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前世今生命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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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蓅煙知道自己現在很醜,她不想讓康熙看到自己又醜又糗的樣子。她拿手捂住自己的臉頰,幾乎要哭出聲,“別看!”

    康熙的指尖柔軟的觸摸著她的下巴,又握住她的一隻手,輕輕掰開。她的臉已經長滿了膿包,有些發紅,有些發白,還有些潰爛了,滲出濃汁和血液。可在康熙眼裏,這些都好似看不見了,他隻看見她的眼眸,明麗清亮,是天上的星辰。

    平妃道:“江蓅煙麵目不堪,實在有失禮儀,皇上”

    她話沒說完,康熙忽而道:“平妃,朕交由你統攝後宮,是信任你。宮女們入宮服役是她們的職責,而讓她們安然的回到故鄉,闔家團聚,則是朕身為一國之主的責任。”他語氣漸漸嚴重,駭得平妃忙道:“皇上說得對,是臣妾”康熙抬手,往眾人身上掃了一眼,“她既是乾清宮當差的宮女,便交由朕處置吧。”

    烏雅氏往前走了兩步,她心裏又慌又怕,膏脂是她給楚柔的,若有皇帝插手,一來二去,總要懷疑到她的身上,而且自己對付江蓅煙的法子勢必失效。

    她假意說:“啟稟皇上,臣妾那兒有一味頂好的藥膏,是從家府裏帶進宮的,定能治好蓅煙姑娘臉上的膿包,不如讓臣妾試一試。”

    “不必。”康熙早就對烏雅氏失去了信任,若不是因為皇後之死還未查出真相,康熙早就該懲處烏雅氏了。烏雅氏還想再勸,惠妃連忙往她腰上一擰,蚊聲道:“閉嘴!”

    康熙再無旁話,連句寬慰眾妃嬪的話語都沒有,任由著她們胡思亂想。

    “還愣著做什麽?跟朕走。”康熙衝蓅煙不鹹不淡的吼道。

    蓅煙跪得久了,手腳麻木,猝然起身,眼前忽而一陣發黑,便直直往身後摔去。康熙下意識的抬臂一攬,往胸口一收,幾乎把蓅煙拉至了眼底。

    康熙出神似的看著蓅煙,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味道,連擁抱的感覺都如此熟悉,他微微發愣,又輕聲道:“小心些。”語氣如舊時,擔憂裏帶著些許的寵溺。

    蓅煙眼淚一鼓,慌裏慌張捂住臉頰,“好醜,你別看。”

    他們當著眾人曖昧的抱在一起,氣得平妃當場變了臉色,一回坤寧宮就召見惠妃、烏雅氏,三人直到此刻才真正達成同盟,決心置蓅煙於死地。

    康熙領著蓅煙徑直入了乾清宮,命孫國安給她安排住處。孫國安手腳麻利,人又機靈,使小太監去北五所將蓅煙的鋪蓋卷了來,又騰出一間四人住的宮女廡房,把其她三人趕出去另外安置了,單獨給蓅煙一人使用。蓅煙的衣物財產甚少,小小的房間裏擱下她的兩隻xiāng zǐ後,竟還能放下一隻衣櫃,一張床,和兩條小板凳。

    康熙就坐在小板凳上目不轉睛的盯著禦醫給蓅煙診脈、消毒、擦藥。

    等禦醫給蓅煙開完方子,已是夜幕時候。直到孫國安過來稟告,“萬歲爺,裕親王在西暖閣等候半個時辰了。”康熙點點頭,“朕知道了,不必你一遍遍的催。”他沒有動怒,但語氣比平時要壞,孫國安嚇得出了層細汗,徐徐往後退,再不敢多語。

    蓅煙比舊時要懂事,雖然她很想讓康熙留下,但她忍住了。

    她說:“有醫女在,我沒事。”

    康熙看住她,“你上次說你的心上人是朕?朕理解錯了嗎?”對於蓅煙的話,他琢磨過千萬遍,他生來第一次對某個女子如此念念不忘,繼而有些患得患失,喜怒不定。

    蓅煙垂下臉,思慮片刻,又猛然抬頭,“奴婢如此模樣,將來說不定要留疤,這樣的我,皇上還在意奴婢的心上人是誰嗎?”她定定的看著康熙,似要看到他的心底深處去,令他的心乍然掀起漣漪,波濤洶湧。就好像,她是他前世今生命定的女人。

    康熙轉過話頭,“你的心裏有過福全嗎?”

    “沒有。”蓅煙篤定,眼睛裏閃現出如月亮一樣的光芒,“在我的心,自始至終就隻有一個人。”略停頓,似鼓足了勇氣,“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把你放在心裏了。從此再無旁人。”她如此直接坦白,若是其她女人,康熙會厭惡,會懷疑,會揣測她的居心。可是說這些話的人是她,她是唯一在他夢裏出現的女人,亦是唯一能讓他失去理智的女人。

    是的,他失去了理智。

    因為沒有了理智,所以才會偷偷跟著她,躲在假山後偷聽妃嬪們的閑話。因為沒有了理智,所以才會眾目睽睽的把她帶走。更因為沒有了理智,他才會才會為了女子違背自己的諾言。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他說的話是聖旨,可現在,他要違背自己的聖旨。

    就算她滿臉長了膿包,除了心疼,他沒有感到一絲厭惡。

    或許她永遠不會知道,但他確實為了她,做了許多出格的事。

    裕親王做夢都沒想過,康熙要和自己搶一個廡房的宮女。而且,還是他親口答應會賞給自己的女子。兩兄弟死一般沉寂的坐在西暖閣裏,空氣凝固,燈火通亮如白日,照得兩rén miàn色慘白。孫國安立在簾子外靜立,小心翼翼的睨著內殿,緊張得放緩了氣息,唯恐稍有動靜,裏頭的兩兄弟就要動手打起來。小桃紅端著茶點欲要進去侍奉,還未到門口,已被劉敬忠攔住,他搗鼓似的搖頭擺手,示意小桃紅趕緊回去。

    小桃紅壓低了聲音問:“裏頭怎麽了?”劉敬忠越發搖得厲害,又拿手往脖子上一抹,做了個shā rén的手勢。小桃紅一驚,知道事情嚴重,忙的退下了。

    到底是裕親王沒沉住氣,問:“你要留她在身邊,是要跟我搶,還是真喜歡她?”他的話,康熙聽得明白。十幾年過去了,裕親王始終認為當年原該自己當皇帝。康熙之所以能登基,一來是太皇太後偏愛,二來他自己確實沒有大誌,三是康熙有意與他爭搶皇位,這些都是無法掩蓋的事實。康熙也從未反駁解釋過。

    康熙很愛惜兄弟之情,“你有沒有問過她,她心裏的人是誰?”

    “她一個廡房的宮女,本王能看上她已是她的福氣,她心裏的人是誰有何重要?”裕親王憤憤不平,有些口不擇言,“你若當真要和我搶一個女人,那就試試!總之,我絕不放手!”

    裕親王麵上是富貴王爺,但他繼承了母家的權勢,加之多年經營,故而康熙不敢小覬他。

    “好個沒出息的!為了一個女人,就要和朕鬧翻!”康熙很是惱怒,他和裕親王一起長大,即便同父異母,卻都是生活在太皇太後的羽翼下,甚是親厚無間。

    裕親王絲毫不知讓步,“你明知道她是我的女人,你還要與我爭奪,是你先沒出息!”兩人說到憤怒之處,已齊齊從炕床跳下,相對而立,怒目而視。

    皇帝與王爺打起架來,也同普通人家的兄弟打架一樣,要死要活,作天作地。

    康熙的眼睛裏能噴出火花,他是皇帝,他已習慣了自己的九五之尊。他一把擄住裕親王的脖子,用手臂死死箍住,氣道:“福全,你太放肆了!”

    福全畢竟是臣子,對康熙多年來的俯首稱臣早已讓他失去了年幼時的兄長之威。他想要反抗,卻沒敢真的動手,隻是動著嘴皮子,罵道:“我放肆!你讓太皇太後給評評理,到底是我放肆,還是你不像個皇帝!”語畢,忽而猛地抬頭往後一撞,把腦門重重磕在了康熙的下巴,痛得康熙“啊”的一聲叫,把外頭的侍衛給引了進來。

    兩人一見有外人,便都偃旗息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抱團騙奴才。

    康熙笑道:“你的硬頭功大有長進!”

    福全連忙配合道:“皇上的臂力可舉百斤啊!”

    侍衛們有些尷尬,麵麵相覷,又都跪下,“給皇上請安,給裕親王請安。”康熙沉下臉,擺擺手,“朕早就說過,不要大驚小怪不要大驚小怪!好了,都出去吧!”

    孫國安忙給眾人使眼色,侍衛們便徐步退下。

    待外人一走,兩兄弟立刻恢複成劍拔弩張的模樣,皆雙手抱拳,怒目而視。正要開打時候,外頭響起了娟秀的聲音,是蓅煙,她被侍衛們的動靜引了來,隱隱知道裏頭兩個男人為了自己打起來,便揚聲笑道:“皇上,奴婢可以進殿嗎?”

    裕親王拿眼瞪著康熙,“讓她進殿?”

    “難道你以為,朕會搶不過你嗎?!”康熙滯氣,倒像個六歲小孩,衝孫國安道:“讓蓅煙進來。”孫國安答應了,又忙奉承的跑到門邊給蓅煙掀簾子。

    蓅煙緩緩而入,她安然的享受著孫國安的奉承,仿佛回到了過去,帶著一絲驕縱,帶著一絲狂妄,帶著一絲無可名狀的歲月靜好,走進了她曾經無比熟悉的地方。

    她麵上圍著紗巾,隻露出星光似的雙眼,她什麽話都沒說,隻是走到裕親王麵前,慢慢的取下麵紗,對著他微笑。

    “如此,你還要娶我回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