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蒙古格格被冊封為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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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蓅煙有傷,不能入水,於是喂魚司的活計便停了,由著湯坤從旁處調了個小丫頭過來幫襯。小丫頭不是真的小,來頭可大哩,乃皇後娘娘遠親,正黃旗侍衛內大臣的女兒。姓赫舍裏氏。小赫舍裏年紀十六歲半,伶牙俐齒,跟平妃性子相像,卻沒有平妃聰慧。
小赫舍裏初來乍到,不明深淺,仗著自己模樣秀美,身份高貴,瞧誰都瞧不上。她麵子上的功夫還算有,但背地裏總要尋人嘀咕半天,嘴巴沒有門把,誰的壞話都敢說。
孫國安念著康熙日日要見蓅煙,遂尋著由頭把蓅煙的房間調到了西暖閣外頭的一排廡房。蓅煙養了大半月的傷,越發覺得渾身慵懶,腰酸背痛,見湯坤由著自己胡鬧,便得寸進尺,提出一大堆意見,“你看我手指上的肉全爛了,一年半載的好不齊全,實在不能沾水的。湯公公,花園裏的活計那麽多,摘花種草的奴婢不少,你給我換個活兒成不成?”
湯坤見過孫國安在蓅煙跟前唯唯諾諾的樣子,心裏打鼓,“蓅煙姑娘,不是我不幫你換,我的話不算啊”調換崗位要經過內務府,裏裏外外的操持多著呢。
蓅煙抿唇一笑,“放心,隻要你提,保證沒人敢駁你。”
康熙在後麵撐著呢,誰敢為難?上次蓅煙被慎刑司關押,康熙親自過問,連帶皇後都訓了一頓,鬧得宮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誰敢惹蓅煙,不要命了不是。
沒分派正經事之前,蓅煙整日在西暖閣瞎逛。
海蓮刷完魚缸,坐在小茶房歇氣,見蓅煙從窗底經過,眉眼一挑,輕喚道:“蓅煙,你過來。”蓅煙已經好久沒和海蓮說過話,內務府還在追查金魚私運進宮一事,兩人為了避嫌,刻意保持著距離。蓅煙站在走廊上,就著窗戶朝裏探頭,問:“什麽事?”
小茶房裏有一個打盹的太監,海蓮悄悄走出門外,拉著蓅煙至僻靜處,方道:“你有沒有查過是誰告的密?”
“什麽密?”蓅煙好了傷疤忘了疼,根本沒往深處想。
“實話跟你說罷,喂魚司的奴婢,人人皆知我這有門路運魚進宮。多少年沒出過事,偏到你這就被人捅開了,可見是有人告密。”海蓮神情憂鬱,神神叨叨。
“既是如此,怎無人告你?”
“告我容易,可告的人自己也脫不開幹係,想必也是買過魚的。正好逮住你,若你揭發了我,豈不是一舉兩得?讓我說呀,告發你的人,肯定就是咱們喂魚司的人。西暖閣是什麽地兒?誰敢亂看亂瞧?即便不小心見著了,沒有真憑實據的,哪裏來的膽子?我聽說”海蓮壓低了聲音,湊到蓅煙耳邊,“我聽說,告密一事是惠妃挑的頭,是惠妃先告訴平妃,平妃再告訴了皇後”
“惠妃?”蓅煙心下明白,婉容是惠妃的遠房親戚,前頭還時常見婉容去惠妃宮裏請安,這幾日才停當下來。如此一想,越發覺得蹊蹺。
但蓅煙還是有點不明白,“我和惠妃無冤無仇的,她為何要害我?”
海蓮輕輕一笑,扶住鬢角簪的雙蒂蓮花玉釵,“你呀,哪裏是和她無冤無仇,你與後宮各主子結的仇可不止一二。”說完,她扭身離去,留下蓅煙愣愣呆立半響。
湯坤辦事利索,果真把蓅煙調到了鮮花司。鮮花司的宮女見著皇帝的時候少,暖閣裏的花兒草兒都是太監們從禦花園的烘房裏搬來搬去,沒多少宮女的事,故而鮮花司的宮女賤婢居多,甚少有喂魚司那樣身份高貴的。鮮花司的老嬤嬤聽聞蓅煙要來,欣喜不已,覺得自己終於有枝可攀,便專門拾掇了一間房給蓅煙獨用,偏上頭又說:“蓅煙姑娘仍住西暖閣外頭。”
分派給蓅煙的活很少,不用早起,也不用晚睡,每天都會有宮人將摘好的花束用花**裝好,由著蓅煙趕在皇帝早膳前重新插入西暖閣固定的花**中。某天康熙起床早了一點,而蓅煙手腳又慢了一點,兩人正好在門口撞上,底下捧花**的宮女沒得準備,嚇得打碎了兩隻花**。眾奴才一股腦跪在門檻邊磕頭,隻蓅煙像傻帽似的站著。
康熙那陣子心情都不太好,尤其是前一晚還受了大臣的氣。
他沒好氣的唬了一聲,“滾!”
蓅煙聽進耳朵裏,渾身別扭,丟了手裏的水壺就往外走,嚇得孫國安眉心直跳。
康熙袖子一甩,“真是沒大沒小,愈發放肆了!”
話是如此說,午時趁著閑空,又稱花兒蔫了,讓鮮花司派人來。鮮花司的人沒一個敢往禦前說話,老嬤嬤求蓅煙,蓅煙死活不肯,最後到底老嬤嬤親自出馬。
老嬤嬤微微顫顫,跪在康熙麵前大氣不出,康熙沒了脾氣,“下去吧。”
蓅煙躲著兩三日沒見康熙。
兩三日後,康熙好似將她忘了,也不找她了,她又有點想他。
禦花園新開了荷花,蓅煙領著人劃船去摘,遇見康熙和皇後、平妃、惠妃她們陪著太後、太皇太後在遊園。幾個小宮女慌了手腳,把船劃進荷花叢中,躲在荷花下,盼著主子們快些走開。一個名喚羽兒的姑娘伸長脖子往外看,“我進宮兩年了,還沒見過皇上哩。”
眾人哄笑,“蓅煙姑娘肯定見過。”
羽兒問:“皇上長相俊不俊?”
蓅煙懷裏捧著數枝粉蓮,撇嘴冷言,“不如裕親王。”說著,到底拿眼往荷葉縫裏瞟,康熙那廂與皇後並肩而站,旁邊還立著一個容貌娟麗的小姑娘。
“那個臉生的姑娘是誰?”
“聽說宮裏來了個蒙古的格格,太皇太後打算封她做貴妃呢。”鮮花司的宮女身份雖低,到底在乾清宮當差,往旁處行走時,誰都留三分薄麵。宮裏宮外的事,大多也靈通。
蓅煙聽著,鼻頭發酸,對康熙的火氣又蹭蹭冒了出來。
她捧著荷花去奉茶司,一股腦塞進楚研懷裏。楚研笑道:“近來忙不開身,也沒問一句你的手好了沒有?”蓅煙那事鬧得天翻地覆,楚研也怕牽連自己,便刻意疏遠了些。
兩人手牽手到了楚研屋子,坐在床頭說話。
蓅煙道:“手已經好全了。”
楚研見蓅煙滿臉不悅,遂打趣道:“誰又惹你了?”
蓅煙不說話,楚研猜到幾分,一麵起身將荷花插進花**中,一麵問:“聽說你調到鮮花司了?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上頭的意思?”蓅煙甩著雙腿,擺來擺去,雙手往後撐在枕頭上,“我請湯公公調的。”又環視楚研的屋子,“誰和你一起住?”
“多著呢,可不像你。”楚研欲言又止,沒往下說。
楚研倒了碗茶給蓅煙,“我勸你一句,凡事忍著些,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蓅煙冷笑,“連你也要教訓我!”
楚研噗嗤一笑,道:“如今宮裏有人敢教訓你?前頭西暖閣打碎了花**,咱們奉茶司可鬧翻了天,說皇上罵了個“滾”字,你頭也不回就走了,連孫國安都沒敢攔你!”
“這事,你們都知道了?”
“宮裏哪裏能藏住事!”楚研捏住蓅煙下巴,戲謔道:“皇上是真心疼你!”
蓅煙轉著茶杯,盯著碧綠的茶汁,頰邊緋紅,“別胡說!”
楚研笑道:“哪裏是我胡說,整個紫禁城的人都知道啦!”她頓了一頓,又問:“我不明白,你為何不願嫁給皇上?別人盼都盼不著的,你偏偏不要,真是稀奇!”
蓅煙愣了愣,恍然一笑,盯著楚研神秘兮兮道:“其實我是三百年後的人,一不小心穿越到這兒來的,還要回去的”
“呸!不願說就算了,盡想誆我!”
從楚研處出來,天已經全黑了。康熙擺駕回宮,蓅煙本欲上前招呼,卻看見禦花園裏那個蒙古格格也侍奉左右,心頭一冷,便閃進牆角黑處垂臉靜立。
又過了兩天,蒙古格格被冊封為宣妃,闔宮歡慶。
蓅煙抱著一盆培育的薔薇花要去西暖閣裏頭,青瓷缸子養的,又重又容易摔碎。喂魚司小赫舍裏甩著帕子笑道:“這不是蓅煙姐姐嗎?怎麽連搬花盆這樣的重活也讓您幹了?鮮花司真不像話!見宣妃娘娘入宮了,就瞧不上蓅煙姐姐了!倒像是失寵了似的!”又捋起袖子上前,對蓅煙道:“我幫你吧。”
蓅煙叉腰冷冷一笑,道:“勞煩你搬到門檻邊,謝謝。”
小赫舍裏道:“你倒不客氣。”
蓅煙站著不動,小赫舍裏騎虎難下,隻好搬著花盆往裏走。豈料到了門口,被侍立的太監攔住,“沒有皇上旨意,閑雜人等不許進入。”
小赫舍裏看著蓅煙,蓅煙雙手一攤,“沒辦法,誰讓你連進去的資格都沒有。”言畢,也不管小赫舍裏的臉色,搬起花盆進到暖閣,擱在炕頭高案邊。
蓅煙有一陣沒往寢殿裏跑了,左右環顧一遍,覺得和以往一模一樣。夕陽陰去,昏黃的暗影淺淺的照著桌椅炕榻,蓅煙忽的鼻尖發酸,不爭氣的落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