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林長天後背上的那個掌印，小手指和正常人的手相比，短了一個指節。

    他的皮肉周圍流出來的血已經變成了黑色。

    這個掌印，透過四年輪回，像一支鋒利無比的箭，一下子就射穿了楚若珺的心髒。

    和哥哥身上的掌印一樣！一模一樣！雖然她那時還小，雖然已經隔了四年，可這個掌印出自於同一個人！

    楚若珺張了張嘴，卻已是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眼淚卻像不受控製一般流出。

    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哥哥離去，在漫天紛飛的大雪裏，雪地上刺目驚心的鮮紅。

    難道.......悲劇又要重新上演一次嗎？！

    “不！不要！她絕對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任何一個她所珍視的人。”

    弘籌從遠處縱馬過來，看著楚若珺抱著緊緊地抱著林長天，眼神空洞地望著他們，渾身卻像燃起了滔天的怒火，燒得她無處發泄。

    男人已經到了她的麵前，微微蹙眉，哪怕她抱著的是一具屍體，他心中也升騰起了嫉妒。

    楚若珺猛然回神。

    弘籌淡淡一笑，“你想讓我救他嗎？”

    弘籌一直看著她，看她最後緩慢站起，輕輕地放下林長天，垂頭走回自己身邊，以脈脈溫順的姿態跪在他腳下。

    她的聲音沙啞極了，“想，我想求你救他。”

    “這有點難辦啊。”弘籌笑道。

    楚若珺抬頭看他，眼中泊著淒楚的水光：“求你，求你救救林長天，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為奴為婢妾我都願意。”

    弘籌滿意地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楚若珺看著弘籌走到林長天身邊，握住他的手腕，將一股真氣緩緩的輸了進去。

    林長天悶哼一聲，被陳兵扶起，血已經將他身下的雪都染成了紅紫色。

    弘籌道：“帶他回去，立刻給他解毒！”

    金兵抱著林長天上馬，弘籌一把將楚若珺抄到了馬背上，對身後的金兵道：“把陳國俘虜帶回去，受傷的不要！”

    楚若珺靠在他的懷裏忍不住的戰栗，弘籌解下身後的披風將她裹緊，一隻手攬著她疾馳而去。

    “若珺，你再忍一忍，我馬上帶你回去，給你找最好的大夫。”弘籌說道。

    “我沒有受傷......那些血都不是我的......”楚若珺的聲音很低，“最好的大夫給林長天，好不好。”

    弘籌緊緊的抱著她，“好，你說的都好。”

    遠遠的，金翼和桑木格已經迎了上來，弘籌先從馬上下來，失去了他的扶持，楚若珺身體便往馬下栽到了下去，被弘籌一把拽住了。

    “啊——”桑木格尖叫一聲，見兩個金兵攬著林長天，身後留下一串血液，顯然是受了重傷。

    桑木格大驚，叫道：“他怎麽了？”

    弘籌麵色平常，“你激動什麽，關你什麽事。”

    桑木格聽他這麽說，以為弘籌不打算救他，畢竟他之前說過，要是放林長天回到陳國，無異於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他之所以一直不殺林長天，是因為弘籌愛惜人才，希望他能為自己所用，但是林長天死都不會答應，所以，就算再愛惜，也要忍痛割愛。

    桑木格急忙拽著弘籌的袖子，急的快要哭了，“四哥，你救救他，林長天不能死，我肚子裏還懷著他的孩子。”

    金翼聞言愣怔了一下。

    弘籌冷冷地瞥了桑木格一眼，“你少胡說八道了。”

    說罷，就抱著楚若珺往皇帳裏走。

    “四哥，四哥這是真的，他要是死了，我肚子裏的孩子就沒有阿爹了。”桑木格跟在他後麵一同進皇帳，聲音哽咽。

    “好了，我已經讓大夫過來了！”弘籌將楚若珺放在床上，“你要是不相信的話，大可自己去看。”

    桑木格破涕為笑，急忙跑了出去。

    楚若珺彎了彎唇角，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是硬邦邦的了，她的笑容溫和而清淺，輕聲問道：“我可否先洗個澡？”

    是的，她現在隻是想泡個熱水找，一個如此簡單卻又奢飾的念頭，一個在逃亡的血腥中念叨了很久的願望，能泡個澡，然後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裳，吃飽了再睡上一覺。

    弘籌的木光頓時深了深，他勾起唇角：“當然可以。”

    說著，附身要抱她。

    “不.....不用，我自己來！”

    金翼滿臉嘲笑：“我說四哥，我可以理解你的激動，但是別這麽急好嗎，我還在這裏呢。”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弘籌把楚若珺抱起來之後對金翼說，“你去看看林長天！”

    “林長天有桑木格看著呢。”金翼完全沒有要走的打算。

    弘籌煩死他了，“你可以出去了。”

    這是楚若珺女扮男裝時被弘籌戲弄的浴池，這個地方可以容納下很多人，楚若珺生怕他會做出什麽事情，可憐兮兮的哀求：“我自己來吧。”

    弘籌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火熱的目光從她的臉蛋上移開，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那好，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麵，哪裏也不去。”弘籌微微一笑，將她放到了地上，轉身離開了。

    楚若珺這才鬆了口氣。

    她不想等太久，所以讓仆人燒了熱水放到沐浴的木桶裏，這比那大池子要快多了。

    她解下沾滿血汙的衣服，躺了進去，身體的酸痛頓時得到了緩解，這幾天的逃亡之路艱辛無比，即將到達陳國的時候卻功虧一簣，差點搭上了林長天的性命。

    楚若珺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誠的祈禱，祈禱林長天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不要像哥哥一樣，千萬不要。

    “爹，還有奶奶，我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去了。”楚若珺喃喃自語，“我應該聽爹的話，不要到處亂跑......”

    一顆顆大滴的淚珠滴落到木桶裏，她低著頭，身體蜷縮著，平日裏那總是端的很平的肩膀微微戰栗。

    一切都沒有聲音。

    楚若珺靜靜的凝視著水麵半響，這才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衝著空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喃喃自語：“可是我好想你們啊......”

    好想好想。

    楚若珺覺得眼圈又有些熱，連忙用手背擦了擦，用水洗了洗臉，這才止住了淚意。

    弘籌在外麵等了她很久，也不見楚若珺讓人加點熱水，這個天氣水溫很快就下降，這個傻姑娘不會沒有感覺，或者在木桶裏舒服地睡著了吧。

    他想了想，反正她已經答應要做自己的女人了，又何必在意。

    男人邁步走進去之後，隻見層層紗幔之後，水汽蒸騰，隱隱可見人影晃動。

    見此豔景，弘籌的心神不由得為之一動。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耳邊響起一道聲響：“你別進來。”

    這個女人早晚還不得乖乖地承歡身下，幹嘛在意這麽多。

    弘籌這般想著，腳步一點沒停，伸手就掀開了紗幔。

    楚若珺料到他不會聽，急忙裹了寬大的白色長袍。

    玲瓏有致的身材纖毫畢現，一頭烏黑的發濕漉漉地垂在胸前，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為這個一向強硬的女子增添了幾分柔弱。

    “有什麽不能進的，反正早晚都是要......”弘籌一邊笑，一邊伸手勾起了楚若珺的下巴，粗糲的手指撫摸在她的肌膚上。

    “你出去。”楚若珺依舊這樣道。

    弘籌了然地笑了笑，還是走了出去，隻是轉身的時候嘴角揚起，先不著急，等我把你身上的刺一根一根地拔掉，再摘你這朵玫瑰花也不遲。

    侍女準備好了衣服送進去，暖和而鮮豔的大紅色。

    楚若珺換好衣服出來，看到弘籌就在外麵，顯然在等她。

    他好像在想著什麽，男人聽到聲音，抬頭看了她一眼，滿意的笑了。

    “你穿紅色，很好看。”弘籌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很適合你。”

    楚若珺彎了彎唇角，淺淺笑了，“我穿什麽都好看。”

    “確實如此。”弘籌微微勾起唇角。

    楚若珺不言，看見桌子上有飯菜，直接過去就吃了起來。

    弘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們什麽時候辦喜宴？”

    “你先把那些俘虜都放回去，還有林長天。”楚若珺平淡道，“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最好......讓他們以為我死了才好。”楚若珺哽咽了一下，“也不能告訴我爹和我奶奶，否則......他們一定會氣壞了，而且被別人知道了，說三道四的，我爹和奶奶一把年紀了，我不想讓他們因為我而被人恥笑，抬不起頭來......”

    弘籌薄唇緊抿，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好......”他的聲音沙啞，忽然笑了笑，“雖然你遠離家鄉，遠離故土，沒有親人和朋友，但是我弘籌發誓，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楚若珺嘴裏還含著麵餅，哽咽的點了點頭。

    “過幾天我就把他們都放回去。”弘籌看著楚若珺，深邃的眉眼專注極了，“隻要你願意，娶你這件事我隨時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