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佟嬪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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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迷離,數名小太監在殿中點燈,忽聞喧嘩,蓅煙詫然驚覺,乃康熙的腳步聲。康熙走得很快,一身靛藍色團壽紋便袍,淩風君子般立在蓅煙麵前。兩人對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蓅煙欲要說話,康熙不著痕跡的壓壓眉,沒等她張口便已轉身。

    他掀簾進了內殿,藍色的身影隱沒在珠簾後。

    裏麵說話的聲音忽高忽低,蓅煙豎起耳朵聽了半響,仍不知所雲。稍過片刻,康熙從殿中出來,沒看蓅煙,先朝當差的尼姑命令:“下去吧。”

    尼姑們麵麵相覷,一個個不知所措,她們是太皇太後身邊的人,除了太皇太後,誰的話都不聽,包括皇帝。康熙目光一瞥,如利劍般剮過去,“怎麽,要不要朕去把太皇太後請出來親口說?”尼姑們這才合掌行禮,躬身退下。

    眼望著她們走開了,康熙方低沉著嗓音說:“起身吧。”蓅煙倒是想站起來,可跪了一整天,氣血凝結到一處,連抬眼都覺頭昏目眩。

    她鬼靈精怪伸出手,“你扶我。”

    康熙勉力保持著臉色的冷峻,厲聲道:“自己起來!”蓅煙知道他在氣頭上,沒與他計較,狡黠一笑,掙紮著支起膝蓋,將立未立之時故意往地上一撲...康熙到底沒鬥過她,幾乎是本能的做出選擇,伸出長臂撈起她的腰。蓅煙就勢攬住他脖子,眉開眼笑的打量他。

    蓅煙說:“我也很委屈。”

    康熙差點繃不住臉,“你還委屈!朕看是活該。”他掰開她的手,大步走出大殿。蓅煙腰酸腿麻,兩條腿似有千萬隻螞蟻啃食,似兩根木棍般一點一點往外挪。康熙等不及啊,廣西叛亂,一大堆朝臣在乾清宮等著他回去決議。他駐足看了一會,見她走一步停兩步,無奈的轉回去,橫腰齊膝抱著她一路奔至宮街。

    蓅煙躺在他懷裏,心裏很滿足。夜幕下他神色晦暗,一臉的胡子拉碴。她軟綿綿的歪著,拿臉頰去蹭他的下巴,“我當然委屈。咱們兩個靜悄悄說的話,她怎就知道了?”

    “閉嘴!”康熙嗓音低沉,銳利的眼神往身後一掃,唬得宮人們一個個恨不得把頭埋到地裏去。孫國安耷拉著臉,苦兮兮的哀聲說:“萬歲爺,奴才的嘴巴可是縫過針線的,撬都撬不開。江主子這話奴才可沒膽子接,許是枕霞閣傳出去的...”康熙鼻尖輕輕一哂,孫國安連忙噓聲。康熙湊到蓅煙耳邊,嚴肅道:“眼下可在慈寧宮!還沒跪夠呢?”

    蓅煙抬頭,隻見宮牆上高高聳立著一排翻黃的銀杏樹,落葉翩翩,慈寧門近在眼前。她立時沒了底氣,把臉縮進康熙懷裏,低聲問:“你跟太皇太後說了什麽?老人家還生氣嗎?”

    康熙不回答她,問:“腿還麻嗎?”

    蓅煙收攏臂彎,越發的貼緊他的胸膛,“麻。”

    康熙大概是自討苦吃,分明是他生氣動怒,可到頭來,還得自己哄慰小女人。

    “讓人去禦醫院宣個醫女給你揉揉腿,明兒若是腰疼,就貼兩副膏藥。別記恨太皇太後,你這回錯得離譜。”

    “知道了!”蓅煙好了傷疤忘了疼,不耐煩的說:“她是嫌我沒能生兒子呢!生兩個女兒不好麽?女兒可是貼心的小棉襖!”一頓,繼續說:“況且,生兒生女也不是我可以決定的,是由y染色體決定的,而y染色體男人身上才有,我又沒有,要怪就怪你!”她胡言亂語說了一通高中生物知識,康熙氣絕,無可奈何的訓斥:“胡言亂語!”

    進了枕霞閣,若湘見蓅煙被康熙抱著回來,以為她受了刑罰,頓時痛哭流涕,眼淚鼻涕一起往外湧,“主子...主子...”

    蓅煙倒是納悶,“你哭什麽?”

    說完從康熙懷裏跳下來,攬住她的肩笑道:“別哭了!我沒事。”康熙二話不說要走,蓅煙追著送到院門口,難得忸怩道:“晚上來嗎?”她衝他嫣然發笑,眼眸爍爍如含秋水,唇角抿出好看的弧度,滿臉的祈盼。康熙遲疑著,凝望她默然不說話。

    她漸漸斂住笑意,流露出一絲失落,低垂了眼簾,“我等你。”

    康熙去了,背影在夜色中化成黑幕。今兒輪到佟嬪侍寢,不是康熙翻的牌子,而是佟嬪數日前已經及笄,依著規矩該她承寵聖恩了。小小的人兒因為頭一回侍奉皇帝而渾身顫栗,康熙對小女孩子沒多少興致,想著蓅煙低眉垂眼說“我等你”的模樣,心底越發火急火燎。

    但規矩就是規矩,如果因為他是皇帝就能輕易破壞,那便不能稱之為規矩。

    佟嬪乃議政大臣佟國維之嫡女,乃康熙的嫡親表妹。佟國維乃康熙親生額娘孝康章皇後最疼愛的幼弟,時至今時,每至孝康章皇後的忌日,康熙都不免親厚的喚佟國維一聲舅舅。

    而佟嬪,代表著孝康章皇後一族在後宮的勢力。

    這些道理,這些曲折的關係,蓅煙是理解不了的。她等到月落,等到天明,都沒有等到康熙。若湘陪了蓅煙一宿,早上趴在炕幾上睡得香甜,呼嚕打得震天響。素兮端著熱水進殿,見蓅煙已經穿戴好坐在鏡子前梳頭,連忙擰了巾帕遞過去,“主子,天剛剛亮呢,您要不要再睡一會?”蓅煙眼睛腫的老高,她昨兒哭了半宿,越想越覺心酸。

    她把熱毛巾敷在眼睛上,說:“預備轎子,我要去西暖閣。”

    “主子...”素兮為難,皇帝晨起要早朝,後妃怎可去叨擾?“您肚子餓嗎?要不要先用早膳?!”蓅煙手往前一推,打翻了無數的胭脂膏粉瓶瓶罐罐,若湘被驚醒,睡眼惘然。見蓅煙動怒,素兮忙恭謹道:“奴婢遵命,這就去預備轎輿。”出門時素兮朝若湘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去勸兩句,若湘瞧著形勢,心中畏懼,連連擺手,跟著素兮往外跑。

    “怎麽了?”若湘站在台階上伸了個懶腰。

    “主子要去西暖閣。”

    “西暖閣?現在?”

    “嗯。”

    孫國安看清霧色綿綿裏走出的人是蓅煙時,慌裏慌張喚來顧問行,說:“快,你盯著江主子,別讓她往後院走。”小顧子撓撓頭,不解道:“為什麽?”孫國安往他膝蓋彎裏一踢,罵道:“讓你盯著你就盯著,吵什麽嘴?”說完,自己拔腿就擋在西暖閣殿門前。

    原來佟嬪昨兒夜裏侍寢後,依著規矩後妃不許在西暖閣過夜,必須送回寢宮,或是暫時住在乾清宮後麵的一排專為後妃準備的廡房裏。佟嬪說夜裏冷容易著涼便沒有回永和宮,而是宿進了廡房。敬事房的人以為第二日她會自行回去,便沒有再招呼她。未料她根本不知道規矩,見禦膳房的人進殿擺早膳,便悄悄摸摸的跟著進了暖閣。

    朝中有兩個老頭子病了,康熙允他們晚一點入宮,遂把早朝往後推遲了兩刻鍾。他洗漱完了一邊聽內務大臣稟報一天中有待處置的朝事,一邊就著醬菜吃奶饃饃,他早膳捱肚子的膳食很簡單,待下朝後才會真正用早膳。他吃著吃著,佟嬪就闖了進來。

    眾人皆一愣,因幾位議政大臣佟嬪都見過,況且佟國維也在,故而佟嬪並未覺得害怕,反而落落大方朝眾人行了禮,說:“臣妾是來給皇上跪安的。”念在她頭一次侍寢不懂規矩,康熙沒有動怒,隻是說:“往後不必跪安,自行回去便可。”

    佟嬪倒是沒啥,隻是把敬事房一眾的奴才給嚇破了膽。

    沒有好好管理侍寢的後妃,出了錯漏,都是他們的鍋。

    蓅煙走上西暖閣月台時,正好撞見佟嬪從閣中出來。她眉眼含俏,一夜間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多了女人的嬌媚,她笑著福身:“給江妃娘娘請安,您來得可不巧,我阿瑪正與皇上議政呢,恐怕不方便見您。”蓅煙簡直是急火攻心,怒意浮上眼角,寒聲道:“見與不見,由不得你做主。”語畢,朝孫國安道:“杵著做什麽?快去通傳!”

    孫國安原地跺腳,搓著手說:“主子,您先入茶房坐會子,萬歲爺正在處理政事,除非十萬火急的緊要事,奴才們不敢去打擾。”

    佟嬪扶著丫頭站著,刻意笑得大聲,“江主子若不想等,同我一並回去如何?午歇時候等皇上忙完了,再讓孫國安通傳一聲,想必皇上自然會召見您。”蓅煙亦知康熙理政時,最厭有人叨擾,尤其是當著諸位大臣的麵。況且,康熙為了維護她,為了不讓她成為眾臣上諫的標靶,不僅不會給她臉麵,保不準還會裝模作樣訓她一頓。

    “甚好。”蓅煙沉沉氣,竟然輕易的答應了。

    孫國安望著晨曦下兩架綠鍛大轎漸行漸遠,思索著苦惱著,嘀咕道:“這江主子,可真叫人看不懂哩!”小顧子耷拉著肩躬身跟在後麵,堆笑道:“江主子聰明著呢。”

    “她聰明?”

    孫國安鼻頭一嗤,睨了小顧子一眼,背手而行:“沒見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