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穿行在血間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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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吹雨蹙著眉頭,望著密林深處,仔細傾聽著那些嗚鳴聲中的細節,突然一下將李可卿撲倒在地。



    



    “噗!”



    



    像是一根銳利的金屬刺進了數十張疊在一起的濕紙,那根來自林間的箭羽穿過哧哧燃燒的火焰,插進兩人身後的土壤中,箭頭徑直沒入了被篝火燒得有些幹燥的土壤中,僅有一些羽毛殘留在地上。



    



    趙吹雨沒有坐以待斃,迅速抱著李可卿移動到馬車後麵,也不管她是否介意。



    



    在那根箭羽剛剛到達的瞬間,馮安將手中的劍一揮,一道劍光閃過,將篝火打散,而後也是極速飛奔到馬車後麵。



    



    三人剛剛到達馬車之後,便有無數的箭矢如暴雨般從密林深處密集拋射而出,嗖嗖作響,瞬間襯得呼嘯風聲消失無蹤,顯得格外的恐怖。



    



    趙吹雨帶著李可卿重重摔倒在馬車後的林間,因為地麵墊著北山數百數千年的腐葉鬆葉,倒不覺得怎麽痛,他臉貼著微涼的葉片,聽著後方密集的箭矢破空聲音,聽著偶爾從自己頭上掠過的箭矢的聲音,心裏默默計算著對方的弓箭手的數量和用箭量。



    



    咄!咄!咄!咄!咄!



    



    羽箭狠狠紮進馬車,發出像戰鼓般的沉悶撞擊聲,卻比最瘋狂的戰鼓更加密集更加恐怖。拉馬車的那匹馬,僅僅是發出一聲悲鳴,便被射到在地,還來不及做最後的痛苦地掙紮。



    



    箭矢破空聲、馬車車廂中箭聲,還有箭矢射在馬的身體上的噗噗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讓這裏像是一片修羅地獄。



    



    咻!



    



    一根羽箭狠狠地射進趙吹雨身前不到半尺的泥土,濺起的土石礫打在他的臉上,瞬間顯現出紅印,他麵部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安靜地匍匐在腐葉鬆針之上,目光穿透葉間的縫隙,越過那根箭杆,望向遠處南方的北山。



    



    隱約間看到北山南方兩旁的密林裏已經出現了很多密密麻麻的身影,通過先前計算箭枝密度加上此時視線所及,他大致判斷出敵人的數量大概在四十人左右。



    



    畢竟是在大夏境內,南燕的遺民力量即便再強大,也不會大到哪裏去,但這仍然是一支難以對付的隊伍。



    



    他們這邊有效的戰鬥力隻有兩人,他和馮安,還要帶上李可卿這個拖油**,戰鬥力更會遠遠下降。



    



    “真是倒黴啊。”趙吹雨喃喃說道,低頭看向懷裏的李可卿,發現她除了最開始眼眸裏泛起過一陣驚慌惘然,竟是迅速平靜了下來,忍不住在心中默默讚許了一聲。



    



    簌!簌!簌!



    



    兩旁密林的敵人已經開始湧動了,向著馬車的位置快速移動過來,那些穿著灰樸麻衣的男人並沒有蒙麵,手裏拿著南燕舊朝的製式鋼刀,像狼群一般高速前撲,既然沒有掩飾身份,那麽很顯然是準備將三人全數斬殺。



    



    趙吹雨緊張地舔了舔發麻的嘴唇,用手握住橫刀冰涼的刀柄,掌心裏不知何時冒出了很多汗水,濕漉漉的一片。



    



    李可卿抬頭,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而後緩慢無聲地爬到一株古樹前,那裏有許多灌木腐葉,她安靜地趴在那裏,沒有聲息。



    



    馮安背靠在一株古木之後,手裏的劍已經拔了出來,緊緊地握住,劍鞘被他扔到了一旁,靠在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趙吹雨。



    



    他驚奇地發現,趙吹雨的眼裏竟然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就好像一頭饑餓的野狼,突然發現了羊群一般。



    



    趙吹雨慢慢地閉上眼睛,深吸氣,突然感受到一旁傳來兩道冷凝的目光,扭頭望去,發現李可卿正側著臉靜靜看著自己。



    



    對視一秒兩秒,平時很短,此時漫長。



    



    趙吹雨突然感覺到一股挫敗感,心裏忍不住一聲歎息,腿部肌肉微緊,腳尖插入厚厚的落葉,插入微濕的泥土之中,隨時準備發力。



    



    遠處,因為太陽落山,北山深處變得愈發的陰暗,那些灰黑色的枝丫間,像是有一陣風吹過,枝頭上新生的嫩芽隱藏在舊樹皮下未被傷害,倒是枝頭間已經枯黃的死葉紛紛落下,簌簌作響。



    



    春時,無邊落木蕭蕭下。



    



    敵人越來越近了,能夠聽見樹枝也顫抖地聲音越來越大,趙吹雨開始慢慢地向敵人的方向移動,他要將戰場拉開,不能讓李可卿受到傷害。



    



    馮安睜大了眼睛,眼裏閃爍地不可思議的表情,因為就在剛才,趙吹雨用強烈的眼神示意他留在這裏,保護李可卿。



    



    “這個人大概是瘋了吧?”馮安心裏默默地想到。



    



    有風呼嘯而過,兩個麻衣男rén miàn色平靜,握緊手裏的鋼刀,迅速向前移動,經曆過南燕與大夏之間的戰爭,他們能夠在千軍萬馬之中活下來,對自己的實力十分置信,或許自己的武力比不上江湖裏那些赫赫有名的人,但是保命的功夫絕對是他們無法比擬的。



    



    突然,他們的動作僵持住了,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一把帶著鏽跡的長刀從他們的麵前滑過,像風雨般揮灑出來,沒有刺耳的碰撞聲,隻有一道勁風。



    



    沉重的刀鋒從斜下方狠狠砍斷他們的胸骨,砍進他們的胸膛,鮮血與肉片被擠出刀麵,他們還沒能發出一聲悶哼,便像軟泥一般撲倒在地,隻有最後落地的聲音傳出來。



    



    至死,他們都沒有看見是誰殺了他們,這把刀來自哪裏。



    



    趙吹雨沒有做過多的停留,如行走在黑夜的死神一般,手起刀落,傳來一聲聲肉身倒地的聲音。



    



    他的心裏很麻木,最開始的那絲興奮在這時漸漸消退,像是一塊炙熱燃燒的木炭,被人放進了涼水一樣,瞬間就被澆熄了。



    



    大概像這樣殺了十數名敵人,對方的頭領也發現了異常,迅速地收攏隊伍,向三人所在的位置逼近。



    



    黑夜裏的刺客也隻能待在黑暗之中,若是遭遇了光明,那他便什麽也不是,變成一隻等待屠宰的羔羊。



    



    北山裏的風越來越大了,越來越多的枯葉死葉落下,變成泥土,滋潤著生養它們的那顆古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