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康熙跌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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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候方至東苑。下了車,蓅煙片刻沒敢耽擱,踩著花盆鞋一路狂奔至太皇太後車底下跪迎。康熙早已候在前麵,與雲妃攙扶著太皇太後莊嚴肅穆的從跪拜的人群中走過。如此一番禮節周章,到了晚上八九點,眾人才歇了口氣,各自回到安排的住處。

    蓅煙沒有閑功夫,帶出來的宮人少,諸事需她親自上手。例如蘭兒不肯吃膳,例如曦兒鬧騰著要去找胤褆,連若湘都出來惹麻煩,下車時崴了腳,腳踝腫得老高,木兮伺候她熱敷擦藥吃膳上廁所簡直離不開人。也慶幸因為忙著,才沒空去東想西想的難受。

    翌日康熙擔心太皇太後舟車勞頓身體累乏,上午便空閑著,沒有安排遊獵。蓅煙用過早膳,把兩個小祖宗洗漱穿戴好了,顧不得仔細打扮,牽著她們就往太皇太後寢殿跑。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或坐著,或站著,三五成群的候在太皇太後殿宇外頭等待覲見。蓅煙舒了口氣,總算沒有遲到。曦兒看見胤祉、胤礽在一處,掙脫了蓅煙的手,如脫韁的野馬,飛奔就跑了。蘭兒見姐姐走了,也要跟著走,無奈被蓅煙抱在懷裏,人身沒有自由才無法得逞。

    康熙,來得最慢,一眼看見蓅煙麵容憔悴的站在人群裏打哈欠。蓅煙也看見他了,嘴角抿出笑靨,下意識的想要和他打個招呼,未料後頭成嬪隨之而來,她眼眸中的光彩驟然沉落,鼻尖一聳,眼露凶光,反倒瞪了康熙一眼。康熙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直到成嬪過來請安,他才恍然驚覺。他眉眼輕挑與蓅煙對望一眼,故意抬手扶起成嬪,又說:“你別動。”成嬪不知發生何事,嚇得身子緊繃,一動也不敢動。康熙略略覺得不悅,他也不是豺狼虎豹,怕什麽呢?麵上卻是笑著,親昵的捏去成嬪鬢角凋落的一片碎花瓣。

    眾妃見此情形,形態各異,有人訕訕,有人撇臉,也有人沒當回事。

    隻是都以為,江妃失寵了。

    太皇太後換上一身騎裝,很顯精神矍鑠。眾妃在跟前奉承說話,底下有曾孫曾孫女膝邊承歡,和樂融融,極為快活。康熙笑道:“咱們午時動身,皇祖母覺得如何?”太皇太後頷首微笑,“甚好。”見是成嬪坐在旁側,便問:“成嬪覺得如何?”

    成嬪受寵若驚,忙不迭的屈膝行禮,“臣妾聽太皇太後的。”

    太皇太後樂得大笑,“成嬪的膽子怕是老鼠眼兒罷,小得哀家都捏不住...記得頭一回見她,她就摔在哀家跟前起不來身...你如此膽小,平素侍奉皇上該嚇成什麽模樣兒啊!”

    康熙莞爾,說:“她凡事怯怯的樣子,挺招人喜歡。”成嬪聞言,羞得滿麵飛霞,垂臉絞著帕子,越發手足無措,輕聲道:“皇上莫要取笑臣妾...”

    其實若說膽小,在太皇太後跟前沒人不膽小的,便是蓅煙,每回去慈寧宮,還不得隔天就做上半宿的思想建設?眼下她也是抱著蘭兒站在惠妃後頭,悄悄把自己躲在太皇太後視線所不及的地方,能不說話時絕不張口。屋中響起一陣笑聲,大家都陪著太皇太後、皇帝笑,蓅煙幹笑兩聲,把耳朵貼到蘭兒嘴邊,聽她蚊聲說:“額娘,我想小恭。”

    蓅煙與惠妃交代一聲,抱著蘭兒悄悄從旁側退下,往偏殿去。

    她不在,康熙遽然失了演戲的興致,隨口附和了兩句,便起身說:“你們多陪太皇太後解解乏,朕還有朝事。”語畢,向太皇太後請了辭,掀簾而去。在廊下撞見蓅煙抱著蘭兒小恭回來,兩人迎麵相撞,康熙問:“你去哪兒了...”話沒說完,蓅煙已擦肩去了,幸好身邊隻有一個孫國安,若不然傳出去,又是一番風雨。

    康熙回身看她,手舉在半空,半響都愣愣的,看了看孫國安,又看了眼蓅煙的背影,嘴裏還落著半個音“噯...”細細一想,真是越想越氣,心裏的窩火蹭蹭往上燃燒起來。

    孫國安在宮裏呆了大半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膽大的妃嬪。又看康熙好像生氣了吧,卻也沒有懲處江妃,要說他沒有生氣吧,明明就火冒三丈的樣子。孫國安不明白,後宮女子無數,皇帝怎麽就喜歡這麽個冥頑不靈、舉止乖張說話做事沒有半點分寸且出生辛者庫的低賤女子呢,他想不明白。想了好多年,仍然沒想明白。

    大概就是帝王心術高深莫測吧。

    中午沒有午歇,蓅煙早早換上騎裝,把兩個小的拎到跟前仔細叮囑:“第一、不許離開額娘的視線。第二、不許騎馬。第三、不許追逐小兔子、梅花鹿之類的動物。”曦兒表示不服氣,“憑什麽胤褆可以騎馬射箭,我就不可以?我也要騎馬射箭!”

    “你太小了,等你長大...”

    “我不小了,我都四歲多了!”

    四歲就開始進入青春期的孩子,蓅煙是真沒見過。

    得虧是親生的,若不然...

    眾人移駕圍獵場,蓅煙不會騎馬,穿著騎裝也是裝腔作勢。後宮妃嬪大多是滿族人或是蒙古族人,人人皆善騎馬射箭,單把漢女們撂在後頭。王麗君、安嬪、馬貴人、蓅煙四個都不太會騎馬,也不喜歡騎馬,便圍在一處閑話觀望。周圍一片馬蹄奔騰、號角長鳴的聲音,塵霧飛揚,遮天蔽日。蓅煙拖著蘭兒、曦兒躲進帳篷,未開口,曦兒那廂突然哭得撕心裂肺,“憑什麽?胤褆、胤礽,連胤祉都能騎馬,偏我就不能,我也要騎馬。”

    蘭兒滿口的泥土,蓅煙顧著給她漱口,隻能嘴裏哄著曦兒,“等你長大些,你太小了,騎馬容易受傷。下次...等下次來東苑,我一定請你皇阿瑪帶你去狩獵,別哭了...”

    “給江妃娘娘請安。”外麵走進兩個侍衛,齊齊抱拳作揖。

    一見有外人在,曦兒就止住哭,拿帕子假裝洗臉。蓅煙舒了口氣,問:“何事?”侍衛回答說:“皇上口諭,請曦兒公主過去試馬。”沒等蓅煙反應,曦兒那廂一蹦三尺,連聲呼道:“皇阿瑪萬歲,皇阿瑪萬歲...”蓅煙攔都攔不住,她人已經跑出去了。

    馬貴人掀簾子進來,笑說:“看曦公主快樂的模樣,我都樂了。”

    蓅煙憂心忡忡,“她太小了,我擔心她受傷。”

    蘭兒軟軟糯糯的說:“馬娘娘萬福。”馬貴人應了聲“蘭公主萬福”便把蘭兒抱在懷裏,寬慰蓅煙道:“有皇上在呢,旁邊一大幫子人守著,曦公主定然無恙。我看這兩天你帶著她們兩姊妹,實在累了,曦公主去騎馬,你歇口氣也好。咱們去外頭曬太陽...”

    一時太皇太後領著眾妃回來,蓅煙忙去跟前陪侍。太皇太後進了帳篷,洗漱淨臉,飲了半盅茶後,才緩了口氣,歪在從紫禁城搬來的藤椅裏,說:“你們隻管鬧去,不必陪著我。一把老骨頭了,實在禁不起折騰。”佟嬪連忙跪在旁邊捶腿,“太皇太後哪裏就老了,方才您的英姿,臣妾可都瞧見了,追都追不上您呢。”

    “就是就是。”眾妃附和。

    雲妃道:“如今太皇太後的騎術尚且厲害,想一想若擱在十年前,肯定無人可比。”太皇太後露出慈愛的眼光,指著雲妃說:“你的騎術哀家就比不過!還在這揶揄哀家!”眾人皆笑,雲妃說:“臣妾萬萬不敢當!臣妾隻是擺個花架子罷,倘使真的射箭打獵,一點用處都沒有。”太皇太後拍了拍她的手,滿臉的寵溺,“有這點花架子足夠了!很好!哀家喜歡!”

    正是和睦融融,外頭闖進一個奴才,跪地便說:“大事不好了!萬歲爺從馬背上摔下來,昏迷未醒。”蓅煙聞之,心口上似被重物狠狠砸了一記,她踉蹌不穩,慌忙問:“萬歲爺人在哪裏?禦醫去了嗎?”她一時失措,搶在太皇太後前頭問話,令人不悅。

    與妃子們亂作一團相比,太皇太後極為鎮定,“慌什麽?!男兒大丈夫常在馬背上行動,哪會沒有失手的時候?有禦醫們守著,定會平安無事。”

    連福臨鬧著要剃度時,她都沒有慌過。

    一道一道的消息從前頭傳過來,一會說是被野獸襲擊了,一會又說是中箭誤傷,到最後才弄清楚是康熙抱著曦兒騎馬,馬被蟒蛇驚擾了,把曦兒跌下馬背,一隻腳吊在馬鐙裏,一路往前狂奔。康熙為了救曦兒,取了銀刀,硬生生刺死了禦馬,自己被甩開了。

    蓅煙聽說曦兒無礙,漸漸平定了心緒,待到了跟前,卻看見康熙雙眼緊閉,滿身鮮血躺在架子上,頓時儀態全無,撲過去便是一陣狂哭。康熙摔了頸椎,痛得想昏睡一會,他是被蓅煙給哭醒來的。周圍臣子林立,康熙有些不大好意思,“朕沒死呢,你哭什麽?”

    蓅煙哭得傷心欲裂,聽見他說話,越發覺得難過。她雙手顫抖的摸索著他的身體,“傷到哪兒了?痛...痛不痛?”康熙想要起身,這麽多人圍著看她哭多難堪啊,可身子一仰,整個背就同撕裂了一般,讓他毫無氣力的軟下去,忍不住“哎呦”喊了聲痛。

    “你別動啊...怎麽流了這麽多血...趕快給他止血啊!”

    蓅煙繼續哭,哭道肝腸寸斷,“我再也不跟你鬧脾氣了,你想立雲妃為後就立她為後好了...隻要你好好活著,不要受傷,不要生病,不要死...”太皇太後在旁邊臉色不大好看,這都是些什麽話呀,讓大臣們聽見也不知羞赧。

    康熙眼見太皇太後陰雲漫布,拍拍蓅煙的肩膀,心尖上軟得一塌糊塗,語氣格外溫和,“都是馬血,朕沒事。”蓅煙哪裏顧這些,嘴巴張的老大,哭到眼睛都睜不開,痛哭流涕。哭著哭著鼻子上還吹出兩個泡泡,旁邊人皆露出嫌棄之色。

    康熙拿袖子不露聲色給她擦了,蚊聲說:“乖,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