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我好像...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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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霞閣的低氣壓悶得人喘不過氣,丫頭們手忙腳亂把膳桌收拾完,悄然退至廊下。蓅煙側身躺在榻上,任由眼淚肆意亂淌。她既委屈,又很難受,胸口發緊喉嚨裏火辣辣的塞滿了木頭,胃也跟著翻江倒海,她緊緊閉著眼睛,把臉埋進被窩裏。
天色漸漸發暗,沒人敢進屋點燈,四下便黑糊糊的,隻有窗邊一點朦朧的光亮。
康熙悄然走到榻邊,輕輕扯下錦被,見蓅煙滿臉淚光,渾身微顫,張了張嘴,竟不知說什麽好。由著她與奴才們混在一起吧,將來遲早要出大亂子。重重懲罰訓斥她吧,她壓根就不會知錯,甚至會同他唱反調,攪個天翻地覆。
蓅煙慢慢睜開眼眸,一見康熙坐在旁邊,第一反應是往他身上踢了一腳。這一腳不踢,她不解恨!康熙常年練習布庫騎射,行動靈敏,哪裏能叫她踢到!他順勢抓住她的腳腕,悉悉索索往上撲,“與朕爭辯就算了,既還敢踢朕,你是驢嗎?”
“我是驢,那你是什麽?”蓅煙的眼淚吃進嘴裏,是苦澀腥甜的味道。
康熙捏住她的下巴,吻在她的鼻尖,“你到底氣什麽?能告訴朕嗎?”方才在宮裏轉了一大圈,他思索了許久,實在想不出所以然。蓅煙雙手往他胸口一推,撇過臉,“到底是誰先生氣?”蓅煙拿被子蓋住臉,縮進床角裏,把空處留給康熙。
“就算是朕先生氣”他躺在她身邊,隔著錦被抱住她,“朕為何會生氣,你想清楚沒有?”他掀開被子,強行掰過她的臉,兩rén miàn對麵躺著,“你是主子!是朕的江貴嬪!主仆有別的道理,你還不懂嗎?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遇到事老愛哭鼻子怎麽行?”
他越是講道理,蓅煙越是想哭,哽咽道:“都是你害的!好端端的壽宴,被你全攪亂了!大半月你都不來,偏今兒來了”哭著哭著,就哭到他懷裏了,康熙心裏輕歎了一聲,“朕真是拿你沒辦法!好了,別哭了,都怪朕行不行?”待蓅煙心緒平靜,便開始講大道理,他耐心解釋說:“宮裏人人都盯著你呢,你這兒午膳吃的什麽菜,外頭都能知道。你親自伺候奴才們,叫人知道了,你倒是有朕護著,她們可都是死罪!”
蓅煙在宮裏混了好些年,知道康熙說的話全都不假,後怕的往他懷裏縮了縮,“宮裏你最大,你不答應,誰敢讓她們死?”到底是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語氣也弱了。
康熙拍著她的發心,“並不是所有事,朕都能一意孤行。你若真的想素兮她們好,便要拿出主子的架勢,隻有你尊貴了,她們才能沾你的風光。朕可以護著你,而你身邊的人,隻能依賴你。如果你想在後宮中生存下去蓅煙,朕一麵想你永遠天真永遠心無雜念,一麵又想你能夠像其她人一樣在宮裏如魚得水,朕是不是太貪心了?”
此乃他的真心話,從未對人提及,待蓅煙,亦是頭一回剖白。
他連著大半月沒來枕霞閣,無論外頭怎麽說,怎麽看,他都是為了蓅煙。太皇太後的訓話他不敢不聽,太皇太後的手段,或許連太後都未見識過,但康熙知道。仁孝皇後在世時,後宮明麵上有皇後統攝,太皇太後沒有太多理由過多幹涉後宮事,故而蓅煙被放逐到長沙時,他竟然不知道!能當真把這事瞞得天衣無縫的,隻有太皇太後!也幸而是仁孝皇後出手,蓅煙才能平安無事的回到長沙,如果是旁人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蓅煙攀住他的腰,喃喃說著,“如果不是你,我在長沙的日子並不會好過多少。父親一味要把我嫁給人聯姻,江蓅玉處處為難我,連何子燁都使盡手段要納我為妾,是你把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康熙低頭看她,點她的鼻尖,“朕既是你的恩人,你就該好好聽朕的話。你待奴才們好,奴才們卻並不會因為你對她們好而敬畏你,隻有恩威並施,她們才會忠心耿耿”見蓅煙流露出累乏的慵懶樣子,便寵溺一笑,道:“罷了,這些朕慢慢教你。”
事兒雖然以康熙哄蓅煙結尾,但對滿屋子丫頭的懲處並未少,每人扣了三個月的餉銀,且去慎刑司領了十板子。慎刑司都知道是枕霞閣的宮人,明裏暗裏的都想討好呢,便誰也沒敢用力打,隻是草草做了樣子,事畢還拿門板把人送回了廡房。
畢竟是讓蓅煙受了罰,康熙擔心她不高興,微服出宮時買了幾大包吃食,他不能親自送去枕霞閣,便命孫國安差人悄悄送去。蓅煙倒也沒有難過很久,丫頭們挨了幾大板子,夜裏就讓慕容妡上了膏藥,第二天就都能下床了。宮裏一時瘋傳蓅煙給奴婢們包餃子之事,宮人們自是津津樂道,主子們可就鬱悶了。尤其是烏雅氏,她聽聞自己去慈寧宮侍奉時,康熙曾臨駕鍾粹宮,從未得過如此恩寵的她,一怒之下甩了楚柔一巴掌。
楚柔臉頰血紅,慌忙跪地,瑟瑟發抖的求饒,“奴婢該死!”
烏雅氏恨恨道:“別想著我能像江氏一樣,會給你包餃子過壽辰!她是什麽人呀?!一介漢女,還是庶出,哪裏能和我比?”又帕子一甩,“你也別想著逃走,近來你對我不怎麽上心,我都看在眼裏呢!你呢,是我捏在手裏的一顆棋子,指不定就能用上!便是江氏親自來要你,我也不會給!”
楚柔顫栗著,“奴才待主子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主子為何要如此待奴婢?”
“你不知道?”烏雅氏彎下腰,幾乎在楚柔耳邊呢喃,“誰讓你是江氏的朋友呢?”她聲音陰戾,語氣殘忍,一轉眼卻是語笑嫣然的嬌俏模樣。
楚柔駭得頭皮發麻,血流上湧,差點暈厥過去。
康熙暗暗給自己定了個規矩,每月隻能去枕霞閣兩次,每月翻兩次蓅煙的綠頭牌,他想以這樣的方式讓太皇太後放心,也是對自己為了兒女情長耽誤政事的懲處。他想要做個好皇帝,所以他能聽進太皇太後的話,他從小就知道,他的皇阿瑪是因為董鄂妃才沒能成為一個好皇帝。他不想赴皇阿瑪的後塵,亦不想蓅煙成為第二個董鄂妃。
董鄂妃再有恩寵,也沒有善終。
他的蓅煙,是要和他長命百歲的。
可規矩是規矩,越是苛刻,越是不想遵守。前兩月還好,康熙政事繁冗,後宮又因為宣貴妃統攝六宮一團糟,康熙每次想去後宮都能被各種事由打住念頭。到了臨近年關這月,政事漸漸清閑了,後宮也步入了正軌,康熙總是不由自主就走進了枕霞閣。
蓅煙盤膝坐在炕上與馬答應挑明年新袍子的布料,殿中暖暖的燒著地龍,春花綻放,盈香撲鼻,曦兒已經能走了,坐在地毯裏弄玩具,時不時的喚幾句“額娘”。僖嬪坐在底下幫著納鞋底,一麵笑:“我琢磨著讓內務府送一副麻將來,咱們幾個,再叫上惠主子,剛好能湊上一桌。年關下裏,我在家時都要陪姑姑嬸嬸們打牌呢”
正說著,外頭揚聲道:“打牌?誰要打牌?”
是康熙的聲音。
眾人忙起身行禮,馬答應退到一旁,素兮已拿來明huáng sè的坐墊,鋪在方才馬答應坐的地方。康熙沒有坐,他彎腰拍著手去抱胤曦,未料胤曦大半月沒見康熙,已然生疏,便撅著小屁股一灰溜撲倒蓅煙懷裏,“額娘,抱抱”
蓅煙蹲下身,“曦兒,快叫皇阿瑪!”
康熙假意沉著臉,“怎麽?幾日不見,連皇阿瑪都不認識了?來,皇阿瑪抱抱!”他大臂一揮,把曦兒舉到半空,往上一拋,又伸手接住,又是一拋,又接住,如此兩次,逗得曦兒咯咯大笑,樂到不行,隻片刻功夫,便和康熙親熱起來。
蓅煙揶揄他:“挺有法子的呀,誰教你的?”
康熙不經意的回答:“榮憲小的時候,總鬧著讓朕舉高高。”果然,當父親也要有過經驗才能當好。馬答應和僖嬪見勢,兩人相互打了個眼色,便一齊屈膝告退。
蓅煙隨手抱起兩匹料子,一個塞給馬答應,一個塞給僖嬪,“都是你們喜歡的,拿去做衣裳罷。”馬答應推辭道:“內務府分了臣妾份例,臣妾有新袍子。”康熙自從上次在宮街裏偶然撞見馬答應,便對她生了好感,遂道:“收著吧。”
既是皇帝開了口,誰也不敢再拒絕,隻能謝恩。
待兩人告退,康熙攬住蓅煙便要親,嚇得暮秋抱起胤曦就往外頭跑,屋裏的奴才們也都沒敢蹭火龍了,一個個躡手躡腳出了偏廳,退到廊下候著。窗外洋洋灑灑的飄起雪,嗦嗦落在窗簷上,愈發顯得屋中無比溫暖靜謐。康熙滿臉胡渣子在蓅煙臉頰、脖子裏亂紮亂拱,酥酥麻麻的發癢,是蓅煙熟悉的感覺。
情到深處不可抑製之時,蓅煙忽而撐住康熙肩膀,媚笑道:“不行!”
“箭在弦上不可不發,晚了!”
“我好像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