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天，牛昇像住常一樣，早早地來到了辦公室。

    九點，雲翔審計事務所的趙所長帶著《南希智聯科技基地項目征地審計報告》，如約走進了牛昇辦公室。

    原來，征地項目進展順利，征地已於一個月前基本結束，目前已進入審計結算階段，趙所長今天來，就是專題來反饋審計情況的。

    趙所長在匯報中所說的一件事引起了牛昇的注意。就是揭陽磚瓦廠的征地補償協議上，寫明廠主名為劉三，但是卻沒有tí gòng相應的企業注冊登記證，審計事務所的意見是不能確定劉三就是揭陽磚瓦廠的業主。

    牛昇忽然想起，劉三，不就是上次馬鎮長說的是南希集團某位領導的親戚劉三嗎？他滿臉狐疑地問：“趙所長，你說的不能確認業主就是劉三，意思是不是說有可能存在業主不實，虛報冒領的嫌疑?”

    趙所長略微停頓了一下，說：“有這種可能，當然，這隻是可能，因為沒有進行跟蹤審計，所以，我們也不能確定。”

    牛昇心裏暗罵了一句：“我x，難怪上次馬鎮長堅持不要跟蹤審計，還故作神秘地說劉三家族勢力大，有親戚是南希集團的領導，原來貓膩在這兒啊!”

    他用碳素筆頂著下唇，略作沉呤，說道：“趙所長，這個事你們先不要聲張，正式的審計報告也先別出，我們再核實一下。”“好的。”趙所長答道。

    送走趙所長後，牛昇把副總丁誌聰叫進了辦公室。待丁副進來，牛昇盯視著他，直接問道“丁副，你說一下揭陽磚瓦廠的征地情況，為什麽沒有企業注冊登記證?”

    丁誌聰有些慌亂：“哦，牛總，這個我當時審核征地協議的時候，也問過管勇副鎮長，他說揭陽磚瓦廠因為荒廢幾年，企業登記證可能丟了。也怪我當時多喝了兩口，管勇一攛掇，就簽了同意，我把關不嚴，我有責任。”

    牛昇有些氣憤，用碳素筆敲著桌子，厲聲道：“真這麽簡單?你僅僅是喝多了兩口，沒有參與其中嗎?180萬啊，老兄。”九十年代中後期，180萬，可以買北上廣深的三套房呢!丁誌聰嚇得一哆嗦，他定了定神：“牛總，我真的沒有參與其中，我可以對天發誓。”

    牛昇長舒了一口氣，丁誌聰可是他最信任的副總，所以他才把這麽重要的項目交由他負責。說實話，他也不希望他出什麽事。他們共事幾年，相互之間有默契，從丁誌聰的眼神裏，憑直覺，他覺得他應該沒有騙自己，當然，隻是直覺。

    “這樣吧老丁，你詳細徹底地調查一下揭陽磚瓦廠的情況，如果業主確實是劉三，讓他補齊企業登記證，如果不是，那就又當別論。”“好的，牛總，你放心，這次我一定謹慎，將功補過，查他個水落石出。”

    正在這時，牛昇的diàn huà響了，是香雲打來的。

    待丁副總走後，牛昇接通了香雲的diàn huà。diàn huà裏，香雲焦急地告訴牛昇，她婆病危，老家的三娘打diàn huà來，說她婆迷迷糊糊不停地念叨香雲，可能快不行了，希望香回去見她婆一麵。香雲焦急地問：“牛哥，你能開車陪我回一趟綠溪嗎？”“好的，我馬上過來接你”，牛昇也早就想去綠溪看看了。

    （二）

    綠溪，是香雲的故鄉。

    綠溪曆史頗為悠久。據載，漢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就在綠溪設毋D縣，實行郡治。

    盤江、曲江、綠溪江在綠溪壩交匯，形成三江並流，然後一路奔騰，直達珠江平原，所以說起來，這裏應該算是珠江的上遊源頭。

    由於江水衝擊，泥沙沉澱，地殼運動，在三江並流處形成一個方圓數百裏的小平原，當地人稱為綠溪壩。綠溪壩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山川壯美，前人曾用“明旗暗鼓八方樹，倒掛金溝鐵索橋”來描繪綠溪壩的美麗形盛。

    香雲曾不止一次地在牛昇耳旁提到過綠溪。

    記得小時候，很多次，她曾坐在外婆家的土掌房上，看近處炊煙如嫋，遠處萬畝莊稼如湖水般隨風晃蕩，目窮之處，明旗山山巒起伏如黛，三江河水碎鱗般的亮光忽隱忽現，城北妙高寺的鍾聲，悠悠揚揚飄飄蕩蕩傳入耳中……每每這時，她的心中，就會異常寧靜祥和，是的，綠溪壩，那就是她的根啊，而外婆，是她心中的魂!

    此刻，香雲坐在牛昇新換的陸地巡洋艦中，他們都沒有說話，他在專心駕車，她在想心事，他們正急急地往綠溪壩趕。

    外婆還是走了。她的婆，親愛的外婆，活了94歲，還是走了。

    讓香雲聊感欣慰的是，他們在下午時趕到了綠溪壩。

    他們趕到外婆家時，外婆還有一口氣在。看到香雲，奄奄一息的外婆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昏暗的目光忽地灼灼放光，她斷斷續續地說：“丫頭，給我梳梳頭。”

    香雲，讓她的婆靠在懷裏，緩緩地給她的婆梳頭，淚光中，仿佛回到了兒時，隻不過那時，是她靠在外婆懷裏讓她的婆給她梳頭……

    外婆臨走，留下遺囑：家裏的老屋，一處離綠溪數十米外的老屋，一幢陳舊的兩層土基瓦房，一個小院子，就是香雲兒時常常發呆的老屋留給了香雲。她的叔伯們都沒有異議，他們尊重老人的意見。再說，他們也都各自新建了磚房，各自成家立了業。

    至於同來的牛昇，他們也許看出了他們的關係，也許沒有，但他們誰也沒問。他們現在關心的，是如何把老人的喪事辦好。

    （三）

    在綠溪壩，九十歲以上的老人走了叫“喜喪”，家人似乎也都不太難過。現在不允許土葬，但儀式是不能少的。

    香雲家的族人在院子裏搭起靈棚，停靈七日。這七日，要請和尚們來念經超度。還要擺設靈堂，靈堂正位擺著遺像和靈位，供奉著五穀、饅頭、水果、糕點、白酒、香煙、鮮花等。兩盞長明燈在靈位的一左一右忽明忽暗的燃著，靈位前麵的香爐也燃著三炷香，香煙緩緩地飄向天堂。靈棚的地上擺有瓦盆內燒紙，供親友來訪燒紙。

    紮的公雞、白幡、紙馬、別墅、金銀庫等紙活擺放在靈棚的裏裏外外，花圈、挽幛及人們隨禮的名單也在靈棚門外顯眼的地方擺著。晚輩血親係白孝帶，平輩戴黑紗。其他親屬也戴黑紗。孫輩在白孝帶上和黑紗上縫一小塊紅布。其他來賓戴白花。

    附近幾個村。前前後後去了幾千人，宴席整整辦了三天。

    老人不是病走的，無疾而終，沒有忌諱，基本上所有的老人也去了。

    牛昇是第一回參加這種葬禮，他湊了3萬塊錢給香雲，加上香雲的2萬，以香雲的名義，隨了5萬塊錢的禮。他陪香雲，守了七天的靈。

    停靈滿七日，舉行出殯儀式。要放三千響的鞭炮，撒三籮筐紙錢，還要請跳“老洋鼓”的二十四人在前麵跳老洋鼓舞，念經的和尚緊隨其後超度，由八個年輕壯小夥抬著棺木，家人及親朋好友披麻戴孝，緊隨在棺材後，把靈柩送到村外。

    村外，殯儀館的人早已在村外等候，他們恭恭敬敬地把老人從棺木中請出，送到殯儀館火化。火化後的骨灰再送到山上安葬。

    下葬前要舉行祭祀，祭祀的時候把一隻公雞殺死，用它的血來祭奠。下葬之前還要把用五穀雜糧編成的五穀囤放在墓穴裏。

    在墓前還要放一個陶瓷罐，罐子上麵放一盞豆油燈，叫做長明燈。在靈柩放進墓穴的時候都必須放炮，說是為死者餞行去陰間。

    按照舊時的規矩，下葬的時間也是要講究的，必須是太陽落山靈柩也落土。落土的時候拽著棕繩徐徐放下，四平八穩之後，親屬們必須抓起泥土扔到靈柩上，這叫做“添土“。

    民間的習俗認為，人死後的靈魂隨時可能從墳墓裏跑出來，跟著活人回家。所以下葬的人必須繞墓轉三圈，在回家的路上也嚴禁回頭探視。否則看見死者的靈魂在陰間的蹤跡，對雙方都是不利的。

    其實，這些民間傳統的風俗習慣都反映了了生者對於死者的寄意和對生命興旺的美好願望。

    不知那位哲人曾經說過，不經曆生死的人，是無法真正體會生活的意義的。牛昇和香雲，算是共同經曆了一次死，他們對生，也就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和感悟。

    （四）

    辦完老人的喪禮後，香雲帶牛昇去綠溪壩的“大龍潭”遊覽。

    “大龍潭”又名七犀潭，位於綠溪壩東麵，由地河形成，出水量平均每秒達到了5.3立方米，是YN省出水量最大的龍潭，當地群眾稱之為“母親泉”。

    這裏潭水碧綠，周圍綠樹成蔭，風景怡人，成群的孩子在潭邊出水口遊水嬉戲，他們一個猛子紮入水裏，又如魚兒般遊向對麵。潭四周，是飄香的桔園，不遠處，還有一個溫水塘，常年溫水噴湧而出，是當地群眾沐浴休閑的好去處。

    遊覽完大龍潭，香雲帶牛昇去了觀潭街，特意去了一家名叫“晶晶”的精品屋。

    “晶晶”精品屋的老板是一個三十開外的女子，看上去樸素而帶有幾分鄉野氣息。

    出了精品屋，香雲突然問：“牛哥，你看到精品屋的老板娘了嗎？”

    “看到了”，“比我如何?”牛昇很是詫異，不知道香雲為什麽要這樣問。

    來到綠溪河邊，他們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香雲給牛昇講了她的初戀。

    原來，剛才的女子名叫晶晶，是香雲老公祝彪的初戀。那時，香雲經人介紹，認識了祝彪。祝彪被香雲的美貌所迷，拋棄了晶晶，瘋狂地追求香雲。香雲經不住祝彪的死纏爛打，和祝彪建立了戀愛關係。

    可就在要結婚前，一個偶然的機會，香雲在床板下發現了祝彪和晶晶的情書，有幾百封之多。

    香雲無法接受，因為，那是她的初戀。她怨，怨彪欺騙了她的感情，她恨，恨祝彪辜負了晶晶的真情。她想過分手，但已經來不及了，因為他們有了孩子。

    她一個人跑到江邊，哭了一夜。也就是在那時，就埋下了她出軌的種子。

    後來，他們結婚了。有一次，很偶然地，她發現他在吃一種叫xx神的chūn yào，並且和晶晶也還有來往。其實，他的病，是因為吃chūn yào過多落下的病根。

    “我的天啊!”聽完香雲的敘述，牛昇驚的瞪大了眼睛，不知說什麽好。

    恰在這時，妙高寺的鍾聲，悠悠地傳了過來，混雜著綠溪的流水聲，攪得人癡癡恍恍。

    這正是：綠溪龍潭水自流，妙高鍾聲傳悠悠。隻是牛昇不知道，此時的香雲，已經在醞釀她的“紅塵風暴三步曲”。

    綠溪龍潭水自流，妙高鍾聲傳悠悠。生死路上思人生，暗醞紅塵三步曲。勸君多投推薦票，遍地能找四葉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