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真蠢也是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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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已沉,湛藍幽深的天際點綴著幾顆泛白的星子,晚風輕拂,廊前大紅的燈籠搖搖欲墜,照映著濕潤的青磚。蓅煙臉色鐵青,從鼻腔裏哼了一聲,徑直往院子裏進去。奴才們一時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還是小姑娘在那兒吼:“快把她攔住!”

    兩個黑衣大漢從裏頭竄出來,他們是江無的護院奴才,高大威武,一看就是街上的地痞流氓。蓅煙沒有停步,她高昂著頭,目光凜冽,輕喚一句:“來人。”暗衛淩空而降,劍未出銷,已將護院打翻在地。開門的小廝嚇得雙手抱頭,四處亂竄。

    小姑娘受了驚,尖叫起來:“啊...殺人啦,殺人啦...”音未落,嘴巴已被暗衛塞進一顆石頭。暗衛點點她額頭,麵無表情說:“再叫就殺了你。”小姑娘猶不知畏懼,含糊不清的罵道:“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江府的三夫人,是江妃娘娘的母家人,你你你...”

    暗衛一手臂下去,把人給打昏了。

    江無聽說有人打進來時,正摟著江夫人的丫頭白日宣淫,他腦門一抽,以為是家裏來了賊,一時嚇破了膽,胡亂穿著衣裳指使人,“快快,快去報官呀!”江夫人聽聞出事,一頭撞進江無房裏要問話,沒開口,卻看見自己的丫頭竟然赤果果的縮在床角裏,頓時火冒三丈,揪住丫頭就往外頭拖,嘴裏罵道:“死丫頭,沒臉的東西...”

    丫頭沒穿衣裳,哆嗦著身子跪地求饒,“夫人饒命,是老爺他用強,奴婢沒法子呀,夫人饒了奴婢這一回罷,奴婢再不敢了...”這丫頭跟了江夫人幾年,南下北上的,十分貼心得意。江夫人其實心裏知道定是江無見色起意,可她拿江無沒辦法呀。

    江無扭著扣子,說:“都什麽時候了,還揪著她不放!快去外頭瞧瞧!竟然敢打江府的主意,看我怎麽收拾他們!”話是這麽說,人卻站著沒有動靜。江夫人冷笑,“有膽子你自己出去瞧啊?你總不能跟我一個婦道人家似的,躲在屋子裏不敢出去!”說完,指著丫頭齜牙咧嘴道,“你跪到外頭廊下去,叫全府的人都見識見識你個浪蹄子!”

    蓅煙進後院時,正好聽見這一句,接著便看見光著身子的姑娘一頭撞在廊柱下,立時翻了白眼,額上鮮血如注!江無和江夫人疾奔出來,皆唬得瑟瑟打顫,站在原地半響都不曾說話。此時終於有人認出蓅煙,驚恐萬分,“二...二小姐...江妃娘娘萬福金安!”

    方才阻攔的奴才一見這架勢,腿腳都軟了,怔忡了一會,才驚然跪下。

    江無衣服沒穿好,袍子披在外頭,底下卻光著腿。蓅煙一看,便知道發生了何時,氣得二話不說,轉身就要走。江無幾乎是撲跪過去,拉住蓅煙的袍子,“蓅煙,我...”

    “爛泥扶不上牆,我算是見識了。”蓅煙狠狠抽出袍角,拂袖離開!

    江無一路追出門,蓅煙上了馬車,仍然氣不打一處,撩起簾子,惡聲道:“如果那個丫頭死了,你就等著回長沙吧!”江無手足無措,蹬著大腿,連連揮手,“快去請大夫!快去!”

    蓅煙還沒進枕霞閣的大門,康熙那廂已經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倒是壓根沒當回事,朱門繡戶,高官府邸,死幾個暖床丫頭實在平常。但問題不在於江無把事情搞砸了,問題在於蓅煙若真把此事當是罪大惡極,往後江無可別想再指望她。

    康熙一笑,雙手抱著腦門往後仰去,暢快的伸了個懶腰,朝裕親王說:“她這趟門沒有白出!礙著她的臉麵,這個江無上躥下跳的,把朕都煩死了。”裕親王盯著棋局,唇邊掬著若有若無的笑容,說:“女人素來說一套做一套,您可別上當!”

    兩人了然一笑,康熙道:“在理。”又說:“他們父女的性子倒真有些像。”

    “哪裏像?”裕親王問。

    康熙笑而不語,搬了棋子放下。

    當然是像的,一樣的蠢嘛。如果江無稍微聰明點兒,依著康熙給他的特權,早該位例一二品大員了。如果蓅煙稍微聰明點兒,再加上康熙事事偏袒她,早該叱吒風雲,成為後宮最有權勢的後妃了。不過話說回來,大概也是因為蠢,康熙才會聽從蓅煙的枕邊風把江無調回京城,也是因為蠢,才會相信蓅煙說的每一句話,從未與她真正有過隔閡。

    可見,真蠢也是福氣。

    蓅煙逮到機會在康熙跟前把江無數落得一無是處,說:“被他氣糊塗了,連母親都沒來得及瞧一眼就回了宮,想想就讓人生氣。”康熙躺在廊下藤椅裏曬太陽,花枝抽蕊,空氣裏有清甜的滋味。他眯著眼假寐,故意當做不知情,說“怎麽了?”

    “他呀,娶了個半大的孩子做三夫人...”她把在江府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同康熙說了,添了幾分義憤填膺,說:“你把他調回長沙實在太英明了,他就是社會的流毒,朝廷的渣滓。”不帶有人這樣說自己父親的,康熙微微斂色,“取個小妾罷,乃常理。”

    “哼。”蓅煙悶哼,她反坐在廊前橫欄上,挑眼盯著康熙,冷不丁說:“是了,你們男人嘛,喜歡誰就娶誰,喜歡幾個就睡幾個,丫頭嘛,不都是來暖床的嗎?”她俯身幾乎趴到康熙身側,揪住他的鼻子,“你說說,對嗎?”

    康熙不能呼吸,睜開眼,“說你爹就說你爹,扯朕做什麽?”

    蓅煙鬆了手,與他並排擠著,陽光明媚的透過樹影明晃晃的照在兩人周身,透著溫暖和恬靜。她眯眼望著天際,歎道:“我要是個男人就好了。”

    康熙覺得好笑,“你要是男人,你打算怎樣?”

    蓅煙說話不跟著康熙的邏輯走,她驀地轉了話頭,說:“我要是男人,肯定不會像你似的娶了一個又一個,同這個生兩小孩,同那個生兩小孩,沒意思。”康熙頓時笑意全無,沉下臉色,坐起身,“真是不講道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不講道理?我幾時不講道理了?”蓅煙動氣,她自認為自己可是個明理的人,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陋習,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有把女人當一個“人”。如江無等輩,何時把女人當成“人”去尊重了?如果不是蓅煙入了宮,現在還不知道被他賣去哪個老頭子府上暖床呢。對他們來說,妻子、妾室、女兒...都是自己的一件東西,一樣工具。

    兩人坐在藤椅裏爭辯了幾句,康熙心煩,懶得再辯,起身就走了。

    好端端的為了江無吵一架,事後想起,蓅煙也頗覺後悔。

    眼見蓅煙脾性越來越大,康熙決定給她一點苦果子嚐嚐。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康熙既不去枕霞閣,也不翻蓅煙的牌子,甚至對冷落已久的成嬪突然起了興致,又是帶著她遊船,又是帶著她登樓望月,更要命的是,有一回大家在慈寧宮請安,康熙當著眾人麵給成嬪整理發髻,捏去幾片肩膀偶然黏上的碎花瓣。連蓅煙同他說話,他也板著臉假裝冷漠。

    一時間,所有人都以為後宮要翻天哩。

    他如果真想氣她,那真是有一百種方法。

    蓅煙知道他是故意的,所以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拍著胸脯暗示自己:“我不氣,我不氣,我氣我就是豬,蠢豬,大笨豬!”可無論如何,還是很氣啊。

    至春深時節,康熙照例要去東苑圍獵。因太皇太後久病初愈,康熙想請她出宮散散心,順便把一眾陪著解悶的後妃都給帶上了。成嬪風頭正盛,一切的行頭都與妃位齊平,蓅煙領著兩個孩子得的馬車都不及她寬敞。曦兒頭一次隨駕出宮圍獵,不肯和蓅煙坐在一起,與胤褆、胤祉擠在同一輛馬車,隨在禦駕後麵。

    胤曦整個身子伏在車窗邊,神氣的望著黃簾後的老百姓,見他們下跪,就招招手,大聲說:“起來吧,都起來吧。”

    胤褆最愛逗弄這個小妹,揪她的辮子,又飛快的躲到胤祉身後。胤祉年紀尚幼,曦兒舍不得罵他,便哄:“胤祉乖,不要扯姐姐的辮子。”說完,複又趴到窗上,胤褆捂嘴偷偷一笑,正要故技重施,窗前忽而過來一個侍衛,用馬鞭敲著車頂,威武道:“皇上口諭,命公主好好坐在席位上,不要亂動。”胤曦猛地往後一退,後腦勺恰好撞在胤褆牙口。胤褆隻覺一陣劇痛,滿嘴血腥味,舌頭一舔,吐出兩顆門牙,頓時哇哇大哭。

    禦駕行在路上除非預先安排駐蹕某處,否則絕不會停步。惠妃隔著數架馬車隱隱聽見胤褆的哭聲,急得火急火燎,卻也沒敢聲張,默默忍在心底。

    胤曦倒滿臉不屑,“還大哥呢,掉兩顆牙就哭鼻子,你看我...”她張大嘴,把搖搖晃晃的一顆乳牙搖給他看,“我一點都不怕疼。”又一副大人的樣子丟給他水,“漱漱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