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胤曦病重,秋季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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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入宮前晚,蓅煙一宿未睡。胤曦有些低燒,原本已經治愈,未料子時後忽而啼哭,低高燒反反複複,嗓子哭到嘶啞,非要蓅煙抱著方肯稍微安穩。至天亮時候,素兮拿著蓅煙的金印叫開宮門,一路奔至翊坤宮求平妃召見禦醫。若是蓅煙自己病著,平妃倒懶得上心,但病的是胤曦,胤曦是宮裏正兒八經的主子,任誰都不敢怠慢。
平妃忙發了腰牌給素兮,道:“你快些去尋秦禦醫,胤褆胤祉有個小痛小病的都是尋他診治。”素兮連忙應了,腳下不停的往宮街上跑。平妃穿戴齊整,坐在鏡子前梳洗打扮,用過早膳,她便要去請太皇太後與太後往儲秀宮召見眾秀女。
襲月替平妃往頭頂梳著小辮子,憂心忡忡的說:“不知曦公主如何了。”
平妃思忖片刻,手一揚,招來一個頭臉齊整的丫頭,吩咐道:“你去趟長春宮,同江主子說,今日讓她留在長春宮照顧曦公主便可,不必去儲秀宮了。”丫頭屈膝答應,拿出披風裹著,穿過茫茫夜色行走於宮廊巷間。
這丫頭正是董芷妤,她從東苑調至紫禁城後,輾轉各處當差,後調至坤寧宮伺候皇後,皇後病故後,便入了翊坤宮在平妃跟前當差。她走得很快,心裏有些興奮,她數次想入枕霞閣與蓅煙說話,總是找不到機會。一來她想奉承蓅煙,想抱住蓅煙大腿。一來她有很重要的話想跟蓅煙說。若擱在以前,平妃定不會讓她出去當差,因為秀女入宮,人手支不開,方讓她登上了台麵,進了裏殿當差。平妃顧著裝扮,竟也沒仔細看。
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董芷妤走得極快,微風裏綿綿秋雨撲麵,她把整張臉都裹著,隻露出一雙眼睛。枕霞閣守門的小權子一見她便急哄哄的吼,“主子忙著呢,沒空見你。”董芷妤這回有了底氣,挺直腰杆,擲地有聲道:“是平主子讓我來給江主子傳話。”
小權子露出狐疑之色,“你進不去就來誆我?”
董芷妤急得滿臉血紅,“我怎麽敢拿平主子的名義誆你,我若誆你不得好死!”她神色篤定,點著頭說:“平主子知道曦公主病了,讓我來告訴江主子不必去儲秀宮了。”
她在情在理,小權子與成二對望了一眼,成二窩在毛毯裏,甩甩手,“放她進去吧,她在平主子宮裏當差,你我都知道。她一個小丫頭,能扯出什麽蛾子。”
小權子不大情願的拉開門,董芷妤生怕人反悔似的往裏一溜,碎步跑進殿中。
到了門口,卻一頭撞見慕容妡。慕容妡半跪在廊下,拿小扇子在爐子前輕輕搖著,很明顯,她在熬湯藥。董芷妤麵露驚恐之色,往後連退了兩步,腳踩了裙角,“啪”的摔在地上。慕容妡聞見聲響,見有人倒在地上,忙丟了扇子下階梯去扶,“沒事吧?受傷了嗎?”
董芷妤攏了攏披風,把自己的臉遮去,“沒沒事”
若湘從屋裏端出一盆涼了的熱水,她倒是一眼認出董芷妤,便潑了水,立在台階上問:“你怎麽來了?”董芷妤倉促的爬起身,逃跑似的跑到若湘身邊,低聲道:“我有幾句話要同江主子說。”又忙的添了一句,“平主子讓我傳句話給江主子。”
未等若湘回話,裏頭忽而響起喧嘩聲,蓅煙不顧素兮勸阻,穿著一身單衣,顛顛撞撞就往外走。董芷妤正要福身,蓅煙似乎沒看見她,徑直跑了出去。素兮抱著蓑衣跟著跑在後麵,嘴裏喚道:“主子,您等等奴婢。”簾子掀起,胤曦的啼哭聲跟著傳出來,秦禦醫與木兮一並出來。慕容妡焦聲問:“曦公主如何了?”
秦禦醫眼露沮喪之色,蹙蹙眉,沒有說話。
慕容妡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絕望,胸口一沉,身子頓時軟了。她來來往往枕霞閣數回,有好幾次,胤曦都吵著要她抱。秦禦醫是宮裏最好的兒科大夫,如果他說沒救了,其他人哪裏還敢下藥方呀。慕容妡臉上泛著異常的潮紅,“本草綱目記載,有一味藥可”
秦禦醫唬道:“這事輪不到你插嘴!”
在這一瞬間,慕容妡腦中浮現出父母慘死的樣子,她張了張嘴,終於垂下眼簾不再說話。憑什麽,她要救滅族之人的女兒?讓他嚐一嚐父女生離死別的滋味,不是更好嗎?
蓅煙是狂奔著去乾清宮的,轎子來不及喚,衣服來不及穿,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她未有盥洗,勞累一夜的眼睛紅通通的泛著血絲,碎發胡亂的撲在臉上,裙子也沒換,一身寢殿裏穿的單衣單裙。紫禁城從建立到現在,大約是唯一一次有妃嬪敢穿著睡裙跑出門罷。
可是她顧不得了。曦兒都要沒救了,她的寶貝女兒都要死了,這些繁文瑣節的事還能算個屁啊。如霧一般的秋雨打濕了她的發梢,沾濕了她的衣襟,她的睡鞋踩在泥水裏,她的手指、腳趾、腦袋、四肢已經全部都沒有了知覺,她滿腦子的念頭,隻有胤曦。
她可憐的女兒。
即便是選秀,康熙也是要上朝的。隻是今兒特地早些散了,一麵讓宮女伺候著穿戴,一麵令大臣們立在屏風後上稟政事。蓅煙是在孫國安打盹的檔口,在守衛們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闖進殿的。還好,殿中隻有兩個老頭子伏地跪著稟事,蓅煙一陣風似的轉到了屏風後,老頭子們聽著聲響抬頭時,蓅煙已撲進了康熙懷裏。
她哭得慌了神,一見他就沒了主意,抽抽搭搭的說:“秦禦醫不肯給曦兒下藥方,說要觀察一下情形才敢做定怎麽辦?曦兒哭了一宿,嗓子都哭啞了,流了好幾次鼻血,每次都要止好久好久怎麽辦怎麽辦?”
康熙捧住蓅煙的臉,嚴肅道:“你鎮定一點,鎮定一點!”
“曦兒她她你叫我如何能鎮定?”蓅煙哭著吼起來,她已經失去了理智,就算眼下是太皇太後在麵前,她也會同樣吼回去。她是妃嬪,更是母親,是曦兒的母親。
康熙心疼的把她攬入懷裏,朝宮女們揚揚臉,示意眾人退下。外頭湧入數名侍衛,見此情形,皆忙的往後退。殿中終於隻剩下兩人,康熙拿袖口給她拭淚,“別哭哭啼啼的,你可不是曦兒,想哭就要哭。”他溫柔的拍著蓅煙的背,“好了,鎮定一點沒有?”
蓅煙哽咽著,忍住炙火般烤著的內心,“好些了。”
康熙引著她坐到藤椅裏,蹲在麵前替她拭去淚水,“既然病了,那就好好治病。若是天意,朕也無可奈何。”他的冷酷,並不是因為針對的是公主胤曦,而是他曆經過無數過的痛,父母早逝,妻子病薨,生下就死去的孩子更不止一個兩個,一個胤曦已經無法卸下他堅硬的心防。
“我今兒才知道,你好狠心。”蓅煙失望的眼淚噘在嘴角,鹹鹹的,但她感覺不到。康熙牽住她的手,久久凝望著不說話。
蓅煙接著道:“如果我要病死了,你是不是也要說此乃天意,朕也無可奈何?”
“朕不許你說這樣的氣話!”康熙怒道。他在她麵前幾乎從未動過怒氣,即便是生氣,也從未在心裏真的動怒。可是這一次,他是動怒了。
如果她死了他簡直不敢想,他的心大概會像額娘過世時那樣,碾碎成渣滓吧。
康熙宣來轎子把蓅煙送回枕霞閣時,剛好撞見入宮的秀女們。秀女們還未見過聖駕,躲在牆角避著,都忍不住瞧瞧回頭偷望。康熙與蓅煙各坐一台軟轎,轎子跑得飛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轉過宮角沒了蹤影。引得秀女們議論,“你猜是誰的轎子?”
“我可不敢胡猜!呆會到了儲秀宮便知道了。皇上定是趕著先到呢。”佟瑤兒說。
佟瑤兒走的程序與旁的秀女一樣,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封妃就是封後,她之所以願意與秀女們紮堆,是聽了額娘的話,要琢磨人心就要隱瞞自己的身份,才能知道別人的真實想法,才能看出別人的本性。她把自己隱藏在秀女當中,就是想從她們中間挑幾個能給自己做幫手的女子,將來,好在後宮裏營造出屬於自己的一番天地。
到了儲秀宮,秀女們卻根本沒有看見聖駕。因為雨越下越大,平妃命她們立至廊下避雨,又說:“皇上朝政繁忙,今日由太皇太後、太後揀選。你們先安心喝一會茶,吃一會點心,太皇太後用過早膳便會過來。”
撞見聖駕的幾個秀女躲在偏僻角落裏嘀嘀咕咕,“難道我們撞見的不是聖駕?”
“怎麽可能,明黃簾幕可不是誰都能用的。我倒是在琢磨,另外一座轎子裏坐的是誰,轎子外跟的是宮裝女子,裏頭坐的應當是後妃主子才是。”她們嘰嘰喳喳的,鬧得佟瑤兒滿心的不暢快。她認識素兮,故而早就知道轎子裏坐的是蓅煙。
她納悶的想:皇帝哥哥不來選秀,跟著江蓅煙做什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