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珺神色愧疚，“太後娘娘，是我錯恨您了，我很抱歉，無論您原諒或者不原諒我都無所謂，畢竟您無端承受了我的恨這麽多年。”

    太後微笑起來：“皇權路上屍骨累累，走到最後哀家才發現，其實誰都不比誰幹淨多少，哀家也縱容邵國公陷害你，暗殺你，哀家哪裏能配得上你的這句抱歉。”

    說著，她略有些惆悵的歎了口氣，“是哀家錯了，沈立在位時，哀家一心想要廢了他，召齊王回來，可沈頤在位時，哀家發現他也不比沈立強多少，人啊，好像一收軍權，一立朝綱，登上九重寶塔，就會變了。如果哀家不召齊王回來，現在他應該還好好的在封地上，做那個雲淡風輕的王爺。”

    楚若珺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反正已經是物是人非。

    “沈頤沒有做錯什麽，哀家和劉賢妃逼他，皇後和邵國公逼他，形式逼他，他又如何容得選擇。”太後顫抖著身子，“而且他還用計退了金兵，聯合攻打薑國，這一點，算是造福百姓了。”

    太後的眼睫輕顫，“楚氏，哀家沒有在危難時刻救你一命，但是哀家接下來的話，也等同於救你一次。”

    楚若珺一怔，繼而挺直了身子，表情認真：“太後娘娘請講。”

    “哀家聽說，皇上打算等你從薑國救景陽回來之後，把你留在皇宮。”

    太後的眉心蹙起，楚若珺更是心髒猛跳，定定的看著她，不解道：“為何？”

    “因為你以前是沈頤喜歡的人。”太後定定的看著她，“這個不難理解，就算皇上後宮佳麗三千，聽聞民間有一美女，也會將她帶到眼前看一看，他不是喜歡，更談不上愛，隻是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占為己有。”

    楚若珺眉心急跳，她還是不能理解，怔怔的看著太後，“可是我和林少帥，已經有婚約了啊。”

    邵太後笑了，“統治者大抵都是這樣，不許任何人挑戰他的君威，到時候，你和林少帥哪怕已經成親了，也違抗不了聖旨。”

    楚若珺的手顫抖了起來。

    “楚氏”太後輕聲喃喃，“或許是因為沈頤做了利國利民的好事，而皇上卻拖累了大陳十萬男兒殞命，他不想承認自己不如沈頤，所以要在你身上找到征服欲，找到他駕馭了沈頤的感覺，因為在皇上眼裏，你和沈頤已經緊密聯係在一起。”

    楚若珺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太後。

    直到太後將這一切戳破，她才意識到自己身處何等危險的境地，如果她一旦入了後宮，皇上說不定會像沈頤當初對待他那般，將自己也鎖在竹苑裏，隻為了找到報複沈頤的快感和心裏不甘的平衡。

    當初他們同為戰俘，在金國共生死同患難，那時大家都是平等的，情義雖然珍貴，但是一旦得勢，天子和君臣之間，所有的往事都不要再提。

    她不再是楚若珺，而是沈頤生前留下來的女人的代名詞。

    太後的臉上充滿了感慨和沉痛的神色，事已至此，她講的足夠明白，能不能抽身而退，就看楚若珺自己的造化了。

    楚若珺過了好一會兒才穩住情緒，捏著衣角的手指緩緩鬆開：“多謝太後娘娘，我明白了。”

    太後定定的打量著楚若珺，柔聲道：“孩子，你千萬不要回來。”

    “我會將景陽救出來，讓別人護送她回來。”楚若珺一字一句的說著。

    “也好。”太後輕聲喃喃，半響笑了起來，“你有一身好武藝，走到哪裏都闖得開，說實話，哀家很羨慕你，羨慕你能自由自在的，不像哀家，禁錮在這後宮數十載，哪裏都去不了。”

    她的目光穿過窗子，聲音裏帶著莫可名狀的歎息：“隻可惜人生不是一部江湖武俠，在刀光劍影中快意恩仇，即便說我是殺人魔頭，是心狠手辣的毒婦，我也隻能悉數收下，等待時間去證明一切。”

    太後說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眼眸由濃轉深，眼中有一道痛苦閃過，“還有林少帥，新晉的文試狀元尚雲柔對他的心思不單純，她又是皇後的遠房表妹，她們說不定會用什麽手段為難林少帥，就像哀家當年，為難沈頤娶邵世芳一樣。”

    楚若珺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太後的臉上，神色激動而悲傷，“謝謝太後娘娘的提醒。”

    她的心髒砰砰直跳起來，她忽然明白，什麽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像林長天一樣，人在朝廷，這條命便由不得自己。

    楚若珺忽然笑了一聲，“那我還真是可憐，每次最受傷害的都是我了。”

    說著，她露出一個楚楚可憐的笑容。

    邵太後勉強的笑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說道：“楚氏，你的命真的很大，上天是有偏愛的，不過被偏愛的那個人，也要對得起上天的這份垂憐，別輕言放棄，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

    楚若珺用力點了點頭：“我記住了，多謝太後。”

    太後笑了笑，沒再多說，楚若珺附身行了告退之禮，隻留下太後一個人，將寢殿再次歸為安靜。

    她注視著那身影漸行漸遠，暗自歎息。

    林長天等了很久才等到她，雖然很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但是一想到這裏是皇宮，還是忍住了。

    她遠遠的看著他，看著男人鬼斧神工一般的側臉線條，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張臉也是極其出色，很能吸引小姑娘的呢。

    林長天勾了勾唇角，朝她伸手：“快點。”

    楚若珺趕緊小跑著過去，乖乖的攬著他的胳膊往外走。

    “嗯？”這個女人今天難得的溫柔，林長天不由的有些意外，“太後和你說什麽了？”

    “那個”她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尚雲柔，你熟悉嗎？”

    男人的目光暗了一下，“怎麽了？”

    “嗯”楚若珺咬了咬嘴唇，才繼續說道：“你覺得她怎麽樣？”

    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嘴角抿起笑意，有些期待。

    林長天的笑意漸漸收斂，“我對她的印象和別人一樣，她是一個大家閨秀，長平城有名的才女。”

    “那個，假如她喜歡你，你有了更多的選擇，你也覺得她不錯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她急急說完這段話，又補充道：“總之，我不想騙你，你也不要騙我。”

    林長天怔怔的看著她，許久不曾說話。

    這個女人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這麽說，尚雲柔確實對他有一些想法，連太後娘娘都給這個傻女人提醒。

    楚若珺晃了晃他的手臂：“林長天，你生氣了？”

    男人忽然低笑了一聲，輕輕搖頭：“沒有。”

    “楚若珺，你怎麽會這麽傻。”他的聲音裏含著一絲無奈。

    “我說真的。”她認真道。

    “嗯，我知道。”林長天的聲音有些複雜。

    他忽然發現，這個女人還和以前一樣真誠，絲毫未變。

    她一直在他麵前徹底敞開，沒有絲毫的掩飾和隱藏，唯有一片赤子之心。

    楚若珺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眼裏帶著幾分期待的對上他的眼眸。

    林長天對上她清亮的眸子，忽然低聲道：“若珺，你聽好了，我不是無從選擇，你一直都以為本少帥沒有女人喜歡嗎，我隻不過是和她們撇的幹淨，隻想娶你罷了。”

    楚若珺心裏一動。

    她怎麽會不明白，但是，聽到他表態，依然難以平靜。

    “那些女人或許很美，但是美人的眼裏總是有一些看不清的東西。”林長天握著她的手，“誰也不知道她們的皮囊下麵動的是什麽心思，我就喜歡你，喜歡你這樣真誠坦率的。”

    楚若珺的唇邊忍不住勾起笑意，“這樣就好。”

    林長天笑了一聲，握緊了她的手，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和無奈：“楚若珺，你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就想聽到我說這些話啊。”

    楚若珺收斂了笑，輕咳一聲，道：“說實話，聽到這些話，我還蠻開心的。”

    林場深深的看著她，一副你可真行的表情。

    她望進他漆黑的眼眸中，不禁笑了起來，“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樣。”

    反正他又不喜歡尚雲柔，依舊隻愛自己一個人，雖然之前自己走了彎路，最真摯的感情，兜兜轉轉到現在才看見。

    她願意用下半生，好好對待他，好好的在一起。

    男人眸光一深，聲音啞了啞：“誰說我不能把你怎麽樣。”

    他的手掌莫名灼熱，胳膊上的肌肉也緊繃起來，楚若珺聞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額”她趕緊從他手心裏掙脫出來，臉頰微微有些泛紅，“我們去吃晚飯吧。”

    但是林長天卻扣緊了她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道：“別想逃。”

    “啊？什麽？”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然後手指一指天邊，“你看，有流星哎。”

    “大白天的哪有流星。”男人無奈的揉著她的頭發，“去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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