劉師傅那桌菜做的好,至少那些菜式都是酒樓菜,平常是不怎麽吃的。
現在看見鳳致端了東坡肉出來,不免有些失落,還以為自己又能吃到什麽燕窩魚翅等珍貴食材呢。
不過這醬香濃鬱的肉菜配酒最好,有人用筷子夾了一塊兒,一使勁竟然把肉給夾碎了。
這不配點兒米飯肯定是不行的。
聰明人從後廚把大煮飯鍋搬到旁邊的桌子上,盛了幾碗飯,先孝敬給劉師傅和陶大寶,用長柄勺子將瑪瑙色的肉塊舀出來,再舀了些醬汁兒澆在熱氣騰騰的米飯上。
陶大寶吃相粗獷,上來就把飯一拌,就著肉吃了。
而劉山水卻小心翼翼地將肉送進口中,入口酥爛極了,仿佛化在口中似的,肥而不膩,肉香淋漓盡致,而這口味兒又不同於他吃過的任何一種。
很小很小的時候,祖母燉的一鍋肉散發著濃濃的香味兒,就在灶上燒著,碗裏舀了一塊兒,紅得透亮,祖母不是什麽文化人,很多日後回想起來富有哲理的話就在飯桌上、田野間、閑暇的午後時光中從她的口中溜出來。
“為什麽做飯好吃呀?因為這是給我孫子做的啊。你用了心,人家也感受得到。”
“以後好吃的多了,你就想不起奶奶了。”
“水兒嘞”
人一老,做菜的水準很難保持了,皺紋越來越多,脊柱越來越彎,見麵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很多東西都在成長的過程中被舍棄了。劉山水做的菜越來越多,回老家的次數越發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不會為了吃上那麽一塊兒紅燒肉而欣喜,口味越來越刁鑽,也越來越難以滿足。
他終於從一個毛頭小子長成了世故而刁鑽的中年人,變得麵目可憎起來。
劉山水吃著吃著就低下了頭。
輕狂的少年意氣被磨得隻剩二兩,不夠歲月拿來下酒。多年的怨氣累積成疾堵在胸口,咬一口東坡肉,悶一口酒,仿佛間他又回到了那幾間大瓦房,看著佝僂的婦人掀起鍋蓋舀一勺肉出來,對他笑眯眯地招手。
耳邊觥籌交錯。
有人回過神,喃喃道:“師父,你咋了?你咋哭了啊?”
叫了兩三聲,劉山水這才回過神,胡亂地抹了把淚,也不再欲蓋彌彰,起身對著鳳致道:“鳳姑娘,你贏了,我走。”
說著就轉身離去。
走到一半,隻聽鳳致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等等,你就這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