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因為我想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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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卿隱藏在黑暗的灌木叢中,微卷的發絲蕩在清秀的眉目間,她感受著地麵上的腐葉和不時傳來的涼風,心情有些緊張,而當她目光順著枝葉間的空隙,看到即將展開的戰鬥畫麵,眼眸裏都流露出了一抹惘然和震驚。
敵人已經收攏在一起了,形成了一個圓,慢慢地向著她的位置移動過來,而趙吹雨就那樣匍匐地趴在地上,橫刀不知被他放在了何處。
一步,兩步,三步
趙吹雨的前方有一個人靜默走來,斂氣靜神,手中的鋼刀被抹上了一層黑色的染料。這個人是一個專業的刺客,或許真正拚殺的實力並不強大,但他更精通行走在黑暗中,捕捉獵物。
悄無聲息地,那人便從趙吹雨的身旁走過,像是沒有發現他一樣,又像是被一層紗布蒙住了眼睛,無法視物。
漫天碎葉,如繁星一般灑落,一點細微的光芒劃過,那個人還沒有發出任何聲息,就徑直倒地了,眼裏帶著複雜的神色,有恐懼,有興奮,還有震驚至少他在臨死前知道了,對方是一個比他更強的刺客,更擅長隱匿在黑暗中。
“咻!”
一道呼嘯聲傳來,那是待在外麵的弓箭手,在刀光出現的那一刻判斷出了趙吹雨的位置,立即張弓射箭。
那根箭矢呼嘯而去,帶起了風聲,疾速到了極點,弓箭手很自信,他曾是南燕弓兵營最傑出的弓箭手之一,當初武定口一戰,給大夏帶來了極大的困擾,若非是
想到這裏,那個弓箭手心裏又是十分的惱怒,當年若非是南礁山那邊被趙忠攻破,南燕興許就守下來了,他對趙忠充滿了敵意,二十年前聽見趙家被滿門抄斬,他暢飲了三天。現在雖然他已經年近五十了,但是自己的那個兒子還算爭氣,快比得上他年輕的時候了。
正在想時,弓箭手的眼裏露出了震驚與不解的神色,因為他看見了一道光向他撲來,那道光不過三尺長,卻是極快的從他的頸項劃過。
趙吹雨很自信,在他一刀將那個刺客殺死的時候,他腰腹與腿部的肌肉驟緊驟放,雙腿仿佛安裝了某種機簧,沒有助跑也沒有起勢,就在原地突兀躍起,順著風聲,在樹梢間奔行,而後又是一刀讓這個自信的弓箭手身首異處。
他的人還在空中,右手虛握成空心的拳頭,隨慣性很自然地從臉側擺向身體後方,雙腿向後斜掠,身體向前傾斜,動作顯得異常自然協調,像鳥兒滑行般美妙,而剛剛從弓箭手頸項劃過的橫刀刀柄,馬上便要插入他握成空心的手中。
躍過一處灌木飄過空中,趙吹雨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始終盯著不遠處的古樹,目光中沒有任何雜念,專注冷靜到了極致,從而顯得異常從容平靜。
那株古樹上還有一個弓箭手,雖然他剛才沒有出箭,但是趙吹雨仍然聽見了了枝葉的顫動的聲音——那個弓箭手有些慌亂,因為剛才死去的就是他一直以來作為榜樣的父親。
這個年輕的弓箭手確實了得,知道自己暴露了位置之後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沒有一絲報仇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想要報仇,就需要他活著。
馮安一直與李可卿隱藏在那片灌木叢裏麵,透過那些極小的縫隙,看著趙吹雨躍過空中的身影,突兀間顯現出來的從容平靜,不知怎的覺得渾身上下變得異常寒冷。
在這一刻,他想起兩年前被師傅送進大草原時看到的一幕場景。
當時那頭年輕的猛虎躍過灌木向他撲來,前爪微握,後足輕靈微縮,眼眸裏沒有任何殘忍血腥的神情,異常平靜專注,在那電光火石間的一刻竟有了某種從容甚至是雍容的氣質。然而那頭猛虎的眼神卻是他這一生見過最可怕的眼神,甚至有時午夜還會被睡夢中從容平靜的虎視而驚醒。
沒有情緒的平靜,代表著強大和自信,專注代表著意誌和決心。或許就這是為什麽,趙吹雨時常念叨著好好活著的原因了,因為他對於死亡已經習以為常了。
黑暗的灌木叢中,馮安看著趙吹雨消失的身影,這樣想到,可心裏卻還是有疑惑,他明明可以救自己的大當家,為什麽不救。
想起趙吹雨說的那些話,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眼裏露出驚恐的神色。
經曆過戰爭的老兵或者一生都在夜色中shā rén的刺客,是對危險最為敏感的生物,馮安能夠感受到趙吹雨平靜專注神情下隱藏的凶險,那些黑暗中的南燕遺民看見刀光之後,更是下意識裏感覺到了緊張,甚至比當年他們與大夏遊騎對峙時更加緊張,握著鋼刀的手有些莫名奇妙的僵硬。
呼嘯風聲中,趙吹雨穿行進那片更深的密林,帶著鏽跡的橫刀不時有點點刀光閃過,突然,一陣咻聲傳來,是隱藏在黑暗中的那個弓箭手出手了。
年輕的弓箭手很果斷,刀光出現的時候他沒有出手,因為他已經看見了父親的慘死,所以他要更加精準——於是,他在一道刀光閃過之後,判斷了趙吹雨下一個目標,十分果決地出箭了。
趙吹雨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知道那名弓箭手出手了,現在他陷入了兩難的地步,如果他出手了,那麽勢必會被那根箭羽射中,若是不出手,他會被發現,因為已經有人要走到他的跟前了。
最終,他將橫刀收了起來,一個猛步躍過目標。
沒有刀光的閃爍,也沒有箭矢入肉的聲音,趙吹雨想要擊殺的那個人沒有任何聲響地倒下了,他的頸項出現一條線,鮮血從那條比發絲稍稍粗的線裏噴湧而出,他的嘴唇微張,看著趙吹雨離去的身影,想要說出來,卻隻能發出呃呃的聲音。
就在這時,風聲不斷的變大,夾雜著不少的馬蹄聲音,來接應三人的部隊到了。
南燕遺民的首領已經知道無法將李可卿擊殺了,很果斷地下達了撤退的指令,再糾纏下去,或許能夠將李可卿擊殺或者帶走,但是他們所有人都會殉葬在這裏,這並不值得。
李可卿和馮安有些緊張,屏氣凝神,因為剛才有人幾乎到達了他們的麵前,馮安都已經準備出劍了,但是那人卻撤退了。
南燕的遺民已經盡數撤離,馬蹄的聲音越來越大,兩人從那片灌木叢中走了出來,麵色複雜地看著趙吹雨。
他們看見了那個人死去,卻也沒有看見趙吹雨是如何將其擊殺的,隻看見趙吹雨躍過那人,然後他的倒地了。
“那個人是怎麽被你殺的?”馮安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問道。
趙吹雨的雙腿略微有些發抖,有一縷血跡順著大腿流下來,他咧嘴一笑,道:“我想他死,所以他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