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你簡直要氣死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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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們全部跪在門外廊下,殿中康熙陰雲密布的坐在炕邊,拳心緊握,怒意衝衝瞪著蓅煙,“朕不許你和她們混在一起。”蓅煙站在他麵前,拉住他的袖口,委屈道:“她們都是我的朋友平素我們不是這樣,今日是素兮壽辰,方才如此。”
“那也不行!”康熙從她手裏扯出袖子,一臉怒容,“你是主,她們是仆,主仆不分,成何體統?”蓅煙知道他是真的生氣,遂挨著他坐下,拿腰往他身上扭,“她們是我的朋友”
“她們早就不是你的朋友了!是你的奴才,是你的貓,是你的狗,唯獨不是朋友!”在康熙眼裏,這些宮女太監不就是貓啊狗啊一般的存在麽?蓅煙僵直了身子,臉上斂去嬉皮笑臉,“你說話可真難聽!好端端的姑娘,怎麽就成了貓啊狗啊”
康熙臉色一滯,深不見底的眼眸裏射出噬人的光,嚇得蓅煙連忙噓聲。
屋子裏頓時沉靜下去,淡白的光映在牆頭,盤中餃子已沒了熱氣,空氣裏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麵香。素兮領著人跪在廊下,幾次欲要進殿請罪,都被木兮、暮秋她們攔住。若湘嚇哭了,眼淚滾滾,小聲抽泣著,不敢發出聲響。
蓅煙道:“你真的要生氣嗎?為了一件小事。”
“這不是小事!”康熙茫然的看著一扇畫花卉玻璃小插屏,畫上石榴鮮紅,在風裏搖搖欲墜,幾隻蝴蝶翩翩,是夏日靜謐安然的景象。“你是朕的貴嬪娘娘,朕一直擔心你沒有主子的架勢,以前你問朕要幾個你在北五所的舊識,朕都沒有答應,怕的就是今天。朕把若湘撥給你的意思,是怕你孤獨,讓她給你解解悶。你要謹記你的身份”
蓅煙辯駁,“我記得我的身份!可是我也需要朋友!”
“朋友?朕不是讓馬答應住進長春宮了嗎?平素你與惠妃、僖嬪相處甚好,為何偏要和奴才們做朋友?朕不許你如此!”康熙憤憤不平,他哪裏能明白女人們那點小心思啊,還當真以為蓅煙與馬答應、惠妃關係好得不得了呢。
蓅煙一愣,唇邊泠然,劃過一絲冷意,“在你眼裏,我能和惠妃、僖嬪、馬答應成為朋友?”他一點都不懂她,一點都不體恤她,惠妃是很好,馬答應也很柔順,可是卻稱不上朋友。楚研才是她的朋友,在她最落魄的時候,處處為她周全。若湘才是她的朋友,為了她能與人拚命。素兮、木兮亦是她的朋友,她們對她的忠心,甚至超過了普通的主仆。
康熙顯然看出了蓅煙的情緒,他近來為了對付太皇太後,幾次忍著來枕霞閣的**,好不容易來了,他不想以吵架結束。他握住蓅煙的手,“那些暫且不論,今兒幾個丫頭不得不罰!你犯了錯,朕可以容忍,但一百個她們也抵不上一個你,若不罰,何以正宮規?”
他已經是低聲下氣了,蓅煙卻把手心一抽,“要罰她們,就先罰我!”
她慪氣似的跪到他腳邊,重重叩首。
素兮在外頭聽見,再也忍耐不住,跪爬著進了屋,隔著珠簾連連磕頭,“是奴婢失了分寸,奴婢甘願受罰,請皇上不要責怪貴嬪娘娘!”木兮、暮秋、若湘見此,亦跟著入殿跪在身後,齊齊道:“奴婢也甘願受罰,請皇上息怒!”
一時間,黑壓壓跪了滿屋子。
蓅煙揚聲訓斥,“誰讓你們進來的!都出去!不關你們的事!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要做的,你們何錯之有?”事已至此,她無論如何都要護住她們。
“你”康熙倏然站起,鼇拜擅權自重時他能沉著對付,三藩之亂時他徹夜不眠亦能有條不紊的處理政事可蓅煙,一直在挑戰他的極限。從沒有一個女人會像她一樣動不動就對他生氣、對他的話不屑一顧,更不會同她一樣永遠不知道如何順著他的意思。她總是想要怎樣就怎樣,想砸玻璃就砸了,想跟著男人去看星星就去看了
“你簡直要氣死朕!”康熙拂袖一甩,大步離去,
孫國安懷裏抱著兩紙包的東西,裏麵有糖炒栗子、京城出名的糕點、豆沙糕、沙琪瑪之類的零食,是康熙微服出巡時買回宮要給蓅煙的。孫國安見康熙麵色凝重,沒敢支吾,跺腳歎了口氣,連忙跟在後頭。能把康熙氣到理智全無的,世上唯蓅煙一人。他大步往前走著,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他滿肚子的脾氣,吐也沒法吐,說也沒人說,可要憋死了。
一路走到了岔道口,康熙迷惘的四處打量,孫國安忙道:“啟稟皇上,這兒是鍾粹宮的後殿。”康熙冷哼一聲,“誰問你了?”他亂撒火氣,孫國安忍著,諂媚笑道:“奴才該死,以為您要去鍾粹宮呢。”康熙懶得搭理他,欲要回身,轉念一想,“德貴人可是住在鍾粹宮?”
孫國安哈腰,“德貴人住在鍾粹宮南院。”
康熙抿出一個不經意的笑容,蓅煙曾同他說過她討厭德貴人,平素蓅煙也從不與德貴人打交道。康熙鬼使神差的,突然想氣氣蓅煙。他是帝王,原本不該是如此小家子氣的男子,可他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到對付蓅煙的法子。
除了讓她吃醋。
烏雅氏這段時日經常出入慈寧宮,康熙來得不巧,烏雅氏此時正在太皇太後榻前伺候湯藥。整個鍾粹宮南院靜悄悄的,沒有一絲人氣兒,楚柔在門口撞見皇帝,若不是認識孫國安,她定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容妃乃鍾粹宮主位,聽說聖駕臨至,連忙抱著胤祉出來迎接,康熙抱著胤祉玩了一回,到底掛念蓅煙,了無生趣般又出了鍾粹宮。
榮憲公主幾個月沒見過皇阿瑪,便黏糖似的拉住康熙的袍角,一雙亮晶晶的眼眸飽含著無限的期盼,說:“皇阿瑪,您能不能留在鍾粹宮用膳?榮憲已經好久沒見過您了。我能背三字經了,我背給您聽人之初,性本善,習相近”說著,童聲稚語的背誦起來。
康熙動了惻隱之心,與胤曦相比,榮憲公主所得的父愛不足百分之一。他招招手,示意孫國安把兩包零嘴呈給榮憲,握握她的小手,慈祥道:“皇阿瑪在宮外買的,有你喜歡吃的糖炒栗子。”他倒記得有一次,在慈寧宮裏,太皇太後問小榮憲喜歡吃什麽,榮憲公主說她想吃糖炒栗子,不知怎的,他竟然一直都記著。
榮憲公主果然“哇”的一聲驚叫,抱著兩袋零嘴撲到容妃懷裏。
容妃道:“沒禮貌,快給皇阿瑪謝恩!”榮憲公主連忙返過身,把零嘴交給宮女,恭恭敬敬的屈膝福身,“榮憲謝皇阿瑪賞賜。”
連榮憲都懂禮知節,為什麽蓅煙怎麽交都學不會?康熙頷首,出人意料的俯下身抱了抱榮憲方道:“聽你額娘說,近來你不愛吃飯,愛同胤祉鬧脾氣。這樣不好,你是姐姐,要讓著皇弟,也要好好吃飯。隻要你好好吃飯,過幾日皇阿瑪再賞你糖炒栗子。”
榮憲一聽還有糖炒栗子,眉眼便笑彎了,鼓著小嘴說:“榮憲知道了。”
從鍾粹宮出來,康熙的心情已然好了大半,火氣也消了,正琢磨著要回枕霞閣去,他出門的時候,一屋子的人都跪著,他還真有些擔心。如此想著,腳下的步子便越來越快,旁側有宮人福身行禮他連眼皮都懶得抬。至逼仄的小甬道拐角處,迎麵忽而走來一個人,狠狠撞在康熙懷裏。孫國安立馬斥道:“大膽!”
來者竟然是馬答應。
馬答應膽子甚小,一時魂飛魄散,雙膝往地底一跪,“臣妾失儀,請皇上恕罪!”忽而風起,在甬道裏竄來竄去,馬答應微微顫顫的跪在麵前,風將她的發髻吹亂了,麵頰潮紅。康熙聞見她身上似乎有一股異香,令人心悅神爽,遂問:“你用了什麽香?”
她時常在枕霞閣走動,故而常與康熙見麵。
馬答應恭恭敬敬的答:“臣妾並未用什麽香”頓了頓,又急忙解釋,“許是香囊的味道。”她從腰間取下一隻繡滿粉蓮的荷包,高高用手托起。康熙拿起荷包在鼻尖嗅了嗅,冷不丁道:“還是味兒淡些好。”他攢著荷包,注意到細密的針腳,“你自己繡的?”
“啟稟皇上,荷包是臣妾自己繡的。”
康熙嗯了一聲,“蓅煙的針線活計是跟著你學的?”馬答應想了想,說:“不盡然是,江主子身邊的素兮針線活計厲害,江主子多半的女紅都是素兮幫著做的。”
“起來吧。”康熙伸手扶了一把,淡淡的異香撲入鼻中,他猶如第一次見到馬答應,不認識一般怔怔打量她半響,方問:“你何時入的宮?”
“啟稟皇上,臣妾乃康熙十二年秋末入的宮。”馬答應聲色平平,有一種難得的淡然恬靜。康熙聽著悅耳,不由笑了笑,說:“咱們順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