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尼姑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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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驟寒,數日陰風幹冷,燥得rén pí開肉綻。蓅煙在慈寧宮佛堂受罰,穿了一身塞滿棉花的道袍,終日掃地除塵,倒真有幾分像模像樣。這兩年的養尊處優,把她養得膚嬌肉貴,稍一風吹草動,就覺滿臉火辣辣的燒疼。兩個看管她的尼姑已近年邁,端著木魚跪在佛前從淩晨敲到夜幕,除去吃飯抄經,再也無事可做。

    康熙每隔一兩日便要給太皇太後請安,有時陪著用膳,有時喝碗茶就走。蓅煙在慈寧宮受罰這兩月,康熙越發的來往勤快,幾乎每日都要往後宮走一趟。太皇太後看出端倪,知他是唯恐蓅煙委屈的緣故,心底愈發的覺得不痛快。

    太皇太後在花房裏修剪花枝,問玉竹:“佛堂近來如何?”

    玉竹略一思忖,曰:“風平浪靜。”她捧著一束新剪下的粉白芍藥,盈盈立在花間,凝重道:“奴婢瞧著皇上的神情,倒沒把懲處一事放在眼裏。對江貴嬪還同以前一樣,並未因謀害烏雅氏小產而疏遠。反而”她頓了頓,往前走了半步,小聲把康熙夜訪宜嬪寢宮一事說了。太皇太後臉色微滯,手指一夾,“哢擦”重重剪下一株牡丹,“糊塗!”

    太皇太後罵人的檔口,康熙正頂著陰風冷風穿過甬道,鬼頭鬼腦的去探望蓅煙。

    忽而想起舊時,她是北五所宮女,他總要悄悄甩開眾人到禦花園赴她的約,與此時此景何等相似,不由生出一絲歡快。風很大,身邊隻有孫國安,主仆二人沿著宮牆行走,偶爾碰到趕近路的宮人,還得孫國安過去威逼利誘的叫人閉緊嘴巴。

    隔著花石草木,蓅煙一眼就看見了康熙。

    康熙負手而立,衣炔在風裏胡亂起舞,他向著蓅煙微笑。蓅煙謹慎的看了看尼姑們誦經的方向,邊假意掃地邊往康熙所在的甬道裏走。一到跟前,就被康熙抱住了腰。

    “誰要你這身打扮?”康熙搓著她凍僵的雙手,勾唇問道。

    蓅煙眼下穿的是一身塞滿了棉花的尼姑袍子,頭發全部挽起來,戴著一頂布帽。若是不相識的人看,定會以為她是佛堂裏的尼姑。她喊了兩聲冷,自我嫌棄道:“是不是好醜?”

    腳下穿的也是棉布鞋,冷得腳趾都是麻木的。

    “有點意思。”康熙目光炙熱的打量著蓅煙,熊熊烈火好似要燒起來。他猛然攬過她的腰身,步步往前,逼著她往後退,退到無路可退,便往前一靠,把她壓在牆上。

    “光天化日,佛廟禁地,你想幹嘛?”蓅煙戲謔的盯著他,眼睛裏能掐出秋水。康熙俯下身,似笑非笑,溫暖的氣息撲到她的麵頰,“你猜!”他慢慢的靠近她,唇齒就要貼到她的鼻尖,卻聽身後一陣響動,孫國安在那壓低了聲音咒罵道:“你要死了啊!”

    蓅煙噗嗤發笑,雙手撐在康熙胸口,“不害臊!”又問:“曦兒的奶媽子找好了嗎?”因為她要受罰,白日裏沒法喂養胤曦,事權從急,隻得往外頭尋人。康熙“嗯”了一聲,仍然不罷休的去咬她的唇,蓅煙偏臉躲開,“這兒可全是太皇太後的人。到時候,又該我受罪了。”

    恰好北風一鼓,把康熙的興致給吹沒了,他又愛又恨道:“你心裏都是太皇太後。”

    蓅煙被他逗樂了,又是噗嗤一笑,拿指尖戳在他的胸口,小小聲道:“我知道你厲害,可這兒是慈寧宮!”樹蔭後果然傳來老尼姑的叫喚聲,“江主子,您在哪兒呢?”

    康熙亦擔心自己被太皇太後發現,便忙的往後退,“朕走了。”

    蓅煙點點頭,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乍然踮腳,雙手攀在他肩膀,輕吻他的唇角。康熙顯然有些吃驚,但很快就拿眼睨視蓅煙,一副“就知道你壞”的表情。蓅煙扶腰咯咯大笑,推著他往夾門後走,許久還倚在門框邊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老尼姑不知何時過來了,倒沒有看見康熙,她望著空蕩蕩的宮街,冷不丁的問:“江小主,您在看什麽呢?這兒風大,趕緊回屋去吧。”

    蓅煙笑道:“有一隻饞貓來了。”

    “在哪?”

    “跑了。”

    初一康熙宿在坤寧宮,翌日晨起時,皇後親自給康熙梳頭。兩人說起蓅煙請奶媽子一事,皇後說:“不必在外頭挑了,從皇太子的奶媽子裏頭挑一個去便是。她們都是我調教過的,知道宮裏的規矩。江貴嬪原本就隻用兩個月,外邊的來來去去,倒不好。”

    “既是伺候皇太子的人,怎可隨意再差遣出去?讓內務府送兩個奶媽子進宮並不難,況且除了蓅煙受罰這兩月,將來要一直用下去的。”康熙有他自己的打算,蓅煙自己喂奶太辛苦,有時侍寢時都惦記著胤曦餓不餓,他早就不滿了,趁著這次蓅煙鬆口,他打算永絕後患。

    梳洗畢,天還沒亮,皇後恭送皇帝至坤寧門,回身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裹鬥篷,被晨起的寒風一吹,頓覺頭昏腦脹,喉幹鼻燥。

    岫研抱著皇太子在門口候著,笑道:“主子,您抱抱太子爺。方才見您出去,哭著要您呢。”皇後欲要伸手,未料鼻尖發癢,打了個噴嚏,嚇得她連忙背過身,“快把太子抱走,我好像染了風寒。錦夢,去禦醫院請秦太醫過來。”

    錦夢丟開手中活計,連忙答應著出去。

    隔了幾日,康熙小半夜擺駕至枕霞閣,哄著勸著讓蓅煙穿上當日那件尼姑袍。氣得蓅煙好笑,“什麽壞毛病?莫非你看上佛堂裏的嬤嬤了?”她拿他說笑,他竟然也沒有生氣,隻是攬著她,裏裏外外的蹂躪,“她們可沒你的福分。”

    從此後,每隔一段時日,蓅煙就要穿出這身道姑袍來給康熙瞧。再後來,康熙以蓅煙要禮佛為借口,命繡房的人給蓅煙做了春夏秋冬四季穿的尼姑袍子,薄的厚的都有。

    有一次快到年節,蓅煙已經不必去佛堂掃地除塵了,大冷的冬天,康熙命她穿了件夏天的尼姑袍子站在屋裏給他瞧。那時已經燒了火龍,又籠著炭火,故而暖綿綿的,連海棠花都烘得含苞欲放。丫頭們全部遣了出去,闔上寢殿的房門,隻兩人站在屋裏到處折騰。

    康熙說:“帽子也要戴上,哪有尼姑光著頭的?”

    蓅煙不記得帽子給丟哪裏了,翻箱倒櫃一陣,又想著或許是胤曦拿著玩了給丟在某處角落裏,遂跪下身,低頭往床底瞧。她當時沒穿鞋,光腳踩在毛毯裏,袍子裏也沒有穿衣服,上半身貼在毛毯的時候,尼姑袍被迫的扯上去大半截,露出潔白如玉的小腿。

    當她毫無戒備的嚷著:“怎麽找不著了”的時候,康熙已從後麵壓過來,他手腳麻利而且粗魯,掀尼姑袍的時候,已然沒有耐心,三下五除二就把剛剛做好的尼姑袍給撕開了。

    翌日,蓅煙臊著臉把破碎的尼姑袍丟給素兮,“你得空縫一下。”

    素兮是個黃花大閨女,雖說伺候主子的次數多了,心裏明白了很多事,但沒有經曆過就永遠想不出到底是怎麽回事例如樓主我,她不明就裏,問:“怎麽撕成這樣了?好端端的幹嘛撕衣服?”話一說話,立馬覺得後悔,忙道:“奴婢失禮了。”

    蓅煙哪有臉罵她呀,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笑道:“縫不好丟了也行。”反正丟了,康熙還會讓人做新的來。什麽怪毛病!

    眼看著要過年了,皇後突然臥病在床,四大禦醫輪流著診脈也不見起色。康熙憂心,連著數日都呆在坤寧宮守著。他親自抱著胤礽坐在榻邊,陪著他把玩棋子、積木。皇後歪靠在床頭,很是安慰。她笑道:“胤礽很喜歡皇上呢,隻要皇上在,他都乖乖的不哭。”

    胤礽已知道咿咿呀呀的學舌,他手舞足蹈的,好像在同皇後說話。

    康熙道:“你寬心養病,等你病好了,咱們帶著太子出宮遊船,讓他見識見識大清的江山。”皇後眼神中閃現出光芒,“煙花三月下揚州,臣妾想去揚州瞧瞧。”康熙見她麵容憔悴,便替她腋好錦被,溫和道:“你想去哪兒都行,朕聽你的。”

    平妃端著藥碗進屋,見帝後與太子其樂融融,心中不由泛起酸楚。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人,她,不過是伺候皇後的一個下人罷了。她堆起笑容,隱去滿臉的不痛快,“時辰到了,姐姐該喝藥了。”皇後眉頭蹙起,“等一等再吃,我嘴裏還是苦的呢,怎麽又要吃了?”

    康熙衝平妃抬手,“給朕。”

    他一勺一勺的喂到皇後嘴裏,皇後被他的柔情軟化了,不覺苦反覺甜。她笑著笑著突然垂落眼淚,“臣妾想起剛入宮那會,皇上帶著臣妾出宮,在街邊吃過一碗糖水。”

    那時候,每次他微服出巡,身邊的人都是她。

    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無話可說。直到今日此時,方知道,他給的一切,都是幻影夢境,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