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康熙不嫌棄她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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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蕭蕭,雪絮紛飛。若湘踏雪而至,在廊前拍打著身上的雪絮。遠處素兮在喚:“若湘,去廚房問問木兮,晚膳可備好了?”若湘頭也沒抬,答應了一聲,轉身便走,邊走還邊低頭彈雪沫子。蘇雀本在禦前當差,他立在廊下已有小半時辰沒有動彈,眼見若湘要撞進懷裏,避讓不及,隻得強裝鎮定,垂眼看著胸前的小丫頭,麵無表情。

    “你你沒長眼睛?見我過來趕緊躲開呀!”若湘張口便罵。

    旁邊兩個侍衛噗嗤一笑,蘇雀冷不丁斜眼一瞪,嚇得兩人忙噓聲。蘇雀耐著性子說:“姑娘,可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若湘鼻孔裏出氣,強詞奪理言:“這兒乃大路,人人都能走,如果你站在那邊或是那邊”若湘一頓亂指,“我還能撞上你嗎?我怎麽不撞他們,偏要撞你呀,明明就是你站錯了地方,擋著人的路”她嘴上強著,眼睛卻是飄乎乎的,沒敢與蘇雀對視。

    蘇雀自認倒黴,沉著臉側身,“我讓開了,姑娘請便。”

    若湘這才抬頭望向蘇雀,而蘇雀已仰著臉看向別處。若湘頓覺無趣,遂疾步朝廚房去,走了兩步,又回過身,把一條帕子摔到蘇雀懷裏,再無剛才的氣勢,蚊聲說:“你的帕子。”

    說完轉身就跑,弄得蘇雀一愣一愣的,半響才笑了笑。

    廚房裏熱火朝天的忙碌,因皇帝要在枕霞閣用膳,禦膳房特地送來了數十樣菜品,加上禦醫院給蓅煙列的養胎膳食,通共有四五個老廚子在分工協助,為的是伺候主子們一頓晚膳。

    木兮正盯著廚房的老婆子收拾食盒,葷的素的要分開裝,湯品要用蓋碗,開胃涼菜不許放辣子,還有兩品火鍋,涮菜的生菜熟菜要單獨預備若湘鑽進屋,擤了擤鼻涕,往火爐前搓暖了手,才道:“主子可說了何時用膳?”

    一個婆子答:“沒呢。”

    “別問有的沒的,萬歲爺在裏頭瞧主子寫字,估摸著寫完字主子就該餓了。你先把這兩屜涮火鍋的菜品,還有涼菜提到小茶房候著”木兮叮囑了若湘兩句,又開口罵婆子,“說了不能把葷菜素菜混著放,容易吃出毛病!”若湘見木兮忙,便提著食盒出去。

    雪漸漸大了,若湘手裏提著食盒,沒法撐傘,又擔心把湯汁兒灑出來,遂隻能慢慢沿著廊簷走著,吹得滿臉滿頭的雪絮,嘴唇兒都凍得發白了。

    回走時又撞見蘇雀,兩人隔著風雪默默對視一眼,別無旁話。

    把食盒撂在茶房,若湘才掀簾子進殿。正廳空無一人,偏廳中隱約傳來說笑聲。若湘悄悄兒窺探,見蓅煙站在書桌前寫字,康熙在旁邊指指點點,兩人一會笑,一會來氣,到是和睦平靜的景象。康熙說:“你寫這一橫的時候,力道要足。來,朕給你示範一遍。”

    蓅煙把地兒讓出來給康熙,坐在凳子裏乖乖瞧著康熙寫。康熙指點她時,她還一個勁兒的表示康熙說得對,然後就說:“你再寫一個字給我瞧瞧,剛才沒學會哩。”於是康熙寫完一個字又寫一個字,好歹寫了小半頁,方恍然大悟道:“你逗朕呢?”

    “你寫得真好看。”蓅煙假裝沒聽見,拿起康熙寫得半頁經書,小心翼翼吹幹了夾到自己謄寫的書頁裏,嚷道:“我餓了,咱們洗手開膳吧。”

    “朕說過,不許拿朕的字糊弄太皇太後!”康熙擺正臉色道。

    蓅煙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知道啦。”心裏卻想:明兒我補上後半頁,我就不信會有人一個字一個字的去比較。

    她很得意,又少寫了半頁紙的經書。

    廚房準備了大半響的膳食,兩人其實隻吃了幾樣菜。蓅煙吃辣,盯著泡椒小炒黃牛肉就吃完了兩碗飯。康熙不吃辣,愛麵食,吃了兩碟餃子,也就撤膳了。

    漱口洗麵後,蓅煙鬧著要去散步。外頭風大雪大,其實哪兒都去不了,但康熙還是答應了,用狐毛風衣裹著她,從枕霞閣走到了長春宮前殿宮廊。若湘在前麵打燈照著腳下,蘇雀在後麵護衛相隨。蓅煙縮在康熙的披風裏,在他耳根子邊說悄悄話。

    她說:“我想吃冰激淩冰果子。”

    “不許。”

    康熙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餘地,在他看來,大雪天吃冰無異於不要命了。

    蓅煙不死心,“那你把若湘指給蘇雀得了。”她沒頭沒尾的突然來一句,康熙一時怔住,回頭看了蘇雀一眼。蘇雀眼睛目視前方,似乎在留意若湘的動靜。

    康熙唬下臉,“宮女與侍衛私通所犯何罪,你難道不知曉嗎?”蓅煙撇嘴,嘟囔道:“反正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天下的皇帝一樣黑吃不到嘴裏的也要占著”

    “你嘀咕什麽呢?”康熙啞然失笑。

    蓅煙忽而駐足,挺著肚子說:“那你選吧,是讓我吃冰果子,還是指婚。”

    若湘蘇雀對蓅煙所提之事毫不知情,兩人依著規矩盡職盡責的做著自己的工作,見主子停步,便也都停下步子。

    康熙失笑,“真是牛頭不對馬嘴,吃冰果子能和指婚相提並論?”

    “嗯嗯。”蓅煙搗蒜似的點頭。康熙不想與她多做辯解,隻是點點她通紅的鼻尖,“蘇雀可是有妻有妾之人,朕要指婚,總得聽聽蘇雀自個的想法。你看重若湘,朕同樣看重蘇雀。”

    “他有妻妾?”蓅煙不信,才十七八歲的人就有妻妾了?

    “難不成朕還誆你?”康熙知道蓅煙打起了退堂鼓,便不由得發笑。蓅煙頓時如打了敗仗的將軍,懨懨歎道:“可惜了”說著,有北風呼嘯而至,康熙把蓅煙往胸口一扣,替她擋去橫風橫雪,拍著她的背,輕聲道:“咱們該回去了。”

    這廂你儂我儂,那廂愁得眉眼都睜不開。

    宜嬪、王麗君從枕霞閣出去後,沒有回自己的寢宮,而是去了延禧宮惠妃屋裏。惠妃老謀深算,是宮裏資曆最老的妃嬪之一。皇帝有她那會,連皇後都沒影哩。宜嬪對自己冒冒失失把計劃告訴蓅煙一事先做了自我檢討,然後才道:“臣妾擔心江嬪會向皇上透露咱們要對付閔月公主之事。”

    王麗君亦道:“她說話素來沒輕沒重,臣妾早該想到了。”

    惠妃手裏捧著小銅爐,眯眼笑道:“我倒不信她會說。閔月公主身份高貴,若被納入後宮,皇上自然無法虧待。你懂這個道理,江蓅煙自然也懂。她若對皇上說了,不僅對自己沒有半分好處,還把你我都得罪了。她若把此事埋在心底,不僅可借我們的手對付閔月公主,坐收漁翁之利,也不必與你我對著幹。但凡她還有點腦子,就不會說,也不該說。”

    確實,蓅煙原本是沒打算說的,那閔月公主被害幹她何事?她也很討厭閔月公主呀!可夜深人靜,夢裏醒來,想著那日舞宴上翩翩起舞的少女,想著她挑眉清朗的笑容,便莫名覺得疼惜。她搖了搖康熙的臂膀,“思來想去,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康熙乍然驚醒,唯恐是蓅煙夜裏吹了冷風,身子不舒坦,“怎麽了?”說著,手心已暖暖的捂在她的眉心。蓅煙握住他的手放回被窩裏,靠在他的肩膀,“我沒事。”

    “你要跟朕說什麽?”

    蓅煙組織了一下語言,靜靜的把宜嬪與王麗君同自己說的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其實這些事她不說,康熙也能知道一二。但她說了,就愈發顯得她是如此的與眾不同,也顯得她比一般人都要蠢。康熙不嫌棄她蠢。他側過身,把她抱入懷裏,寬闊的肩膀,是熟悉溫暖的味道,是能夠被人依賴的胸膛。他闔眼慵懶道:“睡吧,朕自會處理。”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一個小丫頭,令蓅煙安心。

    隔了幾日,天氣大晴,眼看著要過年了,蓅煙捧著經書去太皇太後宮裏請了安,順腳往禦花園閑逛。身邊隻跟著若湘,其她人等都放回去休息了。若湘做事懈怠,尤其是在蓅煙跟前。她蹦躂著折梅花看水仙,見幾朵長壽花開得豔麗,就把蓅煙丟在亭子裏,自己去了。

    閔月公主由宮女領著往禦花園賞梅,這些天她一直住在宮裏,康熙允她在紫禁城自由行走。遠遠兒她就瞧見了蓅煙,她認識蓅煙,那日舞宴上,蓅煙又是遲到又是穿戴不合時宜又是擊鼓大笑,如此放肆亦能安然無恙,可見深受聖寵。

    蓅煙也看見了閔月公主,兩人幾乎是同時朝對方走去,福身行禮。

    閔月公主笑道:“江嬪娘娘怎會獨自在此?您懷有身孕,越發該注意些。”

    蓅煙亦是客客氣氣,心裏雖萬般不願,到底顧忌人家的公主身份,遂微笑:“丫頭頑皮,去摘水仙花了。閔月公主往哪兒去?”

    閔月道:“娘娘不必客氣,喚我閔月便可。”她的笑容燦爛似綻放的薔薇,語氣又甜又糯,蓅煙無可抗拒,連她伸手攙扶自己也沒拒絕,反而輕聲喚道:“閔月。”

    “噯。”閔月歡快的答應著,與蓅煙攜伴往禦河邊走,“不知道大清的水仙長什麽樣,我倒想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