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的心,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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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問得執著,他卻聽得酸楚,怔愣間,竟似已成癡。

    明明不能確定她的心意,可他竟覺自己有幾分理虧,正待解釋清楚,卻忽感胸口一痛,不知何時,她的手竟已立手成刀,直劈他心門。

    閃電般疾退,她卻整個人都纏了上來,如刀的右手,竟又刺入了幾分深淺。

    劇痛之下,他已不再憐香惜玉,呼呼甩手間,她整個人便已飛將了出去,赤身撞在了地宮的石桌之上,悶哼之後,重重撲地。

    她心中有恨,竟是痛感盡失,業已忘記了何謂羞恥,顧不上去披一絲半縷,便已翻身躍起,再度朝他襲去,一直都隱瞞著自已的身手,可現下已全然不顧。

    幾番回合下來,蕭翊終於幻想不再,隻黑了麵低吼:“原來,你真是他的人。”

    誰是誰的人,她似乎選擇了遺忘,這一刻,她的腦中隻清晰的記得一點,他是她的仇人,還占去了自己的清白,殺了他,一切就會結束。

    拚著一口惡氣,她竟與他對持了許久,本不是他對手,卻讓他近不了身,她的雙眸如血,紅絲密布,一如他胸口泛濫著的鮮紅。

    他沒有盡全力,隻是招招以退,明知不該卻還是如此而為,胸口很痛,許是傷得太深,隻是,她竟恨他如廝,要親手剜他心肝方能罷手麽?

    思及此,胸口似乎更痛了,隻是,這一次他已分不清是傷口在疼,還是心在疼。

    他的退讓,並沒有換來她的感激,她仍舊出手如閃電,招招致命,蕭翊終於不再對其抱有幻想。

    眸色微凜,隻手翻轉如飛,彈指間,竟是直衝溫泉而去,巨大的抨擊聲後,溫泉之中揚起巨浪,浪花點點,竟如利刃一般,密密麻麻朝她飛來,不多時,便在雲晚歌的身上,落下大大小小一片血點。

    她掙紮著再度騰躍而起,想要襲擊他麵門,他冷麵寒霜迎麵而上,握緊的拳頭帶著飽漲的勁氣,狠狠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痛,巨大的痛楚感淹沒了她,也終於喚醒了她早已麻木木的知覺,原來,她還沒有死,原來,她還知道痛。

    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她的身體因劇痛而倦縮成一團,精致的五官也因痛苦而扭曲成一團,原本如雪的肌膚之上,傷痕累累。

    冷冷望向她微顫的身軀,蕭翊以為自己早已歸於平靜,卻在看清她額頭豆大的汗滴時,心如刀割。

    從不是有耐心之人,自問已給了她太多時間,既然她不思悔改,他亦隻能心如冰鐵。

    隻是為何,每當他想要真心待人,那人總要在他心上狠狠一刀?

    落妃是,她亦是!

    鸞鳳殿內,太醫們手忙腳亂的為其包紮著,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所有太醫都選擇了閉口不語。

    雙手被縛,雲晚歌僅著中衣,被扔在了大殿之中,她絕美的小臉之上,血汙點點,卻仍是倔強的不肯屈服。

    她是白竹國的公主,雖然已國破家亡,雖然已命至絕路,但至少,她還留有唯一的傲骨崢崢,在他的麵前,再不低頭。

    他寒著臉,任太醫們在他身上忙來忙去,眼神卻一直落在她蒼白的小臉之上,見她始終閉目不語,竟又有些怒火中燒,她竟連看他一眼也是不屑了麽?

    她到底想要藐視他到什麽地步?

    巨掌,狠狠的拍在了龍椅之上,他鼻間呼出的濁氣太盛,讓那些太醫們又手抖了好一陣。

    終於,殿外傳來一陣聲響,通傳的太監來報,原來是莫離已至,蕭翊黑麵不語,終於輕揚右手,用手勢示意那小太監領莫離進殿。

    待莫離進入,蕭翊的傷口業已處理完畢,太醫們默默的後退,梓桐默默的為其著衣。

    莫離自感氣氛不對,卻在看清殿中情形時,麵色如土,恭敬抱拳,他仍是強自鎮定:“皇上,要如何處置她?”

    早知會是如此結果,隻不過當他真實的麵對這一天,竟還是那樣失落,曾經幻想的一切,都已成泡影,她與他,在相遇之時,其實便已早早錯過。

    “打入天牢。”

    她始終緊閉的雙眸,終是引爆了他的怒氣。

    一直在心內強調,她是細作,她是蕭湛的細作美人,於宸宮五年,為的隻是扳倒自己,可當他真的發號施令要對她嚴懲,他的心,仍是不舍。

    他那不爭氣的心,一定是壞掉了,一定是,否則他怎會如此犯賤,天下的好女子多如牛毛,他又怎麽會對她真的動心?

    如此告誡,隻為一個心安理得,隻是,她那樣任你處置的表情,在他看來,又何嚐不是另一種諷刺,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能打垮她那麻木不仁的表情?

    雲晚歌終於被帶走了,蕭翊的心也空了,他一直告訴自己是因為受傷了才會如此虛弱,可是為何,為何他甚至不能去想關於她的任何事情?

    心很痛,比之當年更痛,落妃的移情,讓他封閉了自己的心,可她的出現,有如一道烈陽,強勢的衝開了他的心防。

    他甚至真的想要試著打開心扉,接受她的存在,可她卻又一次,為了他的弟弟,在他心上狠狠一刀,難道,他真的比不過蕭湛麽?

    怒極,他似要失去理智,卻在下一刻,陡然歸於平靜,或者,有很多事情,他早該過問的,至少,昨夜之事,他需要一個更為合理的解釋。

    枉顧太醫們交待,必須要臥床休息的話語,他已徑自行出,直奔天牢而去。

    大周國的天牢,其實不若別國那般恐怖,蕭翊雖無情,但卻並不殘暴,至少,在他的國家內,是絕不允許動用極刑的。

    是以所謂的天牢,不過是比普通牢房要堅固牢靠上許多,使得關押在此的重犯,無法逃脫而已。

    宮人犯罪,大多被送去了役房,在那裏,能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可雲晚歌早已去過那邊,還是他親手迎出,是以,此番斷不會再罰她入內。

    雲晚歌弑君,這本是誅連九族的重罪,可他卻隻是下令將她打入天牢,彼時,便是連莫離也不懂蕭翊的心思為何。

    但至少有一點,他可以肯定,蕭翊並不想要她死,至少此時看來,該是如此,如若不然,他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來解釋蕭翊這樣反常的行為。

    押了雲晚歌入牢,莫離本該離開,可他卻怎麽樣也移不開步,在他心裏,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

    “為何如此?”

    他問得直接,卻也問得莫名。

    雲晚歌與他,本也算不得親近,他有他有立場,她有她的仇怨,會有所交集,不過是因為他尚有利用的價值,可現下,她已功敗垂成,自也沒有什麽好言語再對他。

    “不關你事。”

    冷冷出聲,原本清越的嗓聲,已變得沙啞。

    她沒有淚,隻是一臉冷然,仿佛世間萬事,都已不再眸中,不再牽掛。

    若真要算及十年前的舊帳,莫離又哪能置身事外,隻不過,冤有頭,債有主,她找到了罪魁禍首,自也不會在那些幫凶身上浪費時間。

    而莫離,充其量,隻能算是幫凶一個。

    “明知不可能成功,為何看不清事實?你可知你犯下是何等大罪?你的親人都會因你而受罰,會被誅連九族你知道嗎?”

    他心痛的開口,卻隻換來雲晚歌無情一句:“受便受,生死有命,怨不得人。”

    若要怨,誰有她的怨恨多?

    賀佳期這個身份,跟了她五年,可她卻從未見過賀家任何一個人,雖不知蕭湛在外麵布局多少,可以他性子,賀家的人五年未有音訊,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早已變成了死人。

    這個世上,隻有死人,才能永遠的保守秘密,她懂的道理,不可能蕭湛不懂。

    她本已孑然一身,又何需擔心那原本早已消失的九族之人?

    “你一點也不後悔嗎?在你眼中,皇上真的那般不堪,不如佑親王賢能不成?”

    莫離心直口快,不過幾句,便已透露了太多信息,雲晚歌輕笑著點頭,心內淒然,莫離即能猜到,蕭翊又怎麽會不明?

    他們設下重重機關,為的不就是讓自己現出原形麽?

    可是為何到了現在,他還想要告訴自己蕭翊有多麽賢能?

    賢能,何謂賢能?

    在他血染白竹,屠盡黃沙之時,他的賢能在她心中早已不存。

    賢者,容天下,可他卻用屠刀,親自教會了她何謂殘忍,他那樣殘忍嗜血之人,又何配稱賢能?

    她想痛斥他的不堪,卻似乎都不願再浪費氣力,便是說了出來又如何?

    什麽也不可能去改變,自古勝著王,敗者寇,她即已落在他的手裏,便不願再幻想,她等了十年,終於還是隻能與父王與母後黃泉相會,她沒用,實在太沒用了啊!

    她的絕望看在他眼裏,又何嚐不是另一種煎熬,他不願看她如此,可他又不能背叛自己的國家,所以,他還是選擇了沉默,也許,在這樣的時候,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才是對她最大的寬容。

    可是,他的心,真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