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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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天色暗得飛快,明明前一刻還是豔陽高照,刹那間便陰雲密布了。隆隆作響的烏雲背後,仿佛有無數列火車轟然駛過,閃電在雲層中張牙舞爪,有如一位千年老嫗蒼白幹枯的手指。
台風就要來了,學校宣布臨時停課。僅僅數分鍾的時間裏,整間學校陷入了黑暗。樓道內擠滿了回家的學生,大家都顯得行色匆匆,無暇為突然到來的小假期興奮,因為天黑得實在太快,而且樓道裏竄入了狂風,遠處傳來大門被突然關上的巨響,緊接著是無數乒乒乓乓不知砸爛了什麽的聲音。
世界末日。不少低年級的學生如此聯想。走在陽台的過道上,外麵的樹木被狂風吹得左搖右擺,仿佛隨時要被連根拔起,觸手可及的空中就像懸著一口巨大的黑色漩渦。
不少學生都被家長接走了,剩下的也大都步行回家。樓道裏隻剩下方鵬的幾個夥伴,他們的神情中都有些焦急,因為在天氣轉壞前方鵬曾交代過放學後要一起去網吧,然而到現在都不見他的人影。
“洗手間找過了,沒在!”一人從洗手間出來後說道。
“也沒有回教室。”另一人道。
“那是去哪了呢?”
就在這時,眾人耳邊突然響起一陣尖嘯,那聲音就像貼著耳朵尖叫似的,讓人渾身遍起疙瘩。是風聲。尖細的風聲從某個犄角旮旯鑽入,直竄入人的心裏。
“他可能先回家了吧?”一個人說道。
突然,就在漆黑一片的樓道上方傳來了一陣悲鳴,聲音響徹了整個樓道。
“嗯,他肯定先回家了,我們走吧!”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他們爭先恐後地往樓梯下方跑去。
方鵬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他隻覺得渾身酸痛——小腿、腹部、肋骨、下頜,每一處都火燒火燎。他極想用手去撫摸疼痛的部位,然而自己的雙手卻被什麽綁在一起懸吊了起來,他又發現自己的雙腳也不著地,仿佛整個人都被吊在了空中。
他稍稍活動了一下頭部,才發現自己的頭上蒙著一層布,眼前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他仔細地聆聽四周,然而並沒有聽到多少聲音,除了呼呼的風聲和玻璃窗的嗡嗡聲外十分安靜。
就在他以為並沒有什麽危險,並極力思考如何擺脫目前窘境時,身體的某處突然發生痙攣,巨大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讓他條件反射地縮緊身體,牙關發顫。
疼痛很快消失了,快得連他都還沒搞清楚這股疼痛是什麽就已經不見了。然而就在他稍一放鬆,觸不及防如遭雷擊的疼痛又從完全不同的方向襲來,他這次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尖叫。
尖叫聲很快折返回來,在四周的牆壁上留下餘音。他終於搞清楚這疼痛是怎麽回事了,是刺痛!相比渾身的酸痛,這刺痛讓他更加痛苦。因為這就像在漆黑一片的深海中,你無法得知何時、在哪個方向會突然遭到魚類的電擊,這種跌落無知深淵的恐懼最要命。
“喂,到底是誰?是哪個混蛋把我綁在這裏?”他拚命擺動身體,借著大罵驅除恐懼。他發現這個地方很空曠,也可能是在樓道裏,聲音的回聲很大。
就在這時,又一陣刺痛擊中了他,而且是在意想不到的部位,他再次發出悲鳴。同一時間裏,記憶像倒帶般在腦中掠過,他想起自己是在學校的天台上被人襲擊後腦暈過去的,在那之前他在天台上遇見了嚴小軍,嚴小軍二話不說就動手打人,他全身上下都挨了揍,讓他欣慰的是嚴小軍也付出了不少代價,最後他落下一句“再敢裝神弄鬼就宰了你”不明所以的話離開了。就是這個時候,有個人從背後用硬物砸向了他的腦袋。
想到這裏,方鵬胸中鬱結,他吼道:“你丫的有種就放我下來單挑,偷襲人算什麽……”
一陣刺痛!而且這次比前幾次更加沉重,他無法尖叫,隻是咬緊牙關,全身的肌肉繃緊,極度恐懼。下次又會紮哪裏?什麽時候紮?這種疼痛的預感要了他的命。
“喂,慢、慢著、等等……”由於不知道疼痛會在哪一刻襲來,他隻好當成是下一刻,但這次過了很久都還沒有動靜,他緊繃的肌肉不禁鬆弛下來。
但就是這一刹那的鬆弛,刺痛輕而易舉地從他後頸處翻入,讓他渾身痙攣。他隻覺得頭昏腦脹,難受至極,他發出了一聲難聽的幹嘔,一些流質的垢物被吐在他的蒙頭布上,流進他的脖子裏。
“混……”那個“帳”字還沒說出他的身體就回憶起剛才的痙攣,他馬上改口,“拜、拜托,請幫我解下頭罩……”
他沒想到對方還真的“慷慨”地將他的頭罩一扯而下,一陣呼吸清新空氣的痛快讓他愉悅了不少。他看見自己果然被吊在一個天花上,麵前是一扇緊閉的玻璃窗,窗外風雨交加,此外四周很黑,無法辨認地點。
就在這時,一陣閃電光芒從窗外闖入,照亮了一切。他馬上認出這裏是學校樓頂處的樓梯間,一條樓梯直伸向下方。
此外,他發現有個人站在了他背後。一轉頭,他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孩。
“你是……陸風?”他吃了一驚,旋即勃然大怒起來,“你個混蛋!你知道自己在幹嘛嗎?”
閃電的光芒照亮著陸風如鋼鐵般麵無表情的臉:“我當然知道,可是你知道嗎?”
方鵬看見陸風手上抓著一個棒狀的物體,他馬上聯想起剛才的疼痛,心有餘悸地問道:“你手上拿著什麽?”
陸風晃了晃一個下粗上尖的物體道:“這個嗎?這隻是普通的電蚊拍,但是我稍稍改裝了一下,提高了電流而且加了針尖。雖然這東西電不死人,但很痛卻是名副其實的。”
陸風並沒有說,當年自己的母親就曾用這種東西令自己“死心塌地”地服從,這種疼痛、這種無止境的絕望是意誌力再強的人都無法直麵的。
方鵬也不是蠻幹的人,他知道現在自己雙手雙腳被綁,本就無計可施,於是軟道:“如、如果是因為之前欺負了你,我向你道歉,你放我下來吧!”
“不是這個原因。”陸風說完,馬上把蒙頭布重新套在方鵬的頭上。
“有話慢慢說……對了,我把錢還給你……啊啊啊……”
胳肢窩裏就像被人用長矛刺穿,流血不止,而且疼痛很快蔓延,讓人透不過氣。
這是個s級部位,陸風心想。在母親長年累月的折磨中,陸風已經很清楚人體哪個部位被電擊最痛,哪裏最輕,他甚至將每個部位的痛覺都劃分了等級。
方鵬都快以為自己要暈厥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陸風,請、請放過我吧!我認輸了,你在這裏放了我,我什麽都不會說,咱們就各走各的行嗎?”
陸風嚴厲地道:“不行!我知道你在心裏可不是這麽說,你在說等放了你,你一定要把我撕碎!”
“不、不是……啊啊啊……”又是一陣痙攣,這次也是s級的部位。
“求求你停下來,真的很痛!”方鵬喊道。
陸風的表情稍微放鬆了:“是嘛,這樣的態度就好很多了。”
“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方鵬垂頭喪氣地說。
“我不也是沒辦法嘛,誰叫你一直在反抗?”
方鵬聽了馬上答道:“不、我不反抗,隻要把我放下來,我什麽都聽你!”
陸風又再度嚴厲起來:“不對,你不是這樣想的,你想隻要一放你下來,你馬上就撲上來咬死我!”
“沒有,真的沒有!你要怎麽才肯相信我?”方鵬再度嗅到電擊的味道,他慌忙辯解。
“這我自有判斷。為了讓你知道在我麵前說謊的後果,我要讓你嚐嚐更加痛苦的滋味。”
突然,方鵬聽到咯啦一聲鐵門大開的聲音,緊接著,門外的雨水像瓢潑似的傾倒在自己身上,不一會兒,方鵬渾身上下濕透了,他拚命掙紮以圖甩掉身上的雨水。
門關上了,門內又恢複了平靜。這時陸風的聲音響起:
“準備好了嗎?”
“什、什麽?”方鵬這才醒悟過來,“你這王八蛋……”
但怎麽說也太晚了,電流在雨水包裹的身軀中上躥下跳,轟擊著每一個s級或非s級的部位,方鵬整個人劇烈地顫抖,嘴裏發出低沉痛苦的吼叫。
陸風看見,除了雨水外,還有大量液體從他的兩股間滑落。
在母親長年累月的折磨下陸風早就明白一個道理,訓練人類跟訓練白鼠的道理其實是一樣的,當對象不按指定線路行走或有越軌的思想時(有時是為了預防越軌思想的產生),就狠狠地電擊一下,讓他們回到正軌。隻要通過耐心的修正,對象就會完全改變初衷,死心塌地地屈服。
他將方鵬的頭罩摘下,看著他失魂落魄的臉,在他耳邊說道:“你學得可真慢!不過還好你有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學習……”