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他的愛意...原來是此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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蓅煙趴在康熙身上痛哭,以致奴才們沒法把康熙抬進去,偏康熙又與蓅煙細細碎語,弄得無人敢催促,更無人敢說不是。大家都偏的偏臉,低的低頭,都假裝沒看見。過了好半響,太皇太後方道:“惠妃,把江妃扶起來!”惠妃聽命,連忙攙住蓅煙,低聲道:“你忍著些,我們心裏都不好受,太皇太後心裏更加難受,你不能隻顧著自己哭啊。”
康熙扯出一絲笑容,握了握蓅煙的手,“朕沒事。”
他手上的血沾到蓅煙掌心,蓅煙一瞧,愈發哭得撕心裂肺,康熙這廂還沒暈,她那廂倒是一副要暈厥的樣兒。好歹止住哭,等禦醫開了湯藥,蓅煙忙不迭的在太皇太後跟前獻殷勤,說:“太皇太後,臣妾願意留在禦前侍奉湯藥。”
太皇太後瞥了她一眼,倒沒有直接說她伺候人的本事不行,隻是說:“你身邊兩位公主離不開人,你顧好她們已是功勞。”說完,朝雲妃道:“你心眼兒細,煮湯熬藥最為謹慎,皇帝臥榻這些時日,就辛苦你在旁邊守著。”
成嬪仗著自己近來恩寵甚多,鬥膽道:“臣妾願意在一旁輔佐雲主子。”
太皇太後頷首,“甚好,有你們兩個在,我夜裏能睡好覺。”
蓅煙眼圈兒紅腫,喉嚨裏哽咽著,欲要說話,康熙忽而衝她使了個眼色,蓅煙張了張口,到底是忍住了。跪了安,眾人退下,蓅煙牽著曦兒一路回去,細細問她獵場上的事。
胤曦說:“我的腳被東西勾住了,掛在馬肚皮上...是我害皇阿瑪受傷。”小東西方才在康熙跟前已經哭過兩次了,此時癟著小嘴,飽含眼淚。蓅煙心疼不已,俯身抱住她,“他是你的皇阿瑪,當然要保護你。如果他眼見你處在危險中而置之不理,那他便沒有資格做你的皇阿瑪。”話雖如此,心裏到底掛記著康熙,想起他滿身是血的樣子,隻覺後怕。
半夜胤曦驚叫著哭醒來數次,蓅煙無法,守在她榻邊不敢離身。一大早天未亮,命人請來禦醫,吃了幾帖安神的湯藥下去,兩三日後曦兒才漸漸緩過精神。蓅煙一邊顧著曦兒,一邊想著康熙,整日裏東來西往,人給累瘦了一大圈。趁著曦兒去惠妃屋裏串門,蘭兒睡了午覺,蓅煙悄悄離了寢宮,獨自穿廊走巷,進了康熙的屋子。
廊下立著兩個太監,竹簾低垂,擋去大半的日光。四五個宮女輕手輕腳的蹲在台階下吹火煨藥,見了蓅煙,掌事的宮女連忙上前攔住,小聲道:“主子,皇上睡著了。”
蓅煙懶得理會,她可是妃子,在乾清宮都沒人攔她,跑到東苑倒有不知哪裏竄出的丫頭指手畫腳,真叫人生氣。蓅煙端著架子,袖子一甩,“幹你的活去吧。”她徑直掀簾進屋,掌事丫頭欲跟上去阻攔,裏頭楚研見勢,連忙打手勢,把蓅煙迎了進去。
“雲妃、成嬪呢?”
楚研朝最裏頭的耳房努努嘴,輕聲說:“昨夜守了一宿,午歇去了。”說完,挑起珠簾,請蓅煙進寢屋。屋裏寬闊明亮,四下的門窗皆敞開著,榻前朱紗微籠,可見帳中明黃色的身形。蓅煙一步一步靜悄悄的走過去,捋起紗帳,順勢坐在床邊,輕輕勾住他攤在外頭的手指。
康熙猛然驚醒,他原本警惕性就很高,尤其是在宮外。自從開始撤藩,幾年來他每逢巡獵,總要遭受幾次刺殺,對蓅煙報喜不報憂,很多事都沒讓她知道。睜眼看見是蓅煙,緊繃的情緒漸漸和緩下來,聲音卻仍然有些僵硬,“你何時來的?”
“怎麽?我不該來嗎?”聽出他的語氣,蓅煙有點兒不高興,眼皮也耷拉了,眉頭卷起波浪。她抽出手,作勢要走,屁股扭出了紗帳,手臂卻被一股力牽引著往後退,略一折腰,人已倒在了康熙胸口。他後背傷筋動骨,手上詫然用力,便不由得“呲”了一聲。
蓅煙沒顧得心疼他,反倒瞪了他一眼,往胸口一錘,“誰讓你動手動腳的?活該。”
康熙痛到笑出聲,“朕怕你走了嘛。”他雙臂攬住她,緊緊的,像是久別重逢。蓅煙的下巴磕在他胸口,臉頰一下一下蹭著他的胡渣,“雲妃伺候著舒服嗎?”康熙縮縮脖子,盯著鼻尖下的小人兒,去捏她的臉,“今兒吃了酸辣粉?”
“沒有啊。”蓅煙惘然無知,“東苑裏好沒意思,都是廚房送的例菜,我沒吃幾口,一點兒都吃不下。幸好素兮早有預備,帶了許多鹵牛肉和鵪鶉蛋,否則胤曦連飯都不肯吃!”
她嘰嘰咕咕說了一通,康熙淡淡的笑著,“沒吃酸辣粉,怎麽一身的醋味?”蓅煙愣了片刻,一時反應過來,越發整個人都壓到他身上,唇邊裂開驕縱的笑容,眼中綻放著溫情的柔光,她雙手掐在他頰邊,“你取笑我?你竟然取笑我!肯定是雲妃伺候得好,所以取笑我!”
康熙的臉被她捏成醜陋恐怖的樣子,胡亂的揉著。全天下的人,隻有她敢捏他的臉玩,也隻有她能。康熙不掙不紮,安然的躺著,隻是大笑,“你這是什麽道理?雲妃伺候得好,與取笑你有何幹係?”說著鬧著,兩人的聲音動作未免大了些,榻動帳搖,把外麵的人都給驚動了。雲妃與成嬪日夜守著,馬虎將就著睡在耳房的藤椅裏,睡眠甚淺,一聽見動靜,便忙的起了身,輕踏蓮步入寢屋。
一半的朱紗撩起,一半的朱紗撂下,地上胡亂丟著一雙繡著鳥雀的花盆鞋,皇帝側過身麵朝裏,錦被垂落了半邊,猶見有穿著女子裙袍的一隻腿搭在皇帝腰間。成嬪雙頰一鼓,露出小女孩子的氣性,杏眼圓瞪,已是怒不可遏的模樣。她往前疾走了兩步,到了跟前,又忽生畏懼,再看雲妃仍站在原地,便也連忙退回去。
蓅煙喃喃細語,靠在康熙耳邊說:“還記得咱們第一次來東苑嗎?”
“嗯。”康熙忍著背上的隱隱作痛,攬著她,“那時候你可聽話多了。”身為宮女,能不聽話嗎?不聽話就是個死。蓅煙勾了勾腳尖,往他懷裏蹭了蹭,絲毫不知門口站著兩個大活人,她說:“那你是喜歡聽話的我,還是不聽話的我?”康熙有點想咬斷自己舌頭,為什麽要提這個話呢?如果說“喜歡聽話的你”,她定會火冒三丈,與他鬧脾氣。若說“喜歡不聽話的你...”那豈不是要縱容她無法無天?即便康熙擒鼇拜,撤三藩,舉世英名,也沒法正確的回答出她的問題。他支支吾吾的,言及旁處:“朕渴了,你去倒碗茶...”
“倒茶可以,先回答問題!”蓅煙絲毫不落陷阱。
康熙猶不肯答,裝模作樣的歎氣,“朕已經三日未理朝政,等腰好一點,隻怕要熬兩三個通宵,你給朕做夜宵好不好...”蓅煙看穿他的心思,莫名被逗笑了,“你理不理朝政,和我的問題有關係嗎?”她半是逼誘半是玩笑,捏著他的臉玩兒,康熙左逃右避的躲開她,“那雲妃伺候得好,與取笑你有何關係?”
帷幕漣漪,嬉笑打鬧,明明是同處一室,雲妃卻有如隔千山萬水之感。
她本能的往後退,想要逃離開,她曾經以為封後是人生的製高點,她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那樣東西。可最想要的那樣東西到手後,她才發現,最想要的已經變成唾手可得之物,永遠有得不到的東西在天邊、在眼前、在魂縈夢繞裏。她馬上就要成為他的正妻,得到的不僅僅是名分,還有他的尊重、他的愛意、他曾經對孝仁皇後的情深義重。她以為她可以得到所有他可以給的。炙熱洶湧的快樂還未褪去,眼前之景便如兜頭的冷水般澆灌而下。
他...何曾給過她愛意呢?
他的愛意...原來是此般模樣。
她竟是第一次見到。
首先發現雲妃的是蓅煙,她倏的坐起,忙手忙腳的整理衣襟發髻,越過康熙,爬到踏板上穿鞋子,說:“你們都睡了,他說要喝茶,所以我就...”原本她想說“所以我就給他倒了碗茶”,怔了怔,發現自己壓根沒給他倒,便又轉過話頭,“天氣太熱,帳子要撩起來,比較涼快。我...我是在給皇上撩帳子呢...”康熙一手撐著腦袋,饒有意味的盯著蓅煙手忙腳亂前言不搭後語,安安靜靜的說:“蘭兒該醒了,快回去瞧瞧她。”
蓅煙穿好鞋,說了句“我走了...”便頭也不回的去了。
雲妃斂住心神,沉下眼底的失落,往桌邊倒滿一杯茶,遞到康熙麵前,微微屈膝說:“皇上請喝茶。”康熙坐起身,搖頭笑著,意有所指:“還是你知道伺候人。”成嬪從外間端來湯藥,臉上木木的,很是不悅,恭謹道:“皇上請吃藥。”
康熙頷首,端了湯藥一口飲盡,漱了口,複又躺下。
生病呢,就是覺得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