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你連皇家子嗣都敢動心思墮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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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來的時候,滿目枯黃。蓅煙突然驚覺自己已有兩三月沒來月事,急躁的喚來若湘算日子。若湘站在門檻邊掰著手指,懵懂說:“是有兩個月沒來了,奴婢讓廚房熬兩鍋益母膏給您通通血氣罷。”蓅煙手裏抓著一把杏仁,往碟子裏一撒,撲騰把臉埋進迎枕,“啊啊啊”捏著嗓門叫了半天,“隻怕是有孕了。”
素兮掀簾子進屋,端著一碟牛肉串,蓅煙要吃烤肉嘛,廚房連忙遣人去慶豐司要來一腿子黃牛肉,切塊醃好用竹簽串了,多多的撒了兩層孜然辣粉,烤出焦黃滋油的樣貌,趁熱給端進屋。見蓅煙在炕上抓狂,素兮不解的問:“主子,您怎麽了?牛肉串已經烤好了。”
蓅煙吸允著口水,視死如歸般盯著烤串,半響才擠出一句,“素兮,我可能...又有了。”素兮一時沒聽懂,若湘在旁邊大呼小叫的嚷:“什麽?主子您懷孕啦!”
嚇得素兮端起牛肉串就走。
少時,康熙過來午歇,沒等他進屋,若湘便湊上前低聲嘀咕了兩句。康熙眼中露出笑意,輕手輕腳走到蓅煙身側,順勢坐在炕邊,拍拍她肩膀,“若湘說你...”他沒說完呢,蓅煙雙腳已踹到他懷裏,被他一手圈住。她撒著嬌氣,嚷道:“都怪你!”
“怪朕?你何事要怪朕?”他故意裝作不知道。
“哼。”蓅煙鼓著腮幫子,“你別在我跟前裝,我這兒沒什麽你不知道的。”康熙果然通透一笑,“好了,你別亂動,小心傷了胎氣。”又朝若湘說:“宣秦禦醫過來。”
“我不要看醫生。”在康熙麵前,蓅煙是小孩子脾性。
康熙好言好語的哄著,“不行,你生蘭兒的時候多危險啊...”蓅煙搶白,橫眉怒眼,“知道危險,還總讓人生孩子。這回我不生了,你讓秦禦醫給我開兩副藥。”宮裏後妃有孕,誰不是歡天喜地的,她是唯一一個吵著要墮胎的。
秦禦醫領著醫女進殿時,撞見康熙抱著蓅煙去寢屋,嚇得連忙要往後退。康熙卻說:“跟著進來吧。”他把蓅煙放在鋪了軟墊的藤椅裏,自己搬了小繡墩坐在旁邊盯著。秦禦醫請了安,跪到蓅煙腳邊,輕輕將指尖搭在蓅煙手腕。
過了半響,康熙問:“脈象可穩當?”
秦禦醫稍稍一愣,遲疑片刻方說:“江主子並未懷孕,乃氣血凝滯,有虧乏之症。”蓅煙倏然坐起,麵露喜色:“也就是說,我沒有懷孕?”秦禦醫窺了眼康熙的臉色,垂首弓腰,連眼皮子都不敢往上抬,顫抖道:“是...的。”
蓅煙一躍三尺,在房間裏打了個轉,朝屋外喊:“素兮,把我的牛肉串端來!”她叉腰得意的高高俯視著康熙,眉梢微挑,一旦康熙站起身,她便撲過去往他喉結上舔了一口。秦禦醫一張老臉沒處擱,半紅半白的往後退,不敢發出一絲兒聲響。
“你生氣了?”蓅煙雙手搭著他的肩膀,繡鞋踩在他腳背,又笑:“你已經有胤褆、胤礽、胤祉、胤禛、胤祺五個兒子了,往後還會有人給你生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多我生一個不多,少我生一個不少。”她把臉貼進他脖子裏,像曦兒似的掐著聲音說:“我有兩個女兒已經足夠了,能把她們平安養大,便不枉我來此一遭。”
畢竟,雍正的戰鬥力滿格,得罪他的皇子沒有一個好下場。
如果她生下一個兒子,要麽打贏雍正,要麽附庸雍正,可能終身都要生活在爾虞我詐之中。所以她不想再生了,曦兒和蘭兒是公主,將來趁康熙在世,給她們擇一好婿,安頓在京城裏,想見她們便可時時召進宮,要多快活有多快活。退一萬步講,即便有朝一日,康熙移情別戀,她不得寵了,有兩個公主陪伴,日子也絕不至於慘烈。
這些話,她沒法同康熙說,“曆史”在此刻,還是遙遠的未來。她仔細想過很久,自從來到清朝,其中雖有諸多變故,可曆史...竟然一直都是按著原有的軌跡在往前走。
康熙漆墨般的瞳孔裏沒有一絲霽色,他掰開蓅煙的手,虛無的望向遠處,往後退了兩步,漠然說:“你真的很過分,仗著朕心裏有你,便趾高氣揚,便無法無天,旁的朕都算了,可傳宗接代乃社稷根本,你怎能如此當做兒戲?”
“我何時當做兒戲了?”他當真發怒時,君臨天下之勢,令蓅煙畏懼。但她不肯示弱,憑什麽示弱,她並沒有做錯什麽。她笑著拉他的袖口,“真生氣了?”
康熙眼中露出凜冽的寒意,抿著唇沉默。
他怕一開口,就會衝她嘶吼,就會令她難過。他對她沒什麽要求,是真沒什麽要求,隻要她每天快快樂樂的,偶爾能聽他幾句勸,他就心滿意足了。宮裏從未有人敢像她似的胡作非為,不想去給太皇太後請安,就借口生病不去,不想與妃嬪們籠絡,便由著性子任何場合都敢不露臉。敢闖乾清宮,敢砸西暖閣的玻璃,連太皇太後召見都敢姍姍去遲。康熙一直覺得那些都不緊要,宮裏已經有太多墨守成規的女子,有她生龍活虎的肆無忌憚,反而生氣勃勃。他且由著她的性子,她在他枕邊給江無吹風,他心裏明白江無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卻也依著她的意思賜了江無官位。知道她不喜歡烏雅氏,便從不在她麵前提及...他總是想要給她更多,想要她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終於把她縱容成無法掌控的女人。
他早就知道自己無法掌控她,在她義無反顧回到長沙城那時起,他就知道。
“沒有。”康熙淡淡的說,他抽出她撚在手中的袖口,提步往外,“朕想起一件事,改日再來看你。”他語氣平平,似乎極為忍耐。蓅煙惶然,驚慌失措般追上去,“你如果生氣就衝我發火啊,你什麽都不說,更加讓我害怕。”
“害怕?你會害怕?”康熙停在門口,“你連皇家子嗣都敢動心思墮胎,你還會害怕?這世上還有你害怕的東西嗎?”他沒有回頭,白色的陽光氤氳的籠罩著他的背影,帝王之威嚴如席卷的狂風鋪天蓋地而來。蓅煙想起身為掃街宮女時,每次在宮街上偶遇帝王妃嬪,都會誠惶誠恐難以呼吸。此時此刻,她仿佛置身在那條小巷子裏,麵朝九五之尊,自己卑微如草芥。她好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與康熙,是可以平等的。
一切都是虛幻,哪裏有什麽平等?
康熙拂袖而去,猶如在枕霞閣的上空劈了一道雷電。他們吵吵鬧鬧的數年,宮女們都習慣了,上次兩人吵架一兩個月都沒和好,讓成嬪占了便宜,得一時之寵。
可這一次,與往常都不一樣。
康熙是動了真怒。
他既沒有為了氣蓅煙故意特別寵幸旁的女人,也沒有故意不理會蓅煙,他日夜沉浸在朝政之中,好似根本沒有功夫理會後宮瑣事。可越是如此,蓅煙越覺得不知所措。她有一日抱著蘭兒去禦花園曬太陽,隔著假山聽見宮人間巧言細語——
“皇上昨兒與雲妃下了一宿的棋。”
“虧是雲妃耐得住性子,若是枕霞閣那位...”她們壓低了聲音,沒能讓蓅煙聽清楚,蓅煙也懶得往下聽。她望著秋日裏花白微寒的太陽,心尖上鈍鈍一擰,淒然的歎了口氣。在宮裏,她再與世無爭,再位高權重,也難免成為眾人口中茶餘飯後的談資,也難免不與他的小老婆們比較。沒有了她,他還有雲妃、惠妃、容妃、宜貴嬪、佟嬪、德嬪...
不知何時,太皇太後知道了皇帝冷落江妃一事。乍聞江妃失寵,她隻以為康熙總算是看清了蓅煙粗俗的麵目,未料聽到後頭,竟是江妃鬧著要墮胎。雖說江妃根本就沒有妊娠,但即便有這種想法,也是危險且可怖的。
蓅煙一聽太皇太後召見,立時魂飛魄散,梳洗裝扮了打算抱著蘭兒去做擋箭牌。不想傳話的嬤嬤說:“太皇太後有旨,隻允江主子一人覲見。”
意思是誰都甭想救她!
暮色四合,康熙獨自在西暖閣用晚點,孫國安小心翼翼上前,拿捏著口氣說:“皇上,奴才有事稟告。”康熙抿了半口汾酒,沒有說話。孫國安繼續道:“太皇太後早上召見江妃娘娘,到現在都沒有放人,枕霞閣奴才沒人敢去過問,蘭公主又哭鬧著要額娘,便隻好來稟明皇上。”
“糊塗東西!”康熙聲色俱厲,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撂,美酒四濺,“此等小事莫非讓朕去處置不成?既是太皇太後要教訓人,朕隻有奉承的道理,還能替江妃求情不成?”
“奴才罪該萬死。”孫國安捏了一把汗,躡手躡腳的退下。
此時蓅煙跪在慈寧宮大殿中央誦經,太皇太後處罰人的方法從未變過,無非是下跪、誦經、謄寫經書之類。讓蓅煙痛苦的不是下跪、也不是誦經——而是餓。
她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